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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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车悠悠,潘岳调戏着小弟。陆云问:“侍郎大人,女子为何投花?”
    “我美,”潘岳拨开红纱,扬手微笑,“你哥也还行,你自然差不到哪里。”
    陆云一阵脸黑,脸颊嘟嘟,憋闷着气。潘岳学他嘟,过去一捏:“别侍郎大人,你哥太子洗马,我叫你洗马小弟,你什么感觉。”
    “恶心感觉。”陆云咬牙断定,道出闷气。
    “这就对了,改口。”潘岳没觉悟到,继续哈哈。
    “潘大人。”陆云正经。
    “陆小弟。”潘岳调拖老长。
    “好,安仁,这么着叫,我就是你友人,你得说实话,”陆云牙咬得更狠,决定乘此机会, “我觉得,我哥恶习缠身,斯文丧尽,想向你好好问问。”
    潘岳一惊,云里云雾的,看陆云不像是玩笑,就探身肃色问:“你哥什么恶习,先跟我讲讲。”
    陆云咬牙咯嘣:“奢侈挥霍,欠债不还,乱勾搭人,忘恩负义,还赤身裸呈,不知廉耻,还有……”
    陆云噎着说不出,张嘴一抽一抽。潘岳噗嗤声,不以为意哂笑:“这不算什么,我也都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又神秘兮兮无比严肃地来句:“但你哥有一最大恶习,是我没有的,非小过乃大恶,你想不想知道。”
    陆云惊呆,嘴也不抽了,张着听潘岳的阴阴声:“不走正道,不辨忠奸,以色侍人,百般不改。”
    “就是那成都王,”潘岳捂上陆云嘴,怕他尖叫,“把你哥当嬖宠养,两人黏黏糊糊,不只车驾同行,还夜宿同寝,更有恬不知耻,众人之前卿卿抱抱,羞煞羞煞,我见亦不忍睹。”
    手稍松开,看陆云反应。陆云无神愣愣,估计对他哥失望透顶,但毕竟亲哥,怯怯地辩了句:“记得我哥说,跟那成都王已决裂。”
    “哦,你哥说缺钱,大概是吧,”话出口,便转念,“但你不知,成都王一向死缠烂打,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言道你哥换牛车,车角玳瑁,估计就成都王送的。”
    陆云再无话说,潘岳手扶人肩,郑重其事:“所以,你得注意,切切小心此人,如若见到,先告诉我。你赶不走,我能招人赶。”
    “我都不知道是谁?”太郑重,陆云觉得有点怪,“怎么告诉你。”
    “不好说,泥巴一样粘着你哥的就是。”潘岳转回头,又面朝众女子,避免做得太过。
    “我哥为何卖弄色相?”
    “天生丽质,不用白不用。”潘岳手接起花,有点心虚,心道弟弟也不是那么好骗,正愁应付,忽而一鸡蛋夹在花丛,正中额头,刺啦一声,黄白齐下,稀稀拉拉糊了满脸。
    潘岳抓开那沿鼻子溜的蛋黄,放眼一望,陆机站在车前,眼中火红:“枉我苦心帮你劝服左太冲,你却在我亲弟面前黑我,不堪入耳地黑,啊?”
