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还愿

    皇帝即将纳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他与陆云霜之间的传闻甚嚣尘上。
    世道乱成什么样，自然都与某人无关。
    她吃好喝好听着（关于自己的）八卦，活脱脱就是一尊老佛爷。
    全世界都关心她的最后归属，该撕逼的明里暗里不知争斗过多少次。
    嘛，关她屁事。
    然后在她本人全程没参与的前提下，听说七皇子和皇帝提过自己娶妻意向的问题，反手就被老皇帝丢到千里之外去赈灾了。
    晓栩：……？
    这事其实挺……挺……挺倒霉催的。
    明子衍是个沉着稳重的人，他在明知道皇帝对晓栩有意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贸贸然与皇帝说他爱慕人家陆小姐，更何况晓栩都与他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了。
    明子衍不过是在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的当口去提醒皇帝兹事体大，抢自己儿子的（前）未婚妻可能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原本皇帝爱江山超过爱美人，但这在晓栩身上自然是不可能成立的。
    不过皇帝的理智到底还在，明子衍的话他还是听进去几分的，只不过他考虑的问题是如何让陆云霜能够名正言顺成为他的女人。
    这事悲剧就悲剧在，虎视眈眈盯着晓栩的男人可不止这一个两个。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有一个对他们都非常了解的人隐在背后冷眼旁观，且能在关键时候刺中要害，叫人防不胜防。
    不，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要防备他。
    超然物外之人。
    清心寡欲之人。
    心怀天下之人。
    普度众生之人。
    佛怎会不救人。
    佛又怎会害人。
    谁都不曾这般想过。
    佛，如何会入魔。
    晓栩：见识太浅。【冷漠脸】
    父子抢一个女人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稀奇，更何况是发生在皇家。
    但不会容许别人违抗他的皇帝决定把这个儿子丢到外面去，等他娶了陆云霜之后再把他接回来。
    想的可真是美啊。
    不管别人美不美，反正晓栩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炸了！
    任务一和任务二如果冲突了怎么办？
    唔……就像你玩游戏，两个任务相互矛盾，所以只能接一个。
    现在晓栩面临的就是这个问题！
    她是认真的！想要！攻略！明子衍！
    她也是认真的！想要！远离！离尘！
    晓栩：我！特！么！
    不管是离尘还是明子衍都是陆云霜在乎的人，明子衍一定要成为皇帝，而离尘也必须有一个好结局，不然她到这里来的意义就没有了！
    晓栩是个完美主义者，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任务完成度只有百分之五十？
    然后她就风风火火冲国师府去了。
    当国师府大门敞开，晓栩看到凡空的那一瞬间，她脑子里猛地冒出三个豆大的加粗斜体烫金黑体感叹号！
    等上了贼……踏入国师府之后，感叹号增加了十倍……不！百倍！
    她过目不忘的不要骗她啊！这一个个的不就是凡化寺那群……武力值绝壁高于禁卫军的小和尚嘛！！！！
    “杜离尘你到底想干嘛！！！”
    哟呵，都连名带姓的叫了，果真被气的不轻。
    知道他有备而来，不知道他特么都快进到逼宫模式了？！
    系统：不不不，没那么快的晓栩大人。
    晓栩：只不过是明天还是后天的区别好嘛！
    系统：……您说得对。
    国师府中的僧人们都不动如山见怪不怪，该干什么干什么。
    反正……
    凡化寺早就沦陷为□□发源地了！
    凡空将人带到后院，直接送到离尘的住所，然后一转眼就没人了。
    晓栩：？？？不是？？？主要功能是接待客人的正厅？？？
    系统：你是客人？
    晓栩：难不成还是主人？
    系统：……【盯】
    晓栩：……哦。
    “杜离尘你特么是什么绝世妖僧啊！”
    嗯，现在说这句话没错了。
    男人清润雅致的笑声自屋内传来。
    她不愿进屋，他便出来见她。
    当然，他们之间没有谁胜谁负的问题，所以不是看谁先沉不住气。
    陆云霜的第一意愿是他，所以晓栩做任何事都必须先考虑到这个人。
    嗯，就很气。
    不是情深义重，而是离尘本身的分量。
    这个时代的人，上有天、下有地、中有父母兄弟。
    离尘在陆云霜的心里，就是“天”的范畴。
    她觉得自己冒犯了神明，所以想要赎罪。
    对，其实她对离尘根本没有丝毫责任或义务。
    不过，谁叫这就是委托人的心愿呢。
