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家常

    没过一会儿，圆圆满满十道菜全部摆上桌，姜铎其实已经吃了个半饱。
    带小孩的家庭基本容不得大人们细嚼慢咽，何况他们老姜家大大小小管着3个，有了小涛那碗私房秘制时蔬肉盖饭垫个肚，姜铎这会儿才能从容的追着星星喂菜汤。
    刚满三岁的星星小公主还不太会握筷，甚至连小勺都用得极少。
    要她自己吃饭是不可能自己吃的，被老陈一家娇惯坏了她一坐到桌前就百无聊赖的手杵下巴颏，想吃啥赏个眼神呶呶嘴就成，连可乐鸡翅都得她林嘟嘟一点一点撕下来小片小片的喂，好吃点点头难吃就蹙眉闭紧小嘴，多半口都哄不进去。
    哪里像小草墩，嘴馋好养活，他阿爹特意用小棍给他串好的鸡翅他咬了两口就弃用，直接上爪子捏着尖啃出一张酱油嘴，仓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还不忘用短筷子扒各种饭和肉，下巴底下全是米粒碎渣。
    甚至趁大人们没注意，他爬下餐椅连他姜爸碗里辣死人的米椒牛肉片也要扒出来尝一口，辣出鼻涕还不肯放弃，就口菜汤往下咽，边哭边吃。
    一顿饭围追堵截哄哭哭闹闹吃得像打战，林逆涛和姜铎两个大的一人负责一个小的，喂出满脑门汗。
    剩下一个小何野对着满桌子心头好撒了欢地往嘴巴里卷，眼大肚小，边塞肉丸边嫌弃他林叔，正倒嗓声音本来就难听，还被塞得口齿不清：
    “哎哟……妈嗷，撑死我嗷，咱家才几口人林叔你就做这么多菜，浪费可耻嗷。”
    林逆涛坐在一边见缝插针地往小草墩嘴里喂蔬菜，间或自己吃上两口，
    “盘子都被你舔光了哪里还有浪费的，小野，待会儿吃完饭别着急回屋，我有事问你。”
    何野一顿，只皱了皱眉却无所谓的接茬：
    “吃完饭我得去写作业，你是想问姜叔带回来那些东西吧，没啥好问的我现在就招，都是我的，我心理变态。”
    就知道这臭小子嘴巴跟蚌壳一样根本没那么好撬，林逆涛皱了皱眉头没吭声，不想把人逼急了，却赶上旁边正竖起耳朵听的小草墩用脆生生的童音问：
    “阿爹~~变态是啥？为啥哥哥说他变态？”
    被问得噎了一下，林逆涛边剜了一眼何野边往草墩嘴里塞进一颗肉丸子，妄图蒙混过关，没成想小草墩根本不上当，嘴里嚼着肉还不忘歪着小脑袋含混地追问：
    “阿嗲阿嗲，鹅问里啦，为洒哥哥是变……态？”
    林逆涛低头扶额没辙，想了一会儿却眼珠一转笑起来，轻声哄他：
    “草墩，阿爹给你读过的绘本《小蝌蚪找妈妈》，你还记得吗？小蝌蚪啊~它游啊游啊~~长啊长啊~~长大以后就会变成青蛙妈妈的模样，那就叫变态。”
    “哦~~”小草墩眼睛一亮恍然大悟，欢快的拍起巴掌，看向何野时越发惊喜加崇拜：
    “原来小野哥哥会变成专吃害虫的小青蛙？”
    噗的一口是何野把菜渣喷了个满桌，满嘴脏兮兮，再抬头，正好迎上他林叔冲他笑得一脸捉狭，还手舞足蹈地向小草墩比划。
    “傻草墩，咱们小野哥哥那么高的个子那么粗的胳膊，变态以后怎么可能会是小青蛙？他会变成大牛蛙，牛一样大的蛙。”
    噗的一口是旁边的姜铎也憋不住了，赶紧捂住嘴生怕笑到喷饭。
    被他抱坐在大腿上哄吃的小星星趁机爬下来，凑拢小草墩，小手牵起来围着何野欢呼雀跃，开始合唱幼儿园户外操：
    “快乐的一只小青蛙……”
    甚至追着慌忙收碗筷的小野哥哥唱到了厨房。
    然后姜家小哥哥何野会变成牛一样大的蛙这茬，今晚可算是翻不过去了。
    两个纯真的小盆友一首“小跳蛙”直把何野唱到薅头发躲回房间不算完，饭后还点名重温了两遍水墨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
