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天下

    唐渚：“胡亥怎么也在里面跪着呀？”
    嬴阴嫚探头瞟了一眼，“事情已经很棘手了，他干嘛也要跑来凑热闹啊？”
    冒着受惩罚的危险算是凑热闹吗？
    唐渚觉得自己快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了。
    “咦，那个人是谁啊？”
    “你是白痴吗？那是我父皇！”
    唐渚指了指，“我是问站在龙座旁边那个人是谁？穿的衣服好丑，长得也阴阳怪气的。”
    “他叫赵高，一个宦官而已。”
    “你父皇很器重他。”
    “一个会奉承的奴才而已，自父皇年少时他就一直跟在身边伺候了。”
    这人偷偷打量大师兄他们也就算了，但是他眼中流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奸诈狡猾，叫人看了好不舒服啊。
    正在唐渚心里犯嘀咕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一个低沉中夹杂些沙哑的声音：“陛下您龙体要紧无需太动怒了。扶苏公子说的有几分道理，寻获长生药一事暂且可以搁置，眼前应考虑如何攻破齐国才最为重要，待您一统天下后，再派徐福带人出海取回仙药也不迟。”
    接着迈步下台阶的脚步声传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话。
    “看来此事的确是寡人太过心急了。”
    唐渚惊讶，“刚刚没看见大殿里面还有一个人。”他拍了拍嬴阴嫚，“这人谁呀？这么厉害，我觉得他说的话比大师兄还管用，大师兄又跪又劝都不能让陛下回心转意，结果这个人站出来说一句就全都搞定了。”
    “那当然了，秦国长史李斯绝非浪得虚名，他口才可是最好的。”
    “他就是李斯啊？他的师傅就是大名鼎鼎的荀夫子？”
    想不到这位竟然是从小跟随荀夫子学习帝王之术的李斯。
    嬴阴嫚轻轻一笑，“虽然我很少听外面谈论政事，但是关于李斯的事我还是听过一些。”她示意唐渚走近一点，待唐渚靠近她接着说道：“他可是前丞相举荐给父皇的人才，父皇封他为长史，一直是他为父皇出谋划策。父皇大业一成，他居头功。”
    “这些事，你听谁说的？”
    “胡亥说的。”
    “你们不是一直互看不顺眼吗？他怎么跑来给你说这个？”以胡亥平时爱捉弄人的性子来看，他怎么都不应该对嬴阴嫚说这话呀。
    嬴阴嫚不以为然，“你不懂，那家伙一向是憋不住话的，他要是心里有事定会成天吃不好睡不下，非得找人唠叨几句不可。”
    “即使这样，他也应该跟言有昭说，干嘛要跟你说？”
    “我哪知道有病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嬴阴嫚一想到胡亥就忍不住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看他脑子的确有病，连这些话都敢乱传。”
    听唐渚一说，嬴阴嫚眼睛亮了，“在宫中造谣可是要受罚的，父皇最喜欢拔舌头了，要不我去告胡亥一状，让父皇拔了他的舌头！”
    “别别别别这样……”唐渚眼皮一跳，赶紧抓住她生怕她一冲动真把胡亥告了。万一胡亥没了舌头，岂不是他害的。“阳滋，你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他吧。”
    看唐渚惊出一身汗，她不禁笑了起来，“你以为我真要去告状啊？呵呵，骗你而已，你居然真信了。”
    哈？居然是骗他的。
    忽然里面一声令下：
    “扶苏念在为寡人着想的份上，不予惩罚，至于胡亥，自己下去令二十大板。”
    呼，看来大师兄逃过一劫了。
    没等唐渚缓口气，又听扶苏道：“儿臣愿代胡亥受罚。”
    唐渚和嬴阴嫚一口血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皇兄这是干嘛呀？为何要替胡亥受罚啊？”嬴阴嫚差点急得跺脚。
    “大师兄仁慈，他见不得胡亥受罪呗。”不过话说回来，的确这皇帝有些偏心，两个儿子都来劝他，放过一个却要惩罚另一个是有些过了。
    嬴阴嫚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却见唐渚杵在原地发呆，不由更加恼怒了。“你想什么呢？别忘了我们可是来救皇兄的，你赶紧想想办法呀！”
    唐渚被她一把掐得回过神。他袖子一挽，手臂上印着一大块乌青，他倒吸一口凉气，“我没办法了，总不见得我蒙着面闯进去把人带走吧。”
    “我们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兄挨打吗？”
