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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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定, 李隐舟几乎是脱口地问:“哪位顾太守?”
    是年事已高的顾雍,还是……顾邵?
    那奴仆面如金纸,嘴唇簌簌, 好半天才听明白似的, 磕磕巴巴地回道:“是豫章郡顾太守。”
    豫章是为江东西界大郡, 左接江夏、长沙、桂阳三郡, 和刘军接壤相望, 地理与军事上的双重地位可想而知。其太守位昔年一直挂名在不足十岁的宗亲孙邻名下, 实则为孙权亲自统管, 至赤壁一战后才郑重交给了顾邵打点。
    年中, 刘备自领了益州牧,风头愈劲。那甘为人下的卑微之态一扫而空,对孙权的态度也早不及往些年谦恭卑微, 两家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愈发浓重, 霎时便要将战火点燃。
    偏在这个时候,坐镇豫章郡的顾邵重病?
    是巧合,还是诡计?
    那奴仆等了片刻不见李先生说话, 小心翼翼打量过去, 只见那燕羽似的眼尾狭如短刀, 眼底分明变幻过什么。可再仔细一瞧却已是平复下来, 只余温静如许,静至从容,便令人心神俱定、不惊不乍。
    李隐舟搭下眼帘,背过身对张机轻描淡写道:“师傅,我有些事情须出门一趟。”
    张机看他一眼, 却分明从那份淡静中读出郑重。
    他慢腾腾翻下一页书册, 只道:“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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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乘舟疾行至豫章境内, 千山蒙着白濛濛的霜花倒错而过,湿冷的山岚漫入江畔,将两岸风景锁入迷雾之中。
    这样呵气成雾、冰冷欲滴的冬日,连山川也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越至主城,越发觉出一种异样的寂然——寒冬腊月,既是一年之末,也是新春之始,就算是海昌那样地偏人远的乡野,也早就热热闹闹备起了新春的事宜,缘何豫章这样的重郡却一派默默,连庆祝祭祀的活动都未尝见到?
    李隐舟收拢视线,径直将目光投落到眼前瑟缩的仆人身上,单刀直入地问他:“孝则做了什么,令一郡百姓都龟缩不出?这不像是豫章郡以往的样子。”
    那仆人遥见豫章城门若隐若现,这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将实话抖露出来:“先生有所不知,本地的百姓多信神佛,往年都把祭祀活动操办得十分隆重,连孙将军都不大管。自太守公上任以来,却是一座一座地将神佛的庙宇都拆光了!更不许百姓行祭祀之事。旁的不说,那庐山庙里自古便闻有庐山君,如何拆得?也,也有些闲言碎语的说,说是太守公得罪了庐山君,而今才生了这场大病。”
    他虽说得隐晦,可作为亲身经历之人,李隐舟自然晓得所谓“祭祀”绝不只是简简单单热闹一场。
    连孙权都不好明面下手的问题,这个顾孝则竟说拆就拆,真够有气性的。
    李隐舟哂笑一声,至纯至善、至刚至勇、大智若稚,顾少主还是当年脾气。
    仆从不知李先生笑什么,只怕他也鄙夷顾邵的冲动行径,忙替自家主子分辩道:“太守公上任这几年来大刀阔斧地做了不少事,宵衣旰食日夜劳碌,连自己的家都顾不得了,当地百姓都说他比牛车还勤勉,比大禹还爱民呢!百姓们终归是爱戴他的。”
    顾邵自上任豫章,年少时那尖锐的笔锋也被磨去不少,多年不见有犀利的文章传世,连李隐舟也未想到原来一副矢志读书的人也抛下书卷,一心扑在民生上头。
    真不愧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孙权用人不可谓不精妙。
    他对仆从不置可否淡然一笑,表示自己已有耳闻。
    轻舟擦过码头,两人在茫茫白雾中下船换马,进了城门一路奔驰至太守府中。
    府中倒热闹得很。
    阴沉的云遮住冬阳,在地上投落出灰暗的影,李隐舟的脚步在顾邵房间门口略停了停,听里头在争执什么。
    “太守公之疾盖因庐山君起,庐山君为一方神明,主掌祸福,太守公岂能断其香火,绝其油米?依某之见,顾公只需重筑庐山庙,进奉香火,心诚则灵,祸兮必去也。”
    说这话的听着便是个糟老头子,李隐舟不用睁眼看就能想见那副装神弄鬼、洒水点烟的情景。
    他以一瞥止住仆从焦急欲语的表情,眼中透出些淡淡的有趣:“听。”
    仆从按下不表,只听自家太守公撑着病体残躯,虚弱而强硬地答:“若为神佛,不济苍生,反要苍生供奉,不捧着他便要扼杀性命,这样的神佛又和山贼何异?邪不压正,病不侵我,枉你闻名四野,竟也不过是闭目塞听的庸人罢了!咳咳……我不治你的罪,你自己去吧。”
    接着便是一阵逃也似的脚步声。
    叫顾太守这样说教一番,这些巫医的脸面哪里还挂得住?
