里卡多·卡卡 IV

    来到监护病房外，格雷让卡卡站在玻璃门外向里看。
    “卡洛琳！”卡卡一声轻呼，终于确定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人是自己的女友，看到卡洛琳连着氧气管，身上接着各式各样仪器室，卡卡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揪掉了，“她怎么样了？”
    对着满带祈求的黑色眼睛，格雷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她被送来的时候有腹部内出血以及肺损伤，右手也有严重的骨折与创伤。不过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她现在还在麻醉的作用之下，但很快醒来。你有她亲人的联系方式吗？”
    “真的太谢谢您了，我有卡洛琳她爸爸妈妈的电话。”医生的话让年轻人长出一口气，“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当然。”看着才二十一岁的卡卡，格雷笑着点头，他很庆幸这对年轻的情侣的故事并没有像他和格蕾丝那样，以最为悲惨的形式作为结局。年轻的生命正是最辉煌灿烂的时候，纵然上帝总会赐予磨难与坎坷，但眼前如圣子般的少年，或许是得到神的垂青的。
    跟着格雷走进病房，卡卡看到卡洛琳被层层包扎起来的右手。
    年轻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格雷看着，继续解释道，“她的右手有严重的创伤，骨头和汽车的碎片伤到了一些神经，不过手术很成功，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物理治疗之后，她的手伤不会对普通生活造成影响。” 医生的话让卡卡大松了一口气，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又要让卡卡的心沉了下来。
    “但是他的肺收到了损伤，我们需要进行密切的术后观察。”格雷试图尽量婉转地将事实告知卡卡，“我们目前不能完全排除肺功能受损的可能，但是如果我是你，我会尽量保持乐观。你的女友很年轻，她有很大的几率能够完全恢复。”
    听完医生的叙述，卡卡明白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医生。”
    巴西人眼中带着感激与真诚，格雷同样面带着微笑。
    “这是我的工作。”
    这种时刻，就是他成为一名医生的原因，
    “好了，我就留你们两个好好呆一会了。对了，她父母的电话？”格雷拿出随身的便签，让卡卡留下卡洛琳父母的电话。
    把电话号码写下之后，卡卡突然伸手拥抱了一下医生。
    “谢谢你，格雷医生。”
    “不谢。”格雷拍了拍卡卡的背，待卡卡松开手之后，医生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格雷医生，我觉得可能会有记者过来。”卡卡却突然叫住了他，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与歉意，“或许会给你添麻烦。”
    格雷耸了耸肩，“那是外科主任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楼下还有病人，我要走了。我会关照护士长不要让闲杂人来打扰你的，不过如果有任何情况你可以按那个铃。”
    格雷抬手指了指窗边的按钮，接着他便向电梯走去。
    卡卡站在门边看着医生离去的身影，片刻之后，他转身走进病房。
    “格雷医生，刚刚那个真的是卡卡嚒？之前那个病人是他的女朋友？”作为AC米兰粉的安德鲁一把逮住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格雷。
    格雷的目光落在搭在他小臂上的爪子，实习医生以光速立刻收回了手。
    “格雷医生...”安德鲁摆出一脸的乞求与可怜。
    主治医生挑了挑眉头，接着点头默认了。
    “哦上帝！”安德鲁惊喜地跳了起来。
    格雷在心底长叹一口气，他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不安生了。
    三十二小时之后——
    写完最后的病例报告，格雷长出一口气。
    从前一天早上被主任叫道医院，到确定所有车祸急症病人都稳定下来，他不眠不休地坚持了将近三十六个小时。
    纵然是年轻力壮的身体，此刻的医生也有些吃不消了。
    虽然说外面的记者有主任和医院的上头搞定，但那米兰刚来的巴西新星却在病房里造成了不少混乱。尽管他可以看出卡卡本人对此也感到很无奈，但医生总不好将人从医院里赶出去。
    将文件夹放好，格雷去更衣室换下他的衣服。
    “格雷医生？”卡卡走出病房，看见正要离开的医生。
    格雷回过身，“卡卡？你还在这里？”
    “我回过酒店休息过，卡洛琳又睡着了，她母亲现在正陪着他，你一直在这里？”
    “嗯。卡洛琳她恢复的情况很好。”格雷跟卡卡并排走着，他在姑娘醒来之后就给她做了检查，年轻人的情况出乎意料得好。
    两人走进电梯。
    似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格雷接着说道，“赛季才开始，就出这样的事情，俱乐部那边没问题吧？”
    “俱乐部很好，贝卢斯科尼先生还特地打电话给我，关心卡洛琳的情况。”卡卡当初本意是想去西甲的，让他改变主意的，正是AC米兰的大老板贝卢斯科尼。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有些亲近。
    “而且，有格雷医生你这样的好外科医生照顾卡洛琳，我也能放心，我不会让私事影响新赛季的准备的。”
