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夫妻

        张进不敢怠慢。
立刻回所里备了案。
仔细观察家里，没有异常。他一直在家，没有听到动静。
楼上楼下的问了很多人。第一次发现，当了这么多年邻居，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尤其是住在对面的王阿姨。
他敲了很久的门。对方才开门。而且还是一副万分警惕的表情。
“你找谁？”
“我是住在对面的邻居。我叫张进…”
“刚搬来的吗？”
“不…不…阿姨…我住在这里10年了。从结婚一直住在这里…”张进有点尴尬。
“哦…哦…你是薛梅的老公？在派出所上班…”
“是…是…”
对方认认真真打量他。
“刚从外地回来吗？薛梅一个人带孩子多不容易…这么多年，我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你不知道，大冬天下大雪，半夜三更小孩发烧，想去医院找不到出租车，无奈之下敲了我家门，让我老公开车送她…当时鼻涕一把，泪一把…”
“阿姨…”张进听到这些，心里更加难过。
“你娶到薛梅这样的女人，真是好福气。”
“阿姨，今天一天有没有看到她…”张进言归正传。
“怎么她不在家吗？”
“嗯…失踪了…”
“那快些报警…”
“我就是派出所的，按规定失踪不超过24小时不给立案…我等不了那么久…”
“年轻人，先不要着急。薛梅为人不错。街坊邻居哪个不夸她，应该不会有事的…会不会去娘家，或哪个朋友家…”
“我工作太忙。很少顾及家里。我……我不知道…她平常都和哪些人来往…”张进惭愧的摸了摸后脑勺。
“我仔细想想…”阿姨思索着。
“哦，对了。她平常和楼上的林女士走的很近。你们两家小孩都在一个学校上学。年龄也相同，逛街，购物，两人都一起去。有说有笑的，好像玩的不错。”
“谢谢你，阿姨…”
“不客气。”
匆匆告别阿姨，就急忙奔到楼上。
“啪啪”只管使劲敲门。
等主人开门的时间，他站在门口点燃了一支烟。无法控制惊慌失措的心情。
他拿烟的手在颤抖。
办了这么多年案子。第一次有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无法想象老婆孩子现在的处境如何？
那个绑匪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
就怕是报复他的人…抓了那么多罪犯，难免会有一两个怀恨在心的人…
越想越怕。额头上渗出汗珠…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未来…
一会儿，门开了。一名女子探出头，模样还算周正。
“你找谁？”说话的语气很温柔。
“请问是林女士吗？”
“是。我是…”女人回答。
“我叫张进，是薛梅的老公。找你想了解点情况。”
“你…你是薛梅的老公？”
“是。真不好意思。我们楼上楼下的住了这么多年，我工作太忙了。没空来拜访…”
“我倒不要紧。就是苦了薛梅。她一个人…真的太难了…”
女人放松了警惕。大方打开门，邀请张进进屋。
“坐吧。”女人指着沙发让他坐，转身跑去厨房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他天南地北的跑，见的人和世面足够多，没想到却在这个女人面前扭捏起来。大概因为是老婆最好的朋友吧。她填补了他应该给老婆的最好时光。
“薛梅…最近…有什么异常吗？”张进问道。
“你这话问的搞笑。她可是你的老婆…她有什么…什么异常？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林女士笑道。
“她失踪了…”
“失踪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们送完孩子上学后，在路上还很开心的聊天…”
“中途有没有接电话，情绪有没有波动，有没有什么人来找她…”
“好像没有…”
“到现在…我依旧没有任何线索…”张进苦笑道。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我可以抽烟吗？请允许我抽支烟…我实在…实在…太难过了…”
“你们结婚十年了…作为局外人。我不该说太多。但站在女性的角度上。我觉得…你对不起薛梅…”女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知道。可我是个男人…我也有苦衷…”
“薛梅家境不错，从小养尊处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而你农村出身，什么背景也没有…说句实话，你千万别介意…薛梅随便找一个都比你强…”
“我知道…”张进抽完一支烟，又点燃了一根。
“她嫁给你是下嫁，而你娶她就是高攀。你们谈了七年才结婚…”
“她什么都跟你说了…”张进打断她。
“是…女人在一起不过就是这些家长里短。”
“她向你抱怨过什么？”
“抱怨？那可多了去了…自从结婚以后，你没有送给她礼物…包括结婚纪念日，情人节…你偶尔记得一次她的生日，买了蛋糕，还把蜡烛搞丢了…”
“我不是有意的…我的工作真的很忙？有时候在路上，明明想好今天是什么什么日子，我要买点什么送给她。结果一个案情出现。我必须去工作…”
