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千金（八）

    保镖按照方伊梦的吩咐, 特意准备了营养早晨套餐。
    方伊梦怕粥热烫到阮绵绵，先是舀起一勺放到嘴唇边测测温度。粥是正经八百的连锁粥店买回来的, 卫生有保证，可是味道却不尽如人意。至少在方伊梦尝起来，也只不过是达到勉强可以入口的程度。
    不过当小小地方素来比不了大城市，方伊梦知道这大概是保镖能买到的最好的早餐，所以也并不强求。
    却没有想到阮绵绵才尝试着吃上一扣，两只眼睛就冒出喜悦光芒, “哎呦，这粥简直是太好了！我这辈子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然后再吃一口包子, 更是兴奋到整张小脸都团成一团，“妈妈，这真的是鲜肉包啊！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鲜肉包呢！”
    方伊梦几乎惊讶的僵硬在原地。
    虽然之前她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设，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些年在张家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可是在亲眼看见孩子喝个粥吃个包子这样再简单不过的吃食都露出欣喜若狂表情, 内心所受到的冲击还是相当的大。
    实在忍不住, 方伊梦犹豫开口：“绵绵呀, 你以前都没有吃过这些吗？”
    阮绵绵恰巧这个时候刚喝进一大口粥，听方伊梦询问忙不迭的将粥吞下口, 这才摇摇头开口回答：“我之前见过, 但是没有自己吃过。”
    “那你平时都吃些什么？”方伊梦追问她说。
    阮绵绵脸上的光彩肉眼可见消退下去, 头也缓缓耷拉了下来, “我、我……家里面的早饭明明都是我做的, 可是妈……哦，不, 是张家的妈妈从来都不让我碰, 有的时候会给我一些头天晚上的剩饭, 不过更多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中午的话班里面就我一个不在食堂吃饭，我带饭，带的是头一天晚上家里面吃剩下的。晚上也是……一般会吃张山的剩饭。在张家的时候爸爸妈妈不让我多吃，说女孩子多吃会胖以后没男人要，也从来都不让我吃肉，我只吃过张山吃剩下不要的包子皮。他们说女孩子吃肉以后会让男人看不起、嫌弃的。可是明明班里面的女同学除了我之外都吃肉……”
    话说到这里阮绵绵下意识的颤抖了下，脸上骤然染上一脸的惊慌失措，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打颤：“妈妈，我、我今天吃肉了啊！你、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本来阮绵绵刚开始说的时候方伊梦就受不了了，这个时候听她这么问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没忍住流下来。
    方伊梦连忙扭过头去，擦拭掉眼眶中的泪水这才重新转回头，两只眼睛认真的凝视阮绵绵，一字一句认真说：“绵绵你记得，从今天开始我才是你真正的妈妈，以后你想吃什么都随便吃，爱吃什么也随便吃，不会有任何人拦着你的，也不会有任何人敢拦着你，更没有人敢管你的！”
    阮绵绵听完脸上立刻露出欣喜表情：“真、真的吗？”
    方伊梦重重的一点头：“当然是真的。”
    阮绵绵又问：“也、也不会再让我饿肚子吗？妈妈，每天晚上被饿醒睡不着觉的滋味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的不好受……”
    听阮绵绵状似寻常的说出这么些让人心疼的话，方伊梦恨不得将张家人活剐了。先前医生说孩子严重营养不良的时候她还心存几分的怀疑，可事到如今她连半丝半毫的怀疑都没有了，一个长年累月饭都吃不饱，甚至连肉都吃不到的孩子怎么可能不营养不良呢？
    想到这里方伊梦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生生挖空一大块，想要好好安抚下阮绵绵，却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抓起一只奶黄包塞进阮绵绵手里面，努力挤出一抹的笑容，“乖孩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有妈妈在！”
    阮绵绵甜甜的朝方伊梦露齿一笑，大大的一口咬在奶黄包上，幸福的小脸绽放成花：“妈妈，这个是什么呀，简直太好吃啦！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一顿早餐吃得母女尽欢，仿佛十几年来没能生活在一起的隔阂尽数消退。如今方伊梦已经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付绵绵就是和自己血脉相通的女儿，如假包换。
    只不过无论是方伊梦还是阮绵绵，母女两个人都没有想到，难得舒适放松的清早时光还是因为某些不速之客的到来而被全然打乱。
    ******
    张卫国、范玉玲夫妻出现在病房的时候，方伊梦才给阮绵绵削好一个苹果，温柔的递到她手里面。
    阮绵绵双手抱着苹果大大的啃下一口，随即朝方伊梦露出甜甜的笑容：“真甜……”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阮绵绵脸色骤然变得血色尽失，大滴大滴的冷汗水洗般的从额头淌下。阮绵绵一口苹果没来得及咽下，瞳孔骤然收缩，无助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方伊梦瞬间被阮绵绵吓得六神无主，慌乱无措之下也不知道怎么办好。直等到查房护士听到不对冲进病房，一巴掌重重拍在阮绵绵的后背上，将卡在她咽喉处的苹果强行振下去，方才终于呼出一口气来。