    “云霜不愿入我内室，便跟我到处走走。”
    “……为什么我觉得你这话……”
    根本就是虎狼之词吧！
    什么叫“入你内室”啊！
    和那什么“入幕之宾”绝壁是一个意思吧啊喂！
    系统：是的。【冷漠脸】
    “虽然午膳时辰已过，但我早已请了大厨随时恭候你。”
    “……我去。”
    系统：呵呵。【嘲讽脸】
    然后。
    离尘朝她伸出了手。
    “……”
    晓栩嘴角抽了抽。
    “那什么……其实我闻着味就能找到厨房了。”
    系统：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嘛！【呐喊脸】
    “前路漫漫，匪寇众多，若有意外之险……”
    晓栩顿时惊恐脸瞪着他！
    “你丧心病狂啊！那是你朋友！朋友！朋友！”
    “佛光之下，众生平等。冷眼旁观是一个记叙者最基本的素养，这是云霜你说的。”
    “……我……我特么……”
    丧权辱国！
    确实被握住了把柄（不止一条）的少女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放进男人的掌心。
    他轻轻握住，手掌清凉且干爽，一如他和风细雨般的笑颜。
    晓栩：老子信了你的邪！
    他知她待他好。
    但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好。
    男人依旧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眉宇间毫无阴郁，瞳眸中不含邪念。
    晓栩：这才吓人好嘛？这才恐怖好嘛？这才叫终极大BOSS好嘛！
    系统：请对着镜子再说一遍！
    咳，是的，最没有资格这样说的就是这只渣了。
    他手中力道很轻，其实只要她微微一挣就能挣开。
    但其中的分量却很重，叫人丝毫无法动弹。
    “你把凡化寺的人牵扯其中是想做什么？造反么？”
    在这里，他们可以畅所欲言，甚至做什么都可以。
    这里的人全都将他们奉若神明，言听计从。
    “我为什么要造反？”离尘偏头看她，“你想要子衍登上皇位，总需要一些助力。”
    晓栩：我讨厌聪明人。【死人脸】
    少女撇撇嘴，“不需要。明子衍最好的助力就是我，不需要别人，更不需要你。再说了，你现在难道不是在他使绊子？”
    “若子衍当真需要有人推波助澜才可登峰造极，有我相助，你只需坐收渔翁。我不会害他，赈灾之事本就刻不容缓，待他归来，天下人皆会自愿俯首称臣。他不需要你。”
    说到这里，离尘笑意加深，眼底渐渐染上一丝热度。
    “他没有资格需要你。”
    “！！！”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佛身入魔，稀不稀奇？
    不稀奇啊。
    当然了。
    问题是，晓栩表示……
    老娘特么还没有对你做什么呢你怎么就能黑化成这样啊摔！！！
    这个锅她不背啊！她真的不背啊！她特么一点都不想背啊！
    不不不，最大的问题是！
    陆云霜要是知道她心目中的真佛因为一个女人——用的还是她的身体——黑化到连逼宫造反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不得从地底下爬出来掐死她啊！
    系统：晓栩大人，陆云霜已经被你投胎了。
    晓栩：哦，那就是活生生气死再从地底下爬出来掐死我！
    系统：……好的吧。
    晓栩：做好人太难了！为什么委托人就不能有点像是毁灭世界这样的美好追求呢？！
    系统：你就不能放过（每一个被你折磨的伤痕累累的可怜）世界嘛！
    晓栩：系统本大神看得见！
    系统：晓栩大人请尽情的□□这片大陆吧！
    “你接近皇帝是为了让他立子衍为储君。你接近子衍是为了利用他制约明子羲。你想做的事，我都知道，我都可以为你做到。”
    “不不不，报仇还是亲手去报比较好。你不用那么客气的真的！”
    离尘笑了一声，“我自然不会与你客气。香客供佛，是为了求得心想事成。我只是一介凡人，怎会无欲无求。添了香火钱，自是需要给与我回报。”
    “那你去找佛祖要去。”
    “我的佛祖……不就在这里。”
    他凝视她。
    她避开了视线。
    晓栩；完犊子啊！他走火入魔的太严重了吧！
    系统：……本系统不懂人类的七情六欲，但客观上来说，他这还真是悟道了。
    求神拜佛，还不如求她拜她，没错啊。
    晓栩：嗷嗷嗷嗷嗷！！！！
    “我知你想度我。如今我心魔难除，我求你度我。”
    “……”
    晓栩：我怎么就那么不想理他呢？
    系统：但你还是得度他。【幸灾乐祸脸】
    晓栩：草。
    离尘无声的勾了勾嘴角，牵着少女一路前行。
    “此世为你而生、因你而在，这世间本该以你意愿运转。你若想子衍成为真龙天子，那他便是。但他若是有了渎神之心……”
    “不不不，等等等一下！”
    晓栩：妈蛋！这人看着正常，特么病得不轻啊！本大神都看不下去了！
    系统：人家只是一个单纯而虔诚的信教徒罢了。【抠鼻】