“结婚前，你知道薛梅每月的消费是多少钱吗？结婚之后，她为了你辞了工作，每月的消费又是多少钱…从前的她只买专柜里的衣服，后来的她可怜的蹲在地摊上买处理的衣服…家里灯泡坏了…没有人帮她。她站在凳子上。像个女汉子…下水道堵了，不怕肮脏的去清理…如果哪家商店搞促销，肯定二话不说的赶过去购买…邻居都说她性格好，善良…只有我知道。她所有的锋芒和棱角必须藏起来。她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怕别人欺负他们，又怕困难时刻没有人愿意帮她，所以她千辛万苦的维持着邻居间的好关系…”
“……”
“你觉得你一直在付出。却忽略了比你付出更多的她默默承受的痛苦…”
“我爱她…但总觉得婚姻过不下去了…”
“你不是觉得婚姻过不下去。而是人生。听说你在派出所工作了十年还是一名警员。别人都升了，就剩下你还在基层打滚…”
张进将烟熄灭在烟灰缸。站起身，脸色沉重。
“不好意思。我待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我要去找她…”张进说道。
“我知道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
“没有，我不会介意的…现在什么对我都无所谓…我只想找到她…”
此时的张进完全没有头绪。
不知道老婆在哪儿。
感觉天旋地转。
而一个问题萦绕在脑海。
他找的到底是人，还是初心。
老婆是她的生命。
习惯了老婆的存在。
他只管在外头奋力拼搏。给她力所能及的幸福。
而在十年婚姻的长跑中，他们究竟丢失了什么？
“梅，嫁给我吧。我会爱你一辈子…”
“梅，我们有个约定好不好。以后结婚后不管如何吵架…都不要轻易提离婚…”
“梅，我肯定对你好。以后家务活我来做，衣服我洗，饭我做。你只管做你的小公主。”
“梅，等我有钱，我换大一点的房子给你…”
“梅，相信我，在努力一点，这次提拔肯定有我的名字…”
“给孩子拍照不知道关闪光灯吗？”
“我忘了…”
“孩子的眼睛万一有后遗症，我看你后悔一辈子…”
“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喋喋不休…”
“我偏要说，孩子是我生的，他比你贵重…”
…
一怒之下，摔碎了手机。屏幕碎片乱飞，映照着她的眼泪。
如果当时的他选择走过去拥抱她，而不是把她凉在一边，自顾自的洗澡睡觉…
“你搞什么？把孩子弄疼了…”
“是你让我带的…我带了，你又嫌我带的不好…”
“那你不会好好带吗？”
“我怎么没有好好带了…他是我儿子，我还能害他不成…”
“孩子哭成这样…你还想怎样…”
“不是我要怎样，是你要怎样…”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离婚…”
“离婚就离婚…”
…
…
他将孩子的奶瓶扔向了窗外。她愤恨的抱起孩子回了娘家。
如果当时的他能追出去，而不是烦闷的坐在沙发上抽烟…
当初为了在一起历尽艰辛。经历多少次的分分合合。无论外界如何反对，都不动摇结婚的决心。
她老了。是的，他也老了。
他爱上了抽烟喝酒。
她不在关心穿衣打扮。
她学会了做家务，学会了做饭，学会了一个人操持家庭，一个人将孩子抚养长大。
像固定的圆。他们围绕着生命的替换走着那个圆形的距离。却离圆心越来越远。那个最初两人站的位置，婚姻的最初已经模糊不清了…
有人打他电话。是同事小崔。
“哎，张进，怎么还不来上班…今天怎么了…警情太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老婆失踪了…”
“骗谁呢？不想来上班就明说…干嘛找这个借口。上个月我请假就用了这个…嘿嘿，同道中人，何必谦虚…我不骗你…今天真的太忙…哎呀，你听，又有报警的…”
小崔电话也没挂。就去接派出所的座机了。
张进懒得理论。正想挂断电话。却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喂，你好，这里是***派出所。”小崔说道。
“你手机丢了…报一下姓名，手机型号…”
“多久能找到？这个我也不清楚。关键是能不能找到…”小崔坏笑道。
“里面即使有在重要的东西…不能找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不过，我倒有个主意。”
“你重新找一部手机，往原来的手机号码发信息。发一句话就行。”
“就说，因为我有急事先走了。我欠你的五万块钱，放在了超市的储物柜里。柜号***，密码纸我放在了前台。”
“发完这句话，你就去超市守株待兔。如果他是贪财之徒，肯定会自投罗网。比我们办案快多了。”
“不用谢我。找不到手机再来报案。我们一样真诚服务。”
…
…
手机，信息…
小崔的最后两句话一直在张进的脑海徘徊。
“发完这句话，你就去超市守株待兔。如果他是贪财之徒，肯定会自投罗网…”
小崔那边结束了对话。赶紧和张进操持通话。
“哎，哥们，听到了吗？看有多忙，多亏我的机智…成功不费一兵一卒…”
“喂，张进，你有在听吗？干嘛不说话？”
“张进…”
“张进。小心我向领导告你玩忽职守…30分钟内不出现，我肯定打电话通知领导…”
“你这家伙，哑巴了吗？”
…
张进不管同事如何喋喋不休。一边兴奋的奔跑回家。一边不打招呼的挂掉电话。
终于有了可以找到老婆的方法了…
希望能够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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