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还愿

    林筱宛最近想了很多。
    自从张修远对她的态度越发冷淡开始。
    整件事都很蹊跷不是么？
    林筱萍和她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姐妹情深。
    而且那时候她打算绑架陆云霜，怎么可能把自己和张修远一起拉下水。
    再者，凭林筱萍那点脑子，如何能知道她的计划之后再反将她一军？
    除非，有人指点她。
    林筱宛和明子羲说过自己的猜想，她觉得陆云霜回来就是处心积虑想报复他们两个。
    明子羲知道，明子羲相信她的话，可是……
    无论是男人的自尊心还是征服欲都非常强烈的皇子殿下怎么会听她的话，帮她害陆云霜呢？
    但若是……搞垮将军府，让陆云霜孤立无援，那么她不就能任由他搓圆捏扁？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林筱宛，明子羲若是不把陆云霜列为首要目标，他绝对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他会信么？
    自然不会。
    深谙每一种人心理的晓栩从来没打算阻止林筱宛整幺蛾子。
    没用的。
    皇家的男人有多自负自大，她比谁都清楚。
    然后，林筱宛试探了林筱萍很多次，都被她装傻扯开了话题。
    林筱宛这样“关心”林筱萍，或多或少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过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件事转移了。
    大病初愈的林筱萍提出要请一个师父来教她练武。
    她在丞相府没有话语权。
    可是。
    晓栩有。
    晓栩在皇帝面前吹了吹妖风，说林筱宛的敌人就是她的朋友，如果能看到林筱宛吃瘪，她不介意给与林筱萍帮助。
    已然对晓栩痴迷到神志不清的皇帝回头就送了一张圣旨……不，两张圣旨，一张送丞相府，一张送将军府，根据晓栩的意思，从将军府挑了一个人间高富帅给林筱萍当老师。
    没办法啊，你说什么士兵啊将军啊，那些武将都是男人，难不成你还指望让咱们陆小姐“纡尊降贵”去给林筱萍做老师？
    林筱宛见到那位小将军，果真脸都绿了。
    比张修远年轻，比张修远英俊，军衔还比张修远高。
    最重要的是，作为将军府的人，以大将军的原则为原则。
    大将军的原则……嗯，就是咱们陆小姐。
    陆小姐的命令高于大将军的命令，她让小将军做林筱萍一个人的舔狗，要对林筱宛如寒冬般冷冽！
    嗯，收到。
    本来就都是钢铁·掰断不掰弯·直男，将军府的男儿们真心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什么？陆小姐？
    那能一样么？
    这位不是什么香什么玉，这是祖宗！
    林筱宛可以说是在男人面前无往而不利，连皇子都愿意做她的盟友，甚至承诺娶她。
    她表示，从来没有在男人这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忍了没多久，早就被过去那些优越感填充了头脑搞不清楚现状的林筱宛又去见明子羲了。
    与此同时，恨不得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皇帝正陪着晓栩在湖心亭吃午饭。
    做惯了妖妃的少女对四周的环境一通指手画脚，说要砸了几座看不顺眼的宫殿，给她修一座带练武场（？）的住所。
    皇帝：砸砸砸！修修修！
    关键是，那些宫殿里住着人呢啊喂！
    晓栩表示，赶出去就是了，皇宫那么大，卷着铺盖随便往哪儿一躺还不成？
    皇帝：赶赶赶！成成成！
    系统：？？？
    他们在这头温馨而愉快（？）的用着餐，那头一男一女缓缓走来，表情都不怎么好。
    晓栩：看到他们不痛快了，本大神就痛快了。
    少女无甚形象的啃着肉，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对狗男女俨然有吵起来的架势。
    晓栩：别光吵啊！有本事打起来！
    眼看着剧情快到白热化阶段，估摸着再进行下去真要打起来，他们突然之间就安静了。
    嗯，因为看到了皇帝和陆小姐。
    九皇子带着未来（不准）皇子妃走到两人面前，双双行礼。
    晓栩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他们，更没想过要站起来回礼。
    皇帝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明子羲直起身，五味杂陈的目光落在少女脸上。
    “九皇子，你看我做什么？”晓栩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啊，对了，若是放在过去，云霜这般不知礼数，又该被九皇子呵斥了吧？可惜呢，陛下宠着我，比宠你更宠。那是自然的吧，谁叫你是男子我是女子，父亲总是更宠女儿一点的。”
    皇帝：？？？
    系统：噗。
    明子羲看着少女明媚如骄阳的笑颜，那双漂亮的瞳眸清澈如洗，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纯洁无瑕的小少女。
    他不知该不该信。
    信她或许骨子里依旧是当初那个单纯直率的女孩。
    “你别再这么看着我了。你瞧瞧你身边这位，她的眼珠子都快冒火了。就算不是你未来的正妻，哪怕只是一个小玩意，你也得自己看好了呀。可别为了像我这般毫不相干的人冷落了……枕边人。”