    眼见阮绵绵转危为安，方伊梦一把将阮绵绵扯进自己怀里，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眼泪扑簌扑簌大滴大滴从眼眶滚落，“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绵绵，你刚才都吓死妈妈了！”
    阮绵绵这个时候伸出两条芦柴棒般细瘦的胳膊紧紧的圈住方伊梦，也忍不住呜呜呜的哭出声来。
    范玉玲见状反而露出一抹冷笑，果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是上不得台面，就算是镶钻都没用！
    她笑眯眯的将自己早晨在早点摊上敷衍买来的吃食往病房床头柜上一放，虚伪笑着朝前走过去，“哎呦绵绵这是醒了啊。之前到底是谁欺负了我们绵绵了啊？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自杀？谁欺负你你告诉张妈妈，张妈妈帮你找学校老师找他们家长去！”
    有方伊梦在旁边范玉玲才不会犯傻自称自己是阮绵绵的妈呢！不过不称亲妈称张妈妈总是没有错的，她还指望孩子在方伊梦面前给自己说点好话，付家哪怕从手指缝里露出丁点，都够他们张家吃不完的。
    想到这里范玉玲更是急不可待，一脸假笑的从塑料袋里掏出早餐，“付太太和绵绵还没吃早饭吧？来来来，这些吃的都是热乎的，尝尝、快尝尝，都是我们这里的特色美食，可好吃咧！”
    方伊梦本来还想和对方客气两句，可是低头一看死死环抱住自己不松手的阮绵绵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阮绵绵无声哭泣着，一张小脸面如死灰，看范玉玲的目光犹如看猛兽恶鬼一般，身体才一个劲的往自己背后藏。
    结合阮绵绵一身的伤痕，方伊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方伊梦便沉下脸，冷冷的朝范玉玲看过去：“谢谢张太太费心，我们已经吃过了，这些东西就请张太太带回去吧。”
    范玉玲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刚想发作，可是看过张卫国眼色之后很快忍住，不过转瞬的功夫又换上另一副面孔，虚伪开口：“哎呦看付太太说的，我们是没带什么好东西来，但架不住是我们当地的特产，您怎么的也要给点面子才成啊。”
    范玉玲不提“面子”两个字还好，一提“面子”方伊梦心里面的怒气当即就冲上心头。她当即冷冷朝范玉玲扫去一眼，开口说：“我自认为已经很给张太太面子，不知道张太太还想从我这里要什么面子？”
    “你……”范玉玲没想到方伊梦居然敢怼自己，当时就急了，扯高嗓门吼了出来，“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方伊梦这个时候也火了，腾的从床上站起身，将阮绵绵牢牢的掩护在自己背后，两只喷火般的眼睛直直对上范玉玲的，“我倒想问问你们，这十几年你们到底是怎么对待我的女儿的！”
    范玉玲揣着明白装糊涂，还特意眨巴眨巴眼睛，问：“我们怎么了啊？付太太说句不客气的，在你来之前我们从来都不知道绵绵不是我们家的孩子。绵绵那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对我亲生女儿能怎么样？还真能够对她不好咯？！”
    方伊梦简直都要被范玉玲气笑了，索性不再给她留任何面子，开口说：“好？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你们的女儿的吗？我们家绵绵严重营养不良，听说你们根本就不给孩子饭吃！这还不算，你们还打她、骂她、长年累月虐待她，把孩子逼的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如果我这次晚来半天，怕孩子就剩下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一想到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方伊梦当即泪如雨下。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对她好？你们就是这么对她好的？！”
    眼瞧着范玉玲就要上前理论，张卫国连忙把她推到一边，笑嘻嘻的凑上前开口说：“哎呦付太太呀，这都是谁在您面前乱嚼的舌头根子。简直太胡说八道了吧！我们夫妻两个对孩子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大家都都是看在眼里呢！别是孩子胡乱说什么你就胡乱信什么。绵绵这个孩子我们知道，性子倔还不听人劝，我估计啊她是在外面和同学闹了矛盾又不愿意跟家里人说，这才……”
    “你给我闭嘴！”不等张卫国把话说完，方伊梦就大叫出声，气得胸脯上下剧烈起伏，“你们虐待完我孩子还不敢承认！你们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吗？医生什么都告诉我啦！”
    范玉玲这下子算是彻底明白，自己家人干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情算是瞒不住了，当即也扯下脸上面具大叫出声：“那怎么着？孩子不好就要管！你嫌弃我们管孩子，你们自己怎么不管啊？放我们家里面十几年。我告诉你，你们付家的孩子我们张家不能白给你们养，从小到大十六年的养育费可不少呢！你得给我们钱，给我们抚养费、补偿费！”
    “你做梦！”脸面都撕破了方伊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也没想抡圆巴掌重重的扇在范玉玲脸上。
    范玉玲当场被打到一声大叫，发疯般朝方伊梦直扑过去。
    而在一旁的张卫国看到自己老婆被人扇了耳光，当即也不管不顾抡圆巴掌朝方伊梦脸上扇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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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