    晓栩：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他根本就不应该知道自己说的是事实，所以他把根本不知道是事实的事实真的当作事实说出来难道不就是病入膏肓的表现嘛！
    ……
    晓栩：卧槽老娘到底在说什么！
    系统：亲，这边建议您住院观察呢亲。
    少女生无可恋的扶额。
    “少年……不，青年，你好像……也有渎神之心吧？”
    能不能不要这么商标……不是，双标！
    她。
    承认了呢。
    男人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隐在袖中的那只手伸出，手腕处的玉佛珠迎着微风，似乎正在叮咚作响，奏响一曲明明空灵神圣却又充满着讽刺意味的祀乐。
    天堂【地狱】唱诗。
    她抬眸。
    他轻笑。
    他如此虔诚而庄重的将手伸向少女的发顶，仿佛正在接受佛光的洗礼。
    细碎的长发自指缝零落。
    不带半点亵玩与轻佻。
    “他的信仰不够虔诚，他不配。我怎会渎神。我在等着你，赋予我神佛的怜悯。”
    晓栩：他太会了！要不是本大神接这劳什子的任务，怎么可能被这些人类牵着鼻子走啊！
    系统：尽量不要崩人设，这是晓栩大人你自己规定的！
    晓栩：我有合法精神分裂的资格！
    系统：？？？？
    “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你开心。你对世间无执念，无论是皇帝还是子衍，不过是手中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如今你有我，不必亲手执棋，不必操纵棋盘，你想要的结局，最后一定会呈现在你面前。若是你急了，我也可以……”
    “不不不！不必了！杀人是不对的杀人是犯法的你真的不用为我这么做！”
    系统：？？？？
    “佛音在耳，岂敢不听。”
    “……”
    晓栩：这崩坏的就离谱。
    系统：是嘛？本系统觉得蛮正常的。【冷漠脸】
    小场面！每个世界都要经历那么一二三四五回。
    淡定。
    所幸晓栩没有纠结多久。
    嗯，有吃的谁还会去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
    破戒的佛心凡胎依旧粗茶淡饭。
    只不过那双眼珠子从来就没有自少女脸上移开过。
    当然，被看的人也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毕竟早就习惯了。
    她真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他内心平静，理智的思考着。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冷眼旁观，事不关己。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包括对于情爱。
    旁人不管对她投入多么炙热疯狂的爱意，她都能一笑置之。
    是的，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所以，他才会这般平静，这般理智。
    不会有任何外人外物的介入。
    只要他……排除了那些外人外物。
    她不会在乎。
    他知她好吃懒做，他便成为她【佛】的代行者，代替她【神】执行天道。
    他没有疯。
    也没有错。
    他听从佛音。
    他顺从神谕。
    何错之有。
    系统：这悟道的理解能力就离谱。太特么准确了！
    晓栩：老子一个实打实百分百真神为什么要给自家信徒普及唯物主义无神论世界观？
    系统：是的呢，为什么呢？
    晓栩：而且老子本来就是间歇性鬼畜变态人格分裂蛇精病患者，为什么要学做个好人？
    系统：……这自我认知太特么全面又自觉了。
    晓栩：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暴力美学更加动人心魄让人血液沸腾？陆云霜本来就希望满足这货的一切愿望吧？现在这人的愿望就是实现我的愿望，那本大神还跟他客气个屁啊！
    系统：……您说得对。【生无可恋】
    晓栩：懂得助纣为虐的都是好男人！本大神看上了的那就都是我的！
    系统：……哦。【无灵魂】
    然后少女就毫无心理压力的啃肉了。
    他笑着为她挽起青丝，不让过长的头发影响她的动作。
    他的心就是这般虔诚。
    不带邪念是真。
    不含情热是真。
    他在侍神。
    他在供佛。
    他为她保持纯净之心。
    他为她保持清澈之身。
    以最干净的姿态侍奉他的神佛。
    他，杜离尘，并没有变，不是么。
    那些心藏污浊欲望的肮脏之人，自然不配靠近她一分一毫。
    理所当然，不是么。
    他一心问道。
    他一心向佛。
    ……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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