    单纯个屁。
    纯洁个锤子。
    少女垂眸，以袖掩唇，轻轻笑出声。
    笑声清脆悦耳、纤尘不染。
    “陆小姐，小宛真的不是故意破坏你和子羲之间的关系。若子羲愿意，你也不介意，我可以叫你一声姐姐，你为妻我为妾。但事已至此，你也已经和子羲解除婚约，为何还要对小宛咄咄逼人呢？”
    小白花眼眶含泪，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准确的说，是给在场的男人们看的。
    少女冷笑一声，冲不远处招了招手，“小喜子。”
    一个内侍低着头走过来，等着少女命令。
    “掌嘴，十下。”顿了顿，少女一手支头，笑颜如花，“每一边。”
    林筱宛瞬间惊恐的瞪大眼！
    “陆小姐……”
    “二十。”
    “……”
    “是。”
    小喜子面无表情的走到林筱宛面前，毫不犹豫毫无停顿就给人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应和着巴掌声。
    她展颜，笑得妖妖娆娆。
    “林筱宛，陛下没有开口，九皇子也没有开口，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再者，我允许你说话了么？人啊，要有自知之明呢。你以为跟了九皇子就等于一步登天了？谁给你的错觉？你问问九皇子，你在他眼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任意拿捏的玩物，还自己给自己长脸了？谁给你的权利？好歹呢，先前我和九皇子有婚约在身名正言顺。你呢？这么多年了，有谁承认过你？”
    白净的脸蛋很快就红肿一片，又因为内侍用力过猛，她的牙齿磕碰到口腔流出了血。
    一点都不梨花带雨，丑的简直眉眼看。
    “好了，现在你可以尽情的哭了。不必向之前那样没有眼泪还要硬挤两滴出来。我看着都替你着急呢。”
    别说林筱宛吓尿了，连明子羲都深深震惊了！
    当然不是说这个少女的彪悍作风，毕竟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让他震惊的是，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示，也就是说，他默认了这个少女的行为。
    少女的行为明显越俎代庖，但皇帝没有丝毫不悦，纵容到无法无天。
    “父皇，小宛纵然有错在先，但陆姑娘已然小惩大诫。脸面对女子何等重要，还请父皇饶过她这一回。”
    少女事不关己的夹一筷子菜，优哉游哉的咀嚼。
    皇帝极其自然且顺手的给她盛了一碗汤，在明子羲更为震惊的目光下淡淡开口，“她惹云霜不高兴，你向朕求情没用。”
    直到此时此刻，明子羲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少女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毫无恶意的看着他。
    “陆姑娘。”
    “九皇子，你明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而且，我说过，我要她的命。我这个人啊，心直口快，从来不开玩笑。我说要她的命，她就别想苟且偷生。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偏偏要把她带到我面前碍我的眼？这是跟我有仇，还是跟她有仇？我要是能和她坐在一起好声好气的说话，那就不是我陆云霜了。”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还请陆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这一次。”
    除了在皇帝面前，他何时这般低三下四过？
    少女眨了眨眼，像是没听到似的，端起眼前的碗，慢条斯理的喝汤。
    小喜子打人的速度并不快，因为幅度大、力道重。
    不过，他们再这么交谈下去，四十巴掌就要打完了。
    片刻后，少女轻轻放下碗，抬眸浅笑。
    “明子羲啊。”她微微仰起头，骄傲的不可一世，“你凭什么以为……你在我面前，会有什么面子可言。”
    “……”
    极尽羞辱之能事。
    而他的父皇，就这样冷眼旁观着。
    明子羲的心都凉了半截。
    女人是玩物。
    无论是他还是皇帝都是这样认为的。
    纵然明子羲知道他这个好色的父皇有多喜欢这个女人，但他始终不认为皇帝会允许一个女人挑衅他的皇威。
    现在，过去二十多年的认知全部被推翻。
    他竟亲眼见证了只有在史书上出现过的祸国妖姬和无道昏君。
    “有些人，始终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我不介意替陛下教育教育。毕竟啊……陛下身边的贴心人，只有我一个啊。你看看你，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儿子，就因为这么个玩意，闹出这么多事。啊……你不会认为，这都是我的错吧？九皇子深明大义，颇得陛下真传，自然不会这么想，是不是？”
    “……”
    特么话都被她说完了，他能说什么？！
    “九皇子，有句话我不得不提一句。我且问你，之前林筱宛被绑架之事，你觉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林筱宛心中猛地一咯噔！
    “陆姑娘何出此言？”
