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γ3上的水源无法饮用，没有粮食作物能存活，缺少必备生存资源的情况下，尤西斯并不认为有人类可以出现在这。
    疑似看到了人？错误的信息不必过多在意，也许只是个人偶呢。
    星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灰白色的巨型飞船“嗖”一下腾空而起直入云霄，瞬间消失在空中，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垃圾，和激荡出一个圈的云层。
    蔚梨瘫坐在砂石地上望着空荡荡的天，好半晌才平复剧烈的喘息，她摸了摸凑到身边的毛茸茸脑袋，扯了个笑容道：“没关系，我不失落，他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汪。”杰克用头顶了顶她的胳膊表示安慰。
    运输星舰的出现，让蔚梨对这个位面的世界观有了一个新的概念。
    “宇宙飞船运垃圾。”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刚才看到的景象，那艘飞船看似至少领先21世纪地球几百年的科技水准。飞船的外形也脱离了普通科幻片里的形态，更扁平、更流线、速度更快。
    她一边回忆着，一边用捡来的半根笔，在棚屋的岩壁上涂涂抹抹。
    真·山顶洞人的壁画。
    不过这笔也比较先进，虽然捡回来的时候只剩半根，但还能出墨和正常书写，同样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
    蔚梨不止在岩壁上画了外星飞船，她还画了三条腿的老狗杰克，画了灰色羽毛的小鸟肉丝，她还画了好多好多漂亮的风景，山清水秀、麦田果林，和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姑娘。
    希望不灭，凡心不死。
    为了在下一次“垃圾车”再来的时候能够引起他们的注意，蔚梨准备做一个告示牌，她正在想外星人能不能听懂中国话这件事的时候，废星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怎么了？”
    这个点，平常还没到天黑的时候。蔚梨正想出去看看，是杰克先有了异样的表现。老狗弓起身子，仅剩的三只爪子死死抠着地面，浑身的毛都炸了，开始瑟缩着往棚屋里头退去。
    同样，肉丝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小灰鸟蹲在她的口袋里，整只鸟止不住的颤抖。
    蔚梨一下就发觉了不对，她来不及看天上黑魆魆的是什么东西，身体已经率先行动。她将棚屋外的塑料布拉扯严实，并将这些天收集的衣服全部堆了起来，反手抱着杰克猫腰躲在了衣物堆的下面。
    随着天色黑下来，似乎是有一堆什么东西遮天蔽日，掩盖住了太阳的光芒。
    而那东西好像还是活的，不断发出“嘶嘶”的杂音，还有各种抓挠垃圾和踩踏的声音，像是有一万只巨型蚂蚁在外头爬。
    压低呼吸，蔚梨抱着杰克在衣服底下一动不动，她睁大了眼睛，隔着衣物的缝隙和半透明的塑料膜往外看去。
    ……那是什么东西？
    一群巨大怪虫占领了3号垃圾山，少说有一百多只，它们正在争先恐后的进食，原本堆成山的腐败生活垃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下去。
    蔚梨浑身发冷，一动都不敢动。她细细打量着那些诡异可怕的虫子。
    它们基本的外形像是蚂蚁、螳螂的结合体。有三对腹足，靠近前胸的地方还有一对变异的镰刀状胸足，可以轻松的切割食物。头部较小，有四只对称的复眼，背后生一对大翅，口器是锯齿状的，上颚极为发达。
    明明是虫子，大小却相当于一头牛犊，如果人正面对上这种东西……
    难道是《异形》里的怪物跑出来了？？
    蔚梨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部分的怪虫已经成群结队地蚕食尽了3号垃圾大山，开始向着四周进发。她听到的“嘶嘶”的声音，其实就是这种虫子的叫声。