    “倒也不是，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大不了我用法术替换大师兄，然后我替他受罚就行了。”
    “……你不会疼吗？”
    唐渚睁大双眼，大叫起来：“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痛？！我又不是言有昭的木头人！”
    “……”
    对哦，可能是听见唐渚要自我牺牲太过震撼，脑子有点短路了。
    嬴阴嫚想了想，一掌拍唐渚肩上，“如果你挨了打走不动路，别担心，本公主负责把你背回去。”
    唐渚：“……”
    原本说好的英雄救美，现在怎么倒过来了？
    直到唐渚施法救了扶苏，嬴阴嫚带着他坐上马车出宫去祝府，一路上他都还晕晕乎乎的。尽管屁股很疼，但是他心里暖暖的，用一顿板子换嬴阴嫚温柔照顾……值了！
    回到祝府，祝扬见唐渚受了伤很是吃惊。
    “你去干什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经祝扬一问，唐渚才想起自己进宫的目的是为了告诉嬴阴嫚婚约一事，哪想到中途冒出别的事打断了他的计划。他摸了摸胸口衣服里包裹着的那片木简，不禁感叹道：算了，离成年还早着呢，不愁没机会告诉她。
    两年后。
    秦国大军南下攻入齐国，齐国不战而降，自此秦国统一天下，嬴政称帝。
    扶苏与妻子素兮南氏的第一个孩子降生，秦皇大喜，赐名子婴。
    嬴阴嫚当上姑姑开心得不得了，抱着小子婴不肯撒手，南素兮把暖茶端上来递给唐渚，“你瞧阳滋当姑姑多开心啊，她要是哪天当了母亲一定会更开心的。”
    唐渚笑了笑，他知道南素兮这是在冲自己暗示，但自己则是一言难尽，追妻之路比他想得还要漫长啊。
    “嫂子，你对他说这些作甚？”嬴阴嫚不屑的撅起嘴。“我以后才不会嫁给他呢。”
    “别说这种话，哪有女孩子不嫁人永远待在闺阁中的？”
    她只当是嬴阴嫚害羞，当着唐渚的面不好意思说出口才故意口是心非。
    她自从入宫起，经常接触的人只有扶苏兄妹，几乎每日都与嬴阴嫚在宫中闲游，每回闲游时总能遇见神出鬼没的唐渚。
    南素兮过去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哄着子婴入睡。
    “我和夫君这几日正愁不知该给子婴取什么乳名好呢，你们来了，不如你们帮我个忙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嬴阴嫚看向扶苏，揶揄他，“皇兄你博览群书该不会连个名字都想不出来吧。”
    扶苏羞愧，“我想了好几个名字，但都觉得不好。”
    “为人父母都希望给孩子最好的，不过在起名一事上挑三拣四未免太夸张了。”唐渚也禁不住笑话他道：“我看大师兄是初为人父欢喜过头才想不出来吧。”
    屋子里满是笑声。
    南素兮忍着笑意，作出维护的模样出声打断他们，“好了，你们不取就不取吧，何必非得拿他寻开心呢。”
    门外有两串脚步声向这边靠近。
    四人谈笑声顿时停下，先后向外瞧去，只见胡亥和言有昭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款款走来，言有昭手里还提着贺礼。
    “屋里好热闹啊！”胡亥从言有昭手里取过贺礼放在桌上。
    随后瞧见襁褓里安睡的子婴，见他生得白嫩可爱忍不住想抱起来看看，嬴阴嫚一下子拍开他的手，“哼，你不许碰我的侄儿！”
    胡亥瘪嘴，“皇姐怎么这么霸道，子婴是你的侄儿难道就不是我的侄儿吗？我这做叔叔的为何不能抱他？”
    “我担心你会带坏子婴。”
    “呵，谁带坏子婴还说不定呢。”
    扶苏和南素兮瞧他们一言不合就互怼，自是感到头疼。
    南素兮暗中扯了扯扶苏的袖子，让他赶紧想办法劝劝俩人，否则待会儿他们家的屋顶都快要保不住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胡亥你也快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胡亥笑着应道。
    他神气地瞥了嬴阴嫚一眼，挨着唐渚坐下。
    唐渚转头对他说：“你来得也赶巧，大师兄正为给子婴起什么乳名好发愁，不如你也来帮忙想想。”
    “起名字？这有何难？”胡亥漫不经心呷了一口茶。“皇兄你的名字出自“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你从经书中选一个名字应该不是难事吧？”
    南素兮掩嘴笑道：“你们姐弟真是心有灵犀，都想到一起去了。”
    扶苏抚掌，“我名自“山有扶苏”，而后有一“子都”，不如就给子婴取名曰“子都”好了。”
    “子婴，子都，这两个名字中有一字重了，不好。”南素兮轻声念着两个名字，随后摇头叹息。
    嬴阴嫚：“君子如兰行方智圆，不如以兰为名警戒子婴他将来要做一位谦谦君子，行侠义之事。”
