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月冷如霜

    提起夜唐，唐谋神态明显变了一下。
    但这神态消失的很快，一瞬即逝，不会轻易被察觉出来。
    “她早就不是我唐家的人了，因此，关于她的一切消息，与我唐家无关。”
    唐谋很平淡的道。
    似乎，这位夜唐，如不是他们家的人般。
    诡异，秦天觉得这件事，简直太离奇。
    夜唐那么完美，他虽然没亲眼见过，可在青穹宗谁不知道，作为亲传弟子，必然修炼天赋绝佳。
    要是否定，她的价值和优秀，就相当于当面骂叶雄没眼光！
    事实证明叶雄的眼光是独到的，他所有的亲传弟子，全部都是天才，这点毋庸置疑。
    既然唐谋摆明立场，再多问就是不妥了。
    秦天迟疑了下，叹了口气，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为什么要走？”唐谋有些惊讶。
    他当然不会眼睁睁放人，很真诚的看来，似乎在反思，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秦天道：“我今日来求助，之所以接受了，二爷的帮忙和款待，全部都是看在宗门的面子上。”
    “既然四师姐与唐家无关，那青穹宗与唐家，自然也是无关，我是青穹宗的弟子，在这个情况下，再居住在您的家里，显然是不合适的。”
    “至于说，生意上的事，还是按照，生意上的规矩做，如果我拿不起这份酬劳，另当别论，否则的话，我宁愿放弃这次机会。”
    唐谋沉思，摇摇头，叹息道：“这件事，我本不该和你说。”
    “但念在，小兄弟为人清白至极，不肯随意受人恩惠，看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在这湖畔的白石栏杆处，唐谋双臂支撑着身体。
    他看向远方，双眼反射着，那些粼粼波动的水平面...
    “那年，大哥还是个，充满阳光的大男孩，丰神如玉，一表人才，在众人看来，唐家的一切都将在未来，在他的手中闪闪发光...”
    唐谋深呼吸，然后将胸膛里的浊气，吐了出来。
    “他大婚的那天，很多渤海城内的风云人物，和江湖上的一众前辈，甚至是连庙堂也有着一些，过去的老主顾，亲自登门道喜，或者是，通过口信的方式，表达祝贺，我们兄弟那夜，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互相倾诉了多少的话，我从没见过他那样高兴过，是的，他是个很开朗的人，很少和人谈心事，似乎也从没有过心事，但那夜，他却说了很多心事，甚至让我这个，历来以心机细腻著称的人都自愧不如，方知，原来表面看到的一切，有时也做不得真。”
    唐谋静静的说，他的嘴角嗪着淡淡的笑。
    “后来，我们调查，渤海盐帮的一些事，当夜，竟然遇到了一位，我们当时绝对，无法对付的高手，带去的兄弟死伤殆尽，连我甚至都做了最后要拼死一斗的准备。”
    他的神态突然好像，笼罩了一层，狂风暴雨，这思绪仿佛勾起了，久远的记忆，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仍是那么让人痛苦，不堪回首。
    但就好像是一曲乐章般，从平缓到抒情，从波折到激荡，渐渐的达到了高潮...他的神态也是渐渐变的有些悚然：“那可真是苦战啊！”
    “我从没见过，他那么强，几乎没用我，身上被砍十余刀，每刀几乎都能致命，鲜血流了十余丈，我简直吓坏了。”
    唐谋深呼吸，那凝聚在脸上的压抑，还有惊心动魄，也仿佛是渐渐的平息。
    宛如这曲乐章，无论是什么曲目，当到了高潮后，必会进入平缓，宛如，这人世间的际遇，否极泰来，盛极而衰，都是一样的道理。
    他也平静了，嘴角浮现苦笑：“那可能也是我们兄弟...最后的高光时刻，至少，对他来说，是那样的...”
