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莉的太平生活

        柳莉渐渐熟悉这个圈子。越了解，却觉得越疏远。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脸上的喜怒哀乐。猜不透，看不清。
与设计室的人接触不多。
身边的同事即使在一起工作了几个月，总觉得隔了一层膜。
曾经觉得一个老师傅对她不错。进入厂部初期，受到了她的照顾。平常有不会的，找她指教，她会很开心的解答。
平常有什么心事也会找她述说。
比如，买了一件新衣服，会让她看好不好看。
和某个人发生了不愉快的冲突…
柳莉觉得在外地找到了依靠。虽然在一起时间不长，非亲非故。
但最后还是让柳莉失望了。
因为柳莉对她说的每一件事，她却以玩笑话的态度说给另一个人听。这是一种伤害。觉得两个人的秘密，不应公开让另外的人知道。这是一个人守信的最起码道德操守。
倒和小文聊的来。
小文只有20岁，正直青春年少。天真无邪。
对未来充满向往。
像一朵纯洁的白莲花。
冬天的天气很冷。呼出的白气仿佛冻结成冰。
普通的一天。
按部就班的继续一天的重复劳动。
穿上工作服，戴上工作帽。
突然，对面车间响起一阵躁动。接着，在本车间门口也汇聚了很多人…
这种情景是从未发生过的。一定是对面车间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柳莉也随着人群站在门口张望。从别人的窃窃私语中得知，对面车间着火了…
对面车间浓烟弥漫，许多人拿水奋力救火…
第一次经历血腥的场面…还有人在里面，而车间只有一个狭窄的出口。困在里面的人如何脱身，会不会引起人员的伤亡？
那些易燃易爆的物品牵动每一个人的心弦。真害怕来不及将其撤离造成整个厂部炸为粉碎。
每次厂部为响应国家号召，安全生产，做的每一次消防演习，此时都变成了冷笑话。当大火蔓延时，还有谁会记得打开消防栓进行灭火，还有谁会背起医药箱进行紧急医护处理…
都在惊慌失措的逃命。
想起2008年的汶川地震。全国大部分城市都有震感。柳莉所在的学校也不例外。
记得是下午两点多。正在上化学课。
突然感觉一阵地动山摇的震颤。头晕目眩，以为出现了幻觉，连忙看头顶的电灯泡也在晃来晃去。
这时有个调皮的男孩子喊了一声。
“教学楼要塌了…”
化学老师刚开始还很淡定。一再的劝慰同学们不要惊慌。情形越来越不对，他也慌了…结果是他第一个跑出了教室…
所有的学生鱼贯而出，其他班级的也在手忙脚乱的下楼…
人挤的透不过来气。
于是便有了衣服被撕烂的，鞋子跑丢的…钢笔，铅笔，纸张乱飞的可笑景象。
黑压压的人群站在操场上。
校长从办公室出来。问清了什么事。顿时火冒三丈。
“谁说教学楼要塌…我亲自监督他们建造的。”
人群没有反应。
不回答代表了默认。
为了证明他建造的房子不是豆腐花工程。校长在众目睽睽下上了楼。
像抗战时期的勇士。
那一刻，柳莉深刻体会到什么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和担当。
全校师生屏住呼吸，现场鸦雀无声。齐刷刷的注视着校长从一楼走到三楼，在顶楼向他们挥手。足足站了10分钟。
柳莉有时候会想在这漫长的十分钟里，他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如果教学楼真的塌了…
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
如今和厂部的事情联系起来有点牛嘴不对马尾。但大脑闪现的就是这个画面。
当天灾人祸发生时，确实需要一股正义的力量支持着我们不断前行…
大火没有蔓延。人群及时的撤离了。
只有一名女士全身上下的衣服被烧的稀巴烂。她被搀扶着送进了最近的医院…
大火扑灭了，人群散开。
小文站在柳莉的旁边。两只手紧紧的拉着。
看到险情解除。
小文松了一口气。
“辛亏没有人员伤亡…好可怕…”小文低声说道。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柳莉问道。
“听说好像是线路老化造成的…谁清楚呢。也有人说是员工操作不当引起的…”
“应该不是线路老化吧。现在讲究文明，安全生产，估计会有安全隐患的故障早就排除了…”
“谁清楚呢？30年的老工厂了…来来去去的人也比较多…他说换了新线路，我们又没有看见…”
小文又在钻牛角尖了。
柳莉哭笑不得。
这时，柳莉在人群中发现了小时。看他一个人站着，就走了过去。
本想敷衍的打声招呼。
却听到他很急切的问。
“有没有人员伤亡？”
看看四周无人。才知道是和她说话。
“就一个女的，受了一点轻伤…送到医院去了？估计受的惊吓比身体伤害还多…”
“你看到了…”
“是的。面色苍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柳莉到现在还有点战战兢兢。
“现在虽然提倡文明安全生产，工伤却无处不在。”
很无奈的一句话。
柳莉听来有点心酸。