    之后小盆友们绘本要看《雨中的小青蛙》，洗澡的泡泡和抹脸的香香吵着要用青蛙王子，连挡眼睛的洗浴帽和擦水珠的毛巾都要争抢那块大眼睛草绿色青蛙脑袋的，睡前抱着学饮杯喝奶粉时，还非得让他们林嘟嘟给他们讲清楚小蝌蚪到底怎么变成大青蛙，大有准备跟着小野哥哥一起变牛蛙的架势。
    直到夜里10点，终于把两个小魔怪哄进被窝里耗光电量，林逆涛精疲力竭的从儿童房走出来，轻轻带上门。
    站在门口前后望两眼，何野那间屋房门紧闭，客厅里黑洞洞，只有过道和书房还亮着灯，林逆涛便拖步子飘进另一端的书房。
    果然，他们家户主还在加班。
    正耷拉着两条长腿侧坐在榻榻米边沿，面前是一张略高的长条炕桌，上面放着保温杯、手提电脑和一摞摊开来的书籍资料，埋着头神情专注，奋笔疾书，听见门口有响动连头也没抬地问：
    “哄睡着了？”
    “嗯。”
    林逆涛靠近，直接往榻榻米上躺成一长条，猫主子一样把脑袋钻进姜铎腹窝处，脸颊贴拢硬实的腹肌，两手圈着腰抵紧，磨磨蹭蹭。
    “还有多会儿能完事？”
    “二十来分钟。”
    不得不把炕桌稍稍推开一点，给小涛腾地方，姜铎蹙着眉依旧在看显示屏，只留了只手出来先推推鼻梁上的防辐射平光眼镜镜架，再rua他们家白毛鸡。
    热烘烘的白毛鸡正暖在自己腹股窝里，这会儿安静得像屁股接口正插线充电一样，好半晌才亮起一小格，絮絮叨叨地：
    “我后悔了，我给星星讲到第四遍小青蛙被公主啵了一下就变成王子，眼见她终于迷迷瞪瞪有点睡意，结果草墩这倒霉孩子突然蹿起来大喊一声咸蛋超人哔哔哔，又把小丫头吓清醒了。”
    姜铎皱了皱眉，一只手握笔继续往文件上写批注，一只手同情的捋抹白毛鸡的耳垂和发尾。
    “那你后来又讲了几遍？”
    “……六~~遍~~”白毛鸡埋头蹭了蹭，欲哭无泪：“讲完了还让草墩讹了我一个小兵人他才肯睡，姜晓堂，我口渴。”
    姜铎笑起来，电脑屏幕光反射镜片精光一闪，下狠手往他下巴和脖后肩窝处rua了一把。
    刚陪儿子泡过澡，手指头碰到的地方滑腻腻香喷喷，奶香味的郁美净熏得自己有点神散。姜铎随意瞟一眼，他新换的深灰色格子棉麻睡衣是磨旧的那件，袖口有点长，明显不是他那件。
    心底笑了笑，他肯定又故意穿错自己的。
    “该，让你成天在外面浪，回到家这还没到半天你就后悔了，那我上哪后悔去？我可是一个人当保姆带着那俩小崽子带了大半年。”
    再漫不经心的把桌上的保温杯递到他脸旁边：
    “喝这个。”
    “哪里就一个人？不是还有姜叔叔和丽红阿姨帮忙带小孩么……”
    林逆涛撇撇嘴，枕着姜铎的腿翻了个身侧躺着喝水，才抿了一口便嫌弃到：
    “什么东西这么苦，温温吞吞一股子怪味，姜晓堂，我不喝这个我要喝冰阔乐。”
    “大半夜的喝什么可乐？”姜爸爸边看文件边唬他，把保温杯推回他嘴边：
    “咱妈煮的罗汉果生姜茶，清热润喉祛火，又不会太寒凉，正好你可以多喝点省得待会儿嗓子哑得喊不出来。”
    听罢林逆涛眼睛一亮，捏着鼻子小口小口的往嘴里灌，再也没吭声。
    榻榻米附近装的是护眼灯，周围光线柔和，书房里只有轻悄地吐息和笔尖在沙沙作响，一时静得岁月倏忽。
    直到听见他们家姜晓堂长舒一口气阖上手提电脑，把散乱的书本文件统统归置成一摞，倾身往前把炕桌推到墙边书架底下，抻了抻筋骨。
    正打算摘眼镜时，林逆涛赶忙一撑胳膊坐起来，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边用拇指抹了抹自己嘴巴上茶渍，苦着张脸凶狠的说：
    “别摘，眼镜戴着，姜晓堂你这样真帅，我这都喝完了正好咱俩来试试疗效。”
    说完就扑过去搂他脖子。