    扶苏：“我希望子婴不仅做一位君子，还需有一颗坚定地内心。安如磐石不可动摇，如国之根本不可摧也。”
    “皇兄说得好！”
    唐渚抱起子婴，“小子婴快快长大，小师叔日后带你去仙门玩哦。”
    玩笑一阵后，胡亥在言有昭的示意下，记起自己为何事登门拜访。他抬眼对扶苏说道：“我听赵高说父王今日秘密传召徐福进宫，两人一直在房中谈事，但没人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可我知道，徐福现身必是为了那长生药。”
    闻言，扶苏若有若无看向门外，南素兮瞧见他的眼神自是明白他的心思，于是缓步过去关紧房门。随后转身从唐渚手中抱过孩子，避开他们回后面屋子里去了。
    阴嫚脸色不善，黝黑眼眸注视着胡亥，嘴里吐出一句能掉出冰渣子的话：“赵高怎么知道父王传召徐福进宫？”
    哼，父王封他中车府令又如何？还是去不了逢迎献媚的贱骨头。上回腆着脸巴结哥哥不成，这回竟敢与胡亥混在一起，这该死的宦官，看来她要想个办法好好惩治一下这胆大妄为的狗奴才了。
    扶苏没阴嫚心思灵活，他压根没发觉赵高有何不对，只是将注意力全放在胡亥说的话上。
    “父王是想再派徐福东渡取药？”
    “这事已经显而易见了。”
    阴嫚：“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胡亥嗤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呵，我能做什么？难道我能去阻止徐福带回长生不老药吗？”
    阴嫚不语。
    她才不信胡亥心里没有一点想法。
    唐渚冷嘲一笑，问胡亥，“世人都想长命百岁，难道你不想吗？”
    长命百岁？
    胡亥唇边笑容有些凝滞，“想又如何？我又不能学父王费尽心力求取一颗仙药。”他说着抬眼看了看扶苏，又看了看唐渚。“你和兄长命中有仙缘，我们这等凡夫俗子除了眼红别的什么都做不到。”
    忽地，他又道：“我听闻有人能互换命格，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此言一出，惊着了屋内除他以外所有人。
    尤其是扶苏和唐渚，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甚至连一向面无表情、置身事外的言有昭都难得蹙起眉宇。
    唐渚：“你听谁说的？”
    胡亥垂眸邪笑，“自然是青云观的道士，他们可是无所不知。”
    假装没听出他话里讽刺之意的扶苏道：“换命格是阴损之法也是在逆天而行，万不可生出此念头。”
    “我没想过和谁换命格。”胡亥状若无辜看着他们。“你们干嘛这么紧张？莫非你们以为我想叫那群道士将我和你们其中一人的命格对换？”
    外面一阵风吹过，屋檐角上挂的灯笼落在地上发出声响，接着拖曳的声音响起，声音由远及近，直到灯笼刮到门前笼骨断裂的一端插进石槽，卡在其中动不了了。
    油纸被风吹起在门上发出窸窣的声音。
    屋内不知外面出了什么事。
    阴嫚也听见这声音，疑惑起身：“我出去看看。”她一开门，漂浮不定的油纸贴在她裙摆上，她唤来下人把灯笼清理掉才反身回屋。
    她刚跨进门就听见扶苏对唐渚说：“小渚，你每次进宫都是躲躲藏藏的，这样下去不好，万一哪天被发现了，父王会将你当刺客通缉。”
    “我每回都很小心，一路进来的时候都用上了隐身符，不会被人发现的。”
    “青云观不是好糊弄的，如果他们在宫里一定会察觉出你的存在。”
    “他们真那么厉害？”唐渚有点不信。
    胡亥讥笑，“别以为自己天下无敌，那帮道士没本事的话就不值得父王为他们建观立像了。”
    扶苏：“小渚，我听祝大人说过前段时间仙门来人想叫你回去，有这事吗？”
    “宋师兄是来找过我，不过我拒绝了。”
    “为什么？”
    唐渚悄悄瞟了阴嫚一眼，“我是觉得自己历练还不够，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他一直没对扶苏说实话，自己到底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父王让我跟随蒙将军习武，正巧我却对手练习武艺，从明日起你进宫陪我一同习武吧。”
    唐渚又惊又喜，一口答应了。
    这样一来，今后他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自由出入皇宫了。
    “待我明日上报父王后替你向郎中令索要一块令牌，往后你出入皇宫需得随身携带别弄丢了。”扶苏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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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