    唐谋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他这辈子可能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冷月如霜，风如刀。
    唐家大爷宅院，幽深的走廊。
    “大哥！你今日还真是绝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么猛，一个人，就将那血煞宗的长老给干了！”唐谋搀扶着，这身受重伤，浑身受创数十处，有的甚至已经见骨，雪白的骨头，在这月光下，发出了渗人的光，哪怕是包扎过后，也是有些狰狞和森然。
    唐奇不以为意，喝了几倍酒，压住了刺痛感觉，现在的他就是等待，伤势的复原。
    他抿嘴笑着，不喜言辞的他，从不愿意去表达自己的情感，也不愿意去吹嘘自己。
    不过从他的脸上，飞扬着的笑意，不难看出，在那危险的时刻，是有一股力量，在催动他，好像是巨大的源泉般，使得他爆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战力，能够跨越人类极限，越级杀死强敌。
    “哥，嫂子要是知道我没能帮上什么忙，让你受了伤，还是这么严重的伤，她不会生我的气吧？”唐谋心怀戚戚。
    一般的事，他不怕，哪怕是出生入死，也无所谓。
    但这件事，他是真有点怕！
    唐奇少有的开口说道：“你嫂子不会说你的坏话，永远都不会。”
    “为什么啊？她那么爱你，简直把你当心头肉，你觉得，看到你这样，她还能保持，正常的状态吗？”唐谋打了个哆嗦。
    唐奇坚定而自信：“她不会。”
    “因为，你是我的兄弟，她知道的，她不会以任何方式，去破坏你我之间的关系，因为那会给我造成压力，她不希望我有任何的压力。”
    唐谋沉默了几个呼吸，恍然觉得，这世界上所谓的红颜知己，大概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哥，我相信你的判断，不过，事情就怕是有万一啊。倘若嫂子真的生气，你可要护着我！”
    唐谋越发的没有自信了。
    唐奇无奈的摇摇头，只是苦笑。
    月光下，在那宽敞的正门处，绯红的点地，宛如是红色的珠宝。
    在这冷月之下，看起来是那样的纯粹，像极了，在这冬日绽放的腊梅。
    倘若是在夜色中，骤然看到的话，或许会觉得，这很惊艳。
    因为平时，是没多少机会看到的。
    然而，如果不是空气之中，那飘洒出来的淡淡血腥味的话，相信谁都不会觉得，这么好的美景，美好事物，竟然是用某种物质，描绘出来的。
    是的，它就是——血！
    唐谋亲眼看到，唐奇的那张充满着自信和阳光的笑脸，突然凝固了，然后他看到，在这近在咫尺的门洞中，站着的少女，她那双无辜的雪白小脸上，遍布着僵硬的神态，她面无表情，双眼之中有一种渗人的冷漠，她木然的睁大眼睛，好像已经没了灵魂。
    但她却在嘲笑的看着唐奇，嘴角上扬，讥讽他是个无能废柴。
    而在她手中的那把滴血的剪刀，更是仿佛，魔鬼的符号，永恒的镶嵌在了，唐奇，和唐谋的记忆中...
    ...
    “二爷，你怎么了？”
    秦天皱眉。
    他不理解，这位人人都传说，是个成熟无比的天才，为什么会在他这个，小小少年面前，突然变的如此的失神？
    “没事，对不起，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我们继续聊，关于夜唐的事。”
    唐谋笑了笑，那有些涣散的双眼，渐渐凝聚，变的乌黑而有光泽。
    “这丫头因为嫉妒，她的小妈，结果在十岁那年，用剪刀杀死了，她的小妈，而这件事对我大哥唐奇的伤害，实在太大了。对整个唐家，都是一次不小的震动，如果不是因为有老爷子，亲自出面保护，她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唐奇叹了口气，苦笑道：“她能活下来的条件就是永远离开唐家，并且不得在任何的场合，提起，她是唐家中人。”
    “秦师侄，关于夜唐，这件事是没什么商量余地的，不知者不怪，你以后无需继续的为她说话。”
    秦天点点头。
    这桩往事，如果不是唐谋亲口说出，还真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不可能去干涉，人家的家务事。
    唐谋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那之前给人的如沐春风之感，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至于说我们和青穹宗，这是另外的一层关系，我们是真的有心结交，还请不要与夜唐混为一谈。”
    “因此，你还是在这里住下，等待消息，至于说其它方面的事，由我们去处理。”
    “目前是要先解决，你的要求，这是正经大事，至于说其它的任何事情，我想目前应该不要太在意才是。”
    秦天点点头：“我倒是可以在这里居住。”
    他顿了顿，稍显的有些正式，道：“不过，住宿，和置办这次任务的花费，还请二爷告知，我也好想办法筹备。”
    “秦师侄，你这是什么意思？”唐谋睁大了眼睛。
    秦天笑道：“二爷不要介意。”
    “我想，既然青穹宗与唐家，目前是并没有任何的瓜葛。哪怕是要卖人情，也轮不到我这个小小的弟子来承受，二爷的好意，我秦天心领了，至于您唐家的心意，叶雄宗主以后是否会接受，这全要看他的意思了，我不能越俎代庖，况且也没这个资格，这是我的心里话，还请二爷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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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