    等到它们逐渐逼近她的棚屋，蔚梨几乎没有呼吸了，她们一人二宠卑微地躲在衣服堆里，祈求不要被发现。
    忽然，一只虫怪凑近了棚屋的塑料门帘，它的头甚至探了进来，四只复眼逡巡着屋里的东西。
    蔚梨心跳有如擂鼓，她干脆闭上眼不敢再看。
    幸运的是，它们的智商似乎不高，那虫怪看了看里头没有食物，就又窸窸窣窣地走开了。
    蔚梨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放开掐得发白的拳头。
    离得近了，她发现这些虫怪长的并不是都一样的。在一堆牛犊大的虫子里，有一只格外大的，颜色也和周围的不同，身上长有黄色的斑纹。它背后的翅颜色发绿，头上还有多出来的一对触角。
    她看见最大的那只虫怪站在山顶上，并不觅食，只是等待其余的小虫们向它投喂食物。
    仿佛它们内部有一个清晰的等级制度。
    蔚梨暗暗记下了这一切，过了大约十几分钟，虫怪们又开始重新聚集在一起。
    因为本就是垃圾星，γ3上没有多少可以吃的东西，它们食尽生活垃圾和稀少的植物之后，很快就撤退了。
    遮天蔽日的乌云是虫怪们飞起来集结在一起的标志，等到天上重新亮了起来，蔚梨就知道危险已经走了。
    又等了一会，她走出来一看。原本清扫出来的小路已经一片狼藉，不只是生活垃圾区，连钢铁、塑料区都遭到了破坏，很多物品都有腐蚀的痕迹。
    【并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她捏紧了扫把，深呼吸一口气，打算出去清理战场。
    撩起塑料布，蔚梨低头一看，见棚屋门口长出来的那株杂草竟意外枯死了，草茎焦黑，仿佛遭受了毒害。
    “可惜了。”她用旁边的沙土将杂草掩埋。
    此刻的蔚梨还不知道，她在宇宙公敌的手中捡回了一条命。
    *
    α蓝·军方统战指挥部
    “R90Y航线遭受一小波沙虫伏击，初步统计数量一百二十只，族群里有一只中级沙虫！”
    “已有两颗γ级小行星遇袭，星球守军全力抗击中，呼叫帝国支援。”
    “大蛇舰队请求出战。”
    “同意。”
    气氛紧张的统战指挥部里，大多数人的目光都盯紧了正在和沙虫小队展开作战的军方舰队，而一个角落里，两名接线员正在试图联络失联的航班。
    遭遇沙虫队伍的时候，R90Y航线上还有正在往来的星舰，虽然舰上的人们生还的几率已经很小了。
    “是南河C801号民航吗，收到请回答。C801？”露娜按着耳麦不断问道。
    她旁边的同事凑过来：“没戏了吧？”
    露娜摇摇头：“C801没被沙虫蚕食，遇难前我们还收到了求援信号。想来是坠毁在了γ3号垃圾星上，这艘民航上头乘坐着30名帝国公民，希望能有生还者。”
    “祈祷。”
    露娜深呼口气，再次打开链接：“C801，这里是军方统战中心，听到请回答。”
    她呼唤了好半晌，差点都要放弃的时候，那边忽然传来一个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回应。
    “喂？”
    “你好，我……”是个女声。
    只是话还未说完，原本就勉强的通讯忽然中断，只留下一阵刺耳的嘈杂。
    露娜焦急地狂拍控制面板：“C801真的有幸存者，怎么回事，通讯一秒都维持不了？”
    “可能是银河风暴吧，信号不太好……”
    两个接线员正在议论的时候，忽然身后冲过来一个人，带来一阵寒凉的风。
    露娜抬头，表情一变：“指、指挥官？”
    加西亚沉着脸命令道：“重新联络！”
    “马上！”
    统战指挥室里所有人都惊讶了一瞬，上将加西亚·格雷铁血的名号很响，而且人前人后很少有失态的时候，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他如此紧张。
    “指挥官，您怎么了？！”副官皮克凑过来问。
    加西亚却没有回答，他神情焦急，甚至因为金系异能的作用，连眼眸都泛出金属色的光泽。
    露娜冷汗直下，她急忙道：“大人您别着急，我们马上就联络C801号民航！一定救回生还者！”
    远处几个接线员背过身去小声议论：“难道是那艘星舰上有什么特殊身份的人物？全都是γ级小行星，不至于吧。”