    看到才刚刚二十一岁没多久的卡卡一脸认真的样子，格雷朝年轻人摇了摇头，“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稍微分心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全然不顾卡洛琳，只管自己训练，那才是糟糕。”
    医生无意间的话让卡卡一愣，他在这之前一直想着不能让女友的伤势影响自己的年轻人突然感到了一阵愧疚。他似乎，在医生点醒他之前，把足球放在了女友之前……
    格雷显然不是什么能读心的神人，也不知道神色有些恍惚的卡卡心里绕了几个弯。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电梯到达员工停车层，发出叮的一声，将医生与卡卡从各自的思绪中拉回。
    “这是很长的一天。”格雷轻笑着，他走出电梯，温暖的眼神中带着疲惫，“请回去好好休息吧。”
    “你也是。”
    卡卡向格雷挥了挥手，医生也挥手道别。
    走进自己的车，格雷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驾驶座上，紧张了一天的神经终于能在这一刻松了下来。他的头靠在方向盘上，闭着眼睛他试图将那些混乱的记忆从脑海中赶出去。
    连续的车祸病人不断掀起他的记忆，这两天的混乱，让他似乎又回到了妻子车祸的那一夜。有的人被他们救了回来，有的人却回天乏术……
    咚咚——
    车窗玻璃被什么人敲着，格雷猛地抬起头，转过头，他看见卡卡的脸正在玻璃的另一边。
    将车窗摇下，格雷看到卡卡略显担忧的表情。
    “你没事吧？”卡卡是在要开出车库的坡道上看到格雷一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原本要回家的巴西人感到有些不放心——因扎吉在他第二次在米兰内洛遇到医生之后，就跟他解释了医生家发生的悲剧。
    格雷有些怔怔，他不知道为什么卡卡会跑到他车边上。
    “格雷医生？”卡卡变得更加担心了，眼前的医生，从刚才在电梯里开始，就有些不对劲。一点都不像白天那个在急诊室里雷厉风行，镇定自若的外科医生。
    格雷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试图让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医生，你看上去有些糟糕。”
    “呼，我知道。”格雷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能够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在床上昏迷整整十二个小时。
    “我送你回家吧，你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算是疲劳驾驶了。”
    “我没事的，你知道，这对医生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格雷试图打消巴西人的想法。
    “医生，我不希望明天早上在报纸上看到总医院的主治医生因为疲劳驾驶而出车祸的新闻，外面的雨还是很大。”卡卡似乎一点都不想放弃。
    格雷轻叹一口气，将车钥匙从车上拔了下来。
    看到医生的动作，卡卡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他接着让开身，让格雷从车里出来。
    走下车，格雷看见停在他车后的灰色奥迪，微微抬起眉头。
    这不就是那辆昨天早上让他险些出车祸的那辆奥迪么，想到那时候卡卡应该是要赶着去慈爱医院见他的女友，格雷也就决定不再记仇了。
    坐上副驾驶座，高级车充满人体工程学设计的座椅让格雷忍不住叹息。
    “你家的地址？”卡卡打开导航仪。
    一边系上保险带，格雷一边报出自己家的地址。
    看着导航仪上显示的路线，卡卡发动车子。
    车子的引擎很安静，卡卡的驾驶技术也很好，没有各种突然的变道，遇到红灯停下时也十分得平稳，平稳到格雷没有三分钟，就这样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中途红灯时，原本想开口聊几句的卡卡转过头，发现医生已经把头歪在了一边睡着了。卡卡无奈地一笑，庆幸自己之前没有指望医生来指路。
    又三分钟后，卡卡就将车停在了格雷的公寓楼下——出乎意料地近，米兰市区常见的巴洛克风格的老式公寓建筑在昏暗街灯的光晕下，散发着历史的气息。
    卡卡犹豫着要不要将熟睡得格雷推醒，踌躇了将近五分钟之后，年轻人轻轻推了推睡着的医生。
    “噢！”格雷被惊醒，那双灰蓝的眼睛弥漫着未睡醒时的水汽，一秒之后，医生才回过神来，“我们到了吗？”
    “是的，格雷医生。”
    格雷抬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让意识回笼。
    “谢谢你，卡卡。”尽管昏睡了只有几分钟，但却让医生的精神好了很多，“明天我请你喝咖啡，为了表示感谢。你喜欢哪种？”
    “是我应该谢谢你，医生。”卡卡微笑着，“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焦糖拿铁。明天见，你好好休息。”
    “明天见。”格雷下车，向公寓大门走去。
    拉开大门，听到汽车引擎再次发动的医生转过身朝卡卡挥了挥手，接着看着汽车尾灯在雨中划出红色的轨迹，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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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