    又一鸡蛋腾空,直直砸脸,潘岳刚扒拉走一蛋黄,这下黄白齐破,糊得眼都睁不开,越抹越粘,也不知道成了啥样。耳边尽是嘻嘻笑,眼眯一缝,见那帮花痴女拊手叉腰,前仰后合不绝,都没谁贴心地送个镜给他照照。
    实在怕又被砸,蹭过去求饶:“抱歉抱歉,士衡,再不敢黑你,饶过我,劳驾借盆水。”
    陆机拉过他袖,在脸上一擦,让他看清,揪他耳朵说:“贾后要杀成都王,犯不着在我这里抓,如此赶尽杀绝,还真是见识。”
    “你爱跟成都王怎么好就怎么好,我再不管,再不敢管。”潘岳抱头咕噜。
    陆机扬手要打人,忽见潘岳一箭步窜出去,也不管面容,直接扑地,举手叩拜,半身起起落落,白衣跌荡在地面灰土里。
    远处一华贵辎车路经,锦帘启开,一华胜插鬓的老妇人探出头。摆袖笑对潘岳:“这下甚好,滑稽呢,你貌美,也不可太招摇,当心被人当街敲晕,装簏箱送宫里。”
    “在下命薄,难有此福的。”潘岳头撑着地说。
    老妇止笑闭帘,车绝尘而去,潘岳望车辙久拜。陆机好奇,过去扶起他:“车中是谁?这般大礼。”
    “皇后母亲,广城君郭氏,拜的人多得去了,”眉愁蹙对陆机,“我这功邀不着,只好使劲巴结啰。”
    ~~~~~~
    广城君郭氏站式乾殿前,挥退仆从,自个拾阶而上。殿门大敞,风往来地灌,上到一半,就嗅到风里的甜腻,夹杂断续曳荡声。
    郭氏嫌恶皱眉,台上宦官瞧见,风驰电掣似的下阶迎,围成一圈,半趴在地候问。也有几个疾跑入内。郭氏看到清楚,一脚踢翻个挡道的,威严拿出:“你们都不敢得罪,我身为母,要骂就骂,要打就打,看哪个敢拦我。”
    底下一片“祖宗,不敢拦”的跪地求饶,可那阵形一点没退,倒奉迎似的越围越拢。曳荡里已听清了绵细叫唤,郭氏脸羞怒涨红,在逼近的人墙里,鞋都恨不得跺掉。
    “母亲,既来看我,通报一声,这么突如其来,也怪不得他们。”一群宦官快磕破头时,贾后屹立在高台,冷冷俯视,不改趾高气扬。
    郭氏提裙而上,面色更威严,怒目紧瞪。此女自小放肆,即便一手遮天,她也收拾得了,朝臣求告到她面前,可见放肆到了什么地步。
    “不怪他们,但怪得了你,”郭氏爬完阶,比肩而立,“后妃首在立德,你如何能行失德之事。”
    贾后衣裳端正,就发髻逸出几缕,闻言抄起一束,手绕着吭笑。
    光天化日的,郭氏思量着说:“你既无子,当慈爱太子,视太子为己出,天天让人打压威逼,赵王的兵吓得太子宫也不敢回,成何体统。”
    “太子性刚,他被逼到反你,你受得住吗?母慈才子孝,我劝是为你好。”贾后不作声,郭氏继续苦口婆心。
    “说完了吗,”贾后仍绕着发,往内室走,“裴頠、张华让母亲说的吧,他们怎不自己来。”
    脚过门槛,郭氏放开:“你明知有些事,他们身为朝臣,怎么好说。”
    贾后走到了底,转身一笑,那是娇媚,就手撩开帷幔,昏暗塌内,郭氏看出的挤挤的男子,□□染身,拿的各色祖器,逼真地噴张。她掩目连退,直接到门槛摔倒,抖着手指:“你不是……”
    “是,我不过玩玩,求欢而已,没想弄掉太子自己生,”贾后看着那堆嗯哼连绵,“帝王嫔妃满宫,我不过养一屋,又有何不可?”
    郭氏已经哭了:“失德至此,贾氏一门,必被你这孽女害了。”
    声似诅咒,贾后漾起怒,但脸上仍是笑,她要报复:“见母亲亦垂涎,我挑上一二,最可消魂的,送府上吧。”
    ~~~~~~
    “此涧名金谷,石季伦有别院在此,今日涧边一会,众贤毕集,游宴赋诗,尔等期待不?”潘岳开车窗,得意顾盼,看到车内,三人都面无表情,气的气,窘的窘,没一个期待的。
    “你们身上还有鸡蛋味,众贤毕集,要不再回去洗洗?”四人挤在辆正常马车,陆云摁着鼻道。
    潘岳一胳膊肘抵开他,掏出面铜镜细细打理。忽听车外乐声淙淙,放下先翻了出去。果见贾谧和石崇来迎,还有伎乐击筑吹笙,好不热闹。
    心中起热意,他跟石崇已混得熟,极爱石崇匪夷所思的富奢。这时熟络地上前一拜:“侍中,石友,来晚。”
    “来晚还如此没容仪,人道你如琳琅珠玉,今日看似鱼目混珠。”石崇略一打量,揶揄他。
    “还闻一丝臭鸡蛋味。”贾谧补刀。
    潘岳窘了,真该听陆云话的,不好意思歉意:“今日轺车上街,被女子以蛋砸,折返沐浴过,就不及整衣修容了。”
    “郎君丽容,不是向来沾花吗?”石崇还带了绿珠,在旁怯怯问。
    “是啊,但我不如石友,这么怜惜人,有一好女,被我平白毁了清名,被扔一身蛋,也是活该。”潘岳回头见陆机下了车。
    贾谧听着对话,眼里都是姿容绝艳,起了玩兴:“这身衣不可闻,败兴败兴,安仁媚姿,绿珠你拿身舞衣与他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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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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