    “别废话，快点干你的活吧……”
    指挥室再度混乱起来，加西亚却没在意别人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只是牢牢盯着显示屏。
    多少年了，因为寻觅无果，他甚至开始怀疑梦境里的人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幻影。
    而他只是想，再听一听那个声音，一次就好。
    *
    γ3·垃圾星
    蔚梨看着面前坠毁得四分五裂的外星人飞船，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刚才，她听见天空轰隆隆的巨响，还以为是那些虫怪又来了，只是过了一会，又闻巨大的爆破声，这才发现是一艘宇宙飞船砸在了垃圾山上。
    宇宙飞船啊……蔚梨叹息了一声，长那么大都没见过外星人飞船，没想到这一见面，就成废铁了。
    她找了一圈，确定船体周围没有泄露出可燃物，这才顺着被砸开了一个大口子的舱门爬了进去。
    “有人在吗？我是来帮忙的。”
    里头黑魆魆的，只有应急感应灯一闪一闪，蔚梨看到一些瘫在座位上失去了意识的人，长得和普通地球人一样，没有两个角四只眼的，心下稍安。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确定他们生死，就听见挂在星舰墙壁上的一个手提式通讯设备响了。
    “C801、C801……”
    那边不断重复的“C801”大概是飞机编号？
    蔚梨试着回答了两句，但宇宙里信号看来不好，通讯器很快就又没了声音。
    “你们是联通还是移动啊，信号这么差。”
    不过她比较震惊的是——外星人竟然也用的中国话。我大汉字果然牛逼。
    宇宙飞船内和普通的飞机布局差不多，座位都是一排一排的，但是分了很多隔间。蔚梨在最大的客舱里找了一圈，一共30名乘客，竟然全都没了生命体征。他们有些是在坠毁中撞破了头，有些是被碎片贯穿了要害，她咬了咬牙，打算一个个带到外面去。
    过程是艰难的，结局是悲惨的。
    蔚梨力气不大，搬运那些成年人的时候几乎是卯足了劲，她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将30名遇难者都拖了出来，期间不知道摔了多少次。
    她找到了星舰上的医疗设备，试着对乘客们的身体进行抢救，但是并没有反应。
    又过了大半天时间，30人的尸体都已经冰冷，蔚梨是真的确定不会有人生还了。
    她挑选了一处挨着福源湖的矿坑，打算将遇难者遗体掩埋于此。
    “虽然不认识彼此，但我也不能让你们置身荒野。”
    “这地方现在不算山清水秀，但我相信未来一定会变样的。”
    “安息吧。”
    蔚梨站起身，拍了拍沾满沙土的手，又将无名墓碑稳固了一下，这才带着杰克和肉丝转身离去。
    遗体既已埋葬，遗物和星舰残骸的处理又是一项难题。
    乘客们的贵重物品和私人物品她都没有动。寻觅半天，她找到了一处星舰的“服务台”，有点像高铁餐车，里头存了不少能吃的东西，虽然因为坠毁模样凄惨，但对于活在贫困线的蔚梨来说简直是天降馅饼。
    垃圾山下，杰克咬着绳子，一瘸一拐地在前头拉，蔚梨卯足了劲在后头推，一人一狗艰难地搬运着一箱食物。
    风沙肆虐，吹得蔚梨睁不开眼，冷不丁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嘎嘣一声。
    她低头一看，见是个奇形怪状的胸针。
    “滴滴——滴滴——”
    “检测到人体温度——入学通知重启中。”
    “斯塔利军事学院欢迎您！亲爱的同学，我校配备有优良的师资力量、先进的教学设施、良好的宿舍环境，欢迎您按时办理入学……”
    蔚梨：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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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