    突如其来就仰面朝天，姜铎都被他扑懵了重心不稳直往后仰，赶紧支棱起手肘撑住两人的重量，满脸懵逼，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的扒开他：
    “这是润嗓子的又不是伟哥你试什么试，你等会儿！让我先去洗澡行不行？”
    “不行，我又不嫌你脏，咱俩先弄完再洗，或者……边弄边洗。”
    素了大半年，林逆涛对终于能收上公粮这件事很期待也很坚决，低头两手捧西瓜一样郑重的抱着眼镜姜的脑袋，两眼直视眼底泛绿，旗帜鲜明的表达：你必须立刻、马上脱了裤子睡我。
    那啥上脑眼底冒绿光大抵会传染，心神飘忽，姜铎脑袋里轟得一下抓稳小涛的肩膀使劲一掀就上下易位，俯身下去啃了一嘴苦。
    裸露的手臂和腰肌摩擦着光滑的蔺草席面，冰冰凉凉，林逆涛得意地抱紧盖上来的大棉被姜，被压得气喘吁吁了一会儿才问：
    “姜~姜晓堂，呜嗯……小草墩会不会醒？”
    “都到这会儿了你又担心起这个？”姜铎好笑，边杵他边重重地咬他耳廓：
    “我睡觉沉，你走了以后我就给他儿童房里装了呼叫铃。”
    说着又伸手抽过来一个靠枕，托着他的颈窝塞进去，
    “脑袋过来点，小心磕到书架边角。”
    后脑勺被柔软垫高，林逆涛听话的抱着人往下蹭，诚心夸赞姜晓堂这黄麻软木芯榻榻米垫躺上去真舒服，硬硬的撑着背和脊椎，地方够宽够大，稳稳当当也没声响，足够他们两个肌肉结实骨头沉的大高个在上面折腾。
    “我当爹呢脸皮可以不要脑子不能不要，呜……我能不担心么，小野呢？他睡了么？”
    “估计还没。”
    姜铎顿了顿，眼神急切手指舍不得，稍稍抬起来说：
    “不过他不会进来，不管了，我先去关门。”
    “对，对，我不进来你俩不用管，我给你俩带上门，姜叔，《家校交流册》我摆在门口，记得帮我写评语。”
    闻声一愣，气氛略尴尬。
    林逆涛脚比脑子快的蜷膝一顶小腿一别就把姜铎蹬下了炕，一手拉衣角一手捂住脸转身背向房门口。
    怎么就跪到地板上了姜铎也唬了一跳，动作极快的手撑地抓住榻榻米边沿，鼻尖即将点地时惊险的停住，才没撞平一张帅脸。
    惊魂未定后，又赶紧蹿起来系纽扣找鞋，不敢看门口，只转过身镇定了一会儿再冲门口喊。
    “你站住。”
    仿佛无事发生，整了整衣领拉上拉链重新系好皮带扣，姜铎镇定自若的走过去接何野手里的《家校交流册》，无视他的眼神，拉开蛋壳椅，坐到靠墙一整面的组合书柜书桌前，埋头看评语，就是捏纸页的手有点抖。
    “你在这等会儿，我现在帮你写。”
    身为何野的亲叔叔林逆涛脸皮还是得捡一捡的不能说扔就扔，只是脸颊耳廓烧得慌。
    面冲墙鸵鸟了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状态，切换成家长模式一骨碌翻坐起来，把炕桌重新拉到中间的位置，再冲何野扬扬下巴，示意他滚进来挨骂。
    何野故意摇摇脑袋哀叹一声，慢腾腾地走进书房，一屁股坐到炕桌对面，听凭处置般耷拉下脑壳，眼珠子却往上翻，满是揶揄和想笑又不能笑出口的故意不去看他林叔叔，腮帮子憋不出噗嗤噗嗤，跟放屁一样。
    “有胆儿偷看没胆儿笑啊？小心憋出病来。”
    “哈哈哈哈！”何野立即捧腹，眼角笑出泪花，猛拍桌子十分嚣张的指着林逆涛：
    “林叔你脸呢？说了多少遍要关门、要关门，你还好意思赖我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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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