“前天，隔壁工厂也出了工伤。一名男子直接被切掉了一只手…想想都可怕。失去一只手意味着什么？对于他们做体力劳动的，一只手，就是一家生活经济的来源…”
“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员工没有按规定生产。现在劳动力市场供不应求。许多工厂为了让员工尽快上岗。大部分都取消了就业前的培训。像我们这里还好，不属于太危险的工种…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受过严格的专业技能培训。不知道什么是危险的。违章操作，一次两次的侥幸躲过劫难，却不知危险无处不在。所以，你可以看看，大部分工伤都是人为造成的…”
“为什么如此感慨…”
“赚钱固然重要。生命更加重要。有感而发而已，不要当真。”
他干笑了两声。缓和严肃的聊天场景。
“你喜欢这家工厂的工作氛围吗？”柳莉见他没有厌烦的神气。继续问道。
“还行吧。反正到哪都是替人打工。”
“在这里上班很久了吗？”
“刚满一年。”
“现在这个社会，人情冷淡很多。互帮互助无爱的寥寥无几…”柳莉停顿了…他听出了画外音，脸色变得绯红。
“因为大家都有各自忙活的事情。自己都应接不暇，怎么会有时间去管别人呢。”
“所以，感觉你应该是平易近人的。”
“哪有？不过尽微薄之力罢了。我的生存理念就是能帮助别人的尽量去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求安稳。”
“和我的观点倒是很像。”
“巧合吧。人都是会变得。受环境，年龄，阅历的影响。刚出校门的人和在社会上混的人截然不同。”
“你今年多大？这么多人生看法。看起来好像走过千山万水的愤青…”柳莉取笑道。
“25岁了。大学毕业刚两年…”
“奋斗事业然后结婚生子…”
“差不多。反正人生就这样…走到哪算哪。只要不栽倒的再也爬不起来，一样迎着风雨继续前行…”
车间主任一直在对面车间和厂部上层领导处理这件突发事件。
没了领导束缚。倒也自在。
和这位极少见面的小时青年聊的热火朝天。
“你的全名叫什么？”柳莉问道。
“时闻磊。”
“你父母真会起名字。时是时间。闻是新闻。磊是磊落。你父母肯定希望你珍惜时间，博学多才，做人光明磊落。”
“你多虑了…”他苦笑两声。
“我父母不会想那么多。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农民。取名字也是瞎起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这次倒问了她的名字。
“我叫柳莉。柳树的柳，茉莉花的莉。我父母倒希望我能有柳树的婀娜多姿，茉莉花的清香…”
“为什么口气这么失落…”
“因为我完全让他们失望了…”柳莉回答。
“父母的期望只是一种规划…认真做自己才是正道。我们的人生只有一次…”
“有时候你会不会觉得不公平。比如你们设计室里的，那个老总的侄子…听说文凭并不高…专业知识也不强…”柳莉的声音压低了。怕被人听见说了别人的坏话。
她很少说别人坏话的。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有一次和小文说了老总侄子的体重。
她们共同对比设计室里两个最胖的人。一个是新来的小段。
老总侄子姓姜，暂且称之为小姜。
柳莉和小文据理力争。小文始终认为两人都是不健康的胖。
“小段是那种可爱的胖。全身肉嘟嘟的，匀称。像毛绒娃娃。感觉是健康，阳光的。而小姜是真实的胖…有肥胖症的特点…因为他的肚子很大，脸又不胖…胖的不匀称…”柳莉话没说完。就看到小姜黑着脸从旁边经过。
柳莉伸了伸舌头。
“看吧。就是不能说别人坏话。”
“为什么我们老纠结别人胖不胖的问题。管我们什么事？”
待小姜走远。柳莉发了牢骚。
“他应该没听到吧。再说估计他不会在意。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我们说的是事实…”小文安慰道。
“如果有人说我坏话被我听到，我肯定会不舒服的。容易刺伤别人的自尊心…。”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那样小气吗？我估计他从小到大肯定被别人说胖已经不下百次了。所以早已身经百战，哪像你想象的那样脆弱…”小文说道。
“好吧…好吧…”
柳莉仍感觉心有愧疚。后又看到了小姜。特意转弯抹角的问他，刚刚有没有听到她和小文的对话。
他一脸懵懂。
“你们说什么，我有必要知道吗？”
这话也对。
“没必要…没必要…我以为你听到了…我们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尴尬的真想找个地缝转进去。
赶紧兵荒马乱的撤退。
想的太多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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