    及与李隐舟擦肩而过,见这人一身青衫、眉目端静,周身淡有股微微的药香,便知道是同行中人,虽没猜出具体是谁,也不免地投来一副“兄弟保重”的慈悲眼神。
    李隐舟神情不见热络,也并无傲慢,只颔首侧身,让出道来。
    待一屋的人走得清净空阔,方阔步走上前去。
    顾邵闷在被里,才发了一肚子的火气,听得脚步两声,不耐地沉下声音:“又有什么事?没听见……”
    门嘎然一响打断他的话,薄光伴着清矍一道剪影铺入昏昏房中。
    李隐舟提着药箱,不徐不疾地迈步至其眼前,在顾邵微张大的瞳孔中端坐下来:“顾太守说什么?某洗耳恭听。”
    顾邵当即把火气咽下去,病怏怏地垂下眼睫:“咳咳……怎么天这么冷了,咳。”
    仆人灵机一动,知趣地掩门离去。
    李隐舟慢条斯理搭上顾邵的手腕,在其越来越心虚的表情里淡了神色,抬手擦上他苍白的嘴唇,指腹一揩便沾了一指细细的面粉。
    不觉嫌弃地搓着拇指:“顾太守要装病也不请个会的人帮忙掩饰下?”
    顾邵这倒笑了出来:“不是请了李先生来么?”
    两人一卧一坐,李隐舟便极容易地从这双熟悉的眼眸中瞧出些许岁月沧桑的痕迹,可这三十岁的顾太守浑还似十三的少年,净干些孩子气的事。
    李隐舟瞟他一眼:“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顾邵索性也不掩饰了,从床头坐起,欲言又止酝酿半响,最终只掐了掐额心,颓丧道:“阿茹闹着要嫁我。”
    “咳……”这回换李隐舟货真价实地被呛得咳嗽起来。
    顾邵的眼神竟透出些委屈的意味:“这又不是我生出来的事,我眼看着她长大,从来都把她当侄女一般地疼爱,哪里想到她……孙老太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不得已出此下策,阿隐,主公是最靠不住的,只有你能帮帮我了。”
    李隐舟简直不可置信地瞧着他。
    孙茹想嫁他倒不算很意外的事,动不动就装死才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由怔了片刻,无可奈何地深呼吸两口,问:“你果真不想娶她?”
    顾邵点一点头,哭笑不得的眼神中透出一缕微不可察的怅然:“阿茹到底是主公的亲侄女,身份贵重,岂能屈居人下?我已足够愧对陆姊,既不能举案齐眉,唯能给她的只有主母的尊重。何况阿茹不过二十,她一时冲动,若真嫁给了我,才是误了终身。”
    李隐舟倒没想顾邵考虑这么深远,联想老夫人一贯为人处事,为了自己的亲孙女演一出鸠占鹊巢倒真不是不可能。
    本还看戏的眼神也淡了些许,指节轻叩掌心,半响落定了主意:“你果真要瞒着主公?伯言知道么?”
    顾邵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眼神,低低地道:“主公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我死活,你也不用担心伯言,陆姊带了孩子回会稽郡,我已经托她交代给父亲他们。”
    就算他不说,瞒不瞒得过这两个人精还两说呢。
    李隐舟盘算片刻,不由深看他,用眼神无声地质询。
    那阿香呢?
    顾邵却未有避讳,眼神明澈得坦然:“她如你们一样知我懂我,也同我一样,不惧生,不怕死。”
    ……
    不出三日,顾邵的死讯便传遍了吴地。
    如那奴仆所言,百姓虽对他除去陋习、改良风俗的举措有些怨言,但仍然敬爱他,如曾经敬爱他的祖父、他的父亲。
    挽联几乎铺卷长街,将新春的红艳换下,结如满城的雪。
    葬礼办得极为盛大,世家几乎尽赴豫章,无数前线的将士专程前来送行。举哀的行船络绎不绝,从雾锁的江面上一艘一艘地驶来,连绵了整个江岸。
    尽管顾邵的死讯是自己一手捏造,但那些追思却都是真挚的,自高处临风而望脚下的城池,那冷绵的风绕着脖颈,将凉意深度入骨髓。
    李隐舟很清楚,今日是假的,可总有一日会成真。这乱世中,人们已经习惯了在送别中偶然小聚,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场最后的飨宴。
    风萧萧。
    雪漫天地洒下,落了满城的霜,满江寒。
    斗笠垂下的白帘被掀飞,露出一双微红的眼,顾邵的声音在风中亦有些飘忽:“能亲眼看自己的葬礼,也算是难得的奇遇了。”
    李隐舟低首凝望满江的船,只淡淡点了点头。
    ……
    次年开春,孙权整兵六万,西征荆州。
    刘备尚在成都,闻及这个惊人的消息,不由拍案:“兵至何处?”
    送信的小兵颤颤巍巍,几乎要哭:“吴军直逼长沙、桂阳、零陵三郡,不知是何时整兵的,竟直接杀来了!主公,这要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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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顾拆庙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
    小顾尝试去第五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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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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