    明子羲当然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虽然他是事后才被告知，因此还和林筱宛闹过一次不愉快。
    想到这里，明子羲心中对林筱宛的感观自是越来越差。
    “她啊，是在从宫里回去的途中被抓，这不是很奇怪么？绑匪的目标若真是这位林四小姐，为何不在她平日出门时绑架？偏偏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入宫的情况下被绑，还要冒着被禁卫军发现的风险，这是图什么呀？”
    因为，将军府对于这位陆小姐的保护或许比皇宫的戒备更为森严，而她平日里除了进宫也不会去其他什么地方。
    所以，林筱宛下手的机会非常少。
    “那……依陆姑娘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啊？我又不是主谋。不过啊，这次幸好没有闹出人命。不然呢……”
    她笑意晏晏的看着林筱宛，眉眼弯弯，如景如画。
    “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死上两次。”
    话音刚落，就见林筱宛浑身剧烈颤抖。
    小喜子打完收手，她就这么满脸是血的跌落在地。
    既丢脸，又难看。
    明子羲整张脸都黑了。
    林筱宛丢的是他的人，他如何不生怒？
    “来人，送林小姐出宫。记住，可要确定将人送到林丞相面前。这路上要是再出什么意外，这一次……可不会有什么林三小姐林五小姐赶来救你狗命了。”
    围在外头待命的侍卫们闻声而动，同样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将人架起来。
    “等一下。”
    晓栩轻轻浅浅的笑了笑，执起桌上酒壶，缓缓踱步到林筱宛面前。
    “啧啧啧，本来就不怎么标致的脸，这会就更像豺狼虎豹了。”
    她状似惋惜，微微倾斜手腕，辛辣的酒水顺着林筱宛的发顶淅淅沥沥流下。
    林筱宛强忍住想要疯狂挣扎尖叫的冲动，淬着毒的双眼死死盯着晓栩的脸！
    “我好心给你清理一下，你怎么这般不识好歹呢？”
    少女笑着，扔开酒壶，凑到她耳边。
    “你啊，最愚蠢的地方就是……竟然会相信男人。你不正是知道男人都是什么德行，才这般肆无忌惮的抢别人的男人么？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犯蠢了？以为自己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或者这样说，你觉得……在皇帝眼里，在明子羲眼里，你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没有呢。
    晓栩在这里，狠狠用巴掌打醒了她，叫她睁大眼睛看清了事实。
    “你……不会得意……到最后……的……”
    少女低笑一声，指甲陷入林筱宛的脸，缓缓划下。
    “啊……啊啊啊——”
    鲜血顺着少女的手指流到手腕，但她毫不在意。
    “林筱宛，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你忘了么，我啊，能动手的，何必要跟你废话。”
    少女拍了拍林筱宛的脸，又将手上的血随意擦在她衣服上。
    “还有啊，你选男人的眼光……实在是叫人忍不住为你掬一把同情泪呢。”
    说罢，少女后退一步，挥挥手。
    “带走。”
    没有人……把那个九皇子放在眼里。
    明子羲心中屈辱，脸上却依旧要保持风度，“陆姑娘，这样可解气了？”
    “九皇子，一条人命几个巴掌就能抵啊？那你可真是太慈悲心肠了。”
    少女眉梢微扬，笑容讥诮。
    “而且啊，九皇子你无论是选择盟友还是选择女人的眼光都不太行呢。这边建议你出去左转上太医院找人好好看一看呢。”
    “陆云霜！”明子羲终于忍无可忍，“你不过是仗着父皇宠爱你！”
    “是啊。”
    晓栩回到皇帝身边，素手搭在皇帝肩上，笑得如妖似魔。
    “我就是仗着陛下宠爱我。既然找到了这普天之下最大的靠山，我又何必畏首畏尾？我独享了这份宠爱，为何不能肆无忌惮？这是我的权利，这是陛下赋予我的资格！若是你有意见，就当着我的面对陛下说出你的不满！我听着！”
    “……”
    耀眼到……叫人目光被刺痛，却又……移不开视线。
    少女笑着俯身，下巴轻轻靠着皇帝肩膀上她的手背。
    妖娆妩媚，风情万种。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陛下是这天下的主人，他想要宠爱谁，难道还需要别人同意？既然陛下有这样的权力能为自己宠爱的女孩出头，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我被其他人欺负？这是什么道理呢？嗯？九皇子……你说呢？”
    她是……对的。
    若有朝一日他能得势。
    不，任何一个男人若拥有了这般翻云覆雨的能力，又能拥这女孩入怀。
    那么，为了得到这个女孩的笑颜，酒池肉林烽火戏侯又有何不可？
    她只要这般娇娇软软冲你笑着，无论她想做什么你都会不顾一切去满足。
    哪怕她十恶不赦，哪怕她蛇蝎心肠，你都会觉得，没有什么不能原谅。
    人间至宝。
    独一无二。
    他的屈辱，来自于……
    对，自身的无能，自身的无力。
    在她面前，这般……
    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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