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信仰之名：第10节

    直到午夜时分，大雨才从天而降。
    漆黑的房间内，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犀利的光。
    白起从趴着的桌旁起身，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在确认了女孩和路路睡着后，白起替两人盖好被子，离开了医院。
    ……
    站在黑暗里的白起，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夜晚的公园角落，只有远处路灯的余光照在这一条窄窄的石板路上。
    阴影里，远远走来一个沉默的男人：“找我什么事？”
    白起道：“既然来了，不打算去看看他吗？”
    钟易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沉默了几秒，才继续开口：“我不去见他，他才是最安全的。”
    自嘲的笑容再次挂上了他的脸庞，钟易吸了口烟。
    白色的烟雾飘起，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有些远。
    钟易道：“你找我不会只是这件事吧。”
    “你的档案，带它离开。”
    一个黑色的盒子出现在白起手里，静止了数十秒，钟易都没有接过。
    钟易低声道：“它早就不属于我了。”
    白起的手指捏紧了一下，然后一根根松开。
    “啪嗒”一声，盒子掉在了地上。
    “不只是我，有太多人早已不属于他们自己了。”钟易又道：“你还记得钱宇这个名字吗？”
    白起冷声道：“化成灰我都记得。”
    钟易低声道：“可是他现在，是一名公交车司机。”
    “不可能！”
    似乎是咬着牙说的，白起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劲。
    钟易道：“他是我的邻居，问我借了三百块钱，押了身份证。”
    “哐——”
    一块白花花的塑料片掉在地上，上面是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
    钟易瞥向白起，缓缓开口：“真正的钱宇，在你抓捕他的第二年，就死了。”
    白起的眼里似乎有一束火被点燃了：“告诉我，你发现的一切。”
    “你知道你抓捕归案的那些Evol罪犯的结果吗？”
    男人突然开口，白起皱了下眉，并没有回答他。
    钟易继续道：“无论罪状大小，所有人都在特遣署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因故死亡，他们的档案全都变成了别人。”
    “这不可能！”
    白起看着眼前曾经熟悉的人，他身上过去的那种正义已经消失了，但他的双眼、语气，却不带任何玩笑。
    钟易道：“听上去是无法做到，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手段、足够的地位……就像指挥官一样。”
    “我知道你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男人直直地看向他，毫无波澜的眼眸里满是嘲讽：“我在黑暗里待了五年，早就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我曾经以为，自己在为信仰服务，可没想到，我的信仰早已沾满了鲜血。”
    “后来我才明白。信仰，就是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我们不过是刽子手罢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精神气仿佛全部都消失了，眼中流露出了和此时的白起一样的迷茫。
    “这是我最后想告诉你的。我已经不剩几天了，替我照顾好他，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他转过身，慢慢走进了夜色中，最后，消失在白起的视线里。
    雨水越来越大，无情地冲刷着世间的一切，却带不走无边的黑暗。
    白起早已浑身湿透，可他没有任何动作，紧咬的牙关，通红的双眼，紧绷的身体微微颤动。
    渐渐产生的怀疑、突然的真相，都在此刻在他心中掀起巨浪，冲击着他曾经不可动摇的信念。
    他放在身侧的右手突然颤抖了一下。
    一阵轻微的黑风不受控制地涌出，细小锐利，割裂了漫天的雨滴，在他手背上留下一条划痕。
    血珠从伤口溢出，又被雨水冲刷到地面。
    白起再次紧握双拳，血珠从手背沁出，却没有一丝丝风涌出。
    树叶不再晃动，人影逐渐凝滞，夜晚变得更深，黎明似乎还在遥远的光年外。
    白起站了很久，任由雨水沿着脸颊、头发、肩膀往下淌。
    直到全身都湿透，他才像来时一样离开。
    眼前树影憧憧，路越变越窄，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白起停下了脚步，他知道，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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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