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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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锋是真的到了,否则程章也险些没命。那舫船他一人,水手都没个,河里的船放江里,更受不了风浪颠。他被颠得头晕眼花,都快无望时,才见天际船帆冒起。急急地又点火又摇帘又大喊,终于在一个浪快翻船时,被先锋军接应上。
    踏上战舰甲板,心里对士衡的爱恨交加又大大深一层,深得恨不得浑身冒烟。
    “够狼狈的,救命之恩阿。”王濬好整以暇抱臂,将服威武,居高临下睨程章。
    “我救你还差不多,”程章几缕发遮面门,腰侧衣破了大块,也不气短,“冒死帮你,让你不用听那琅琊王瞎指令,还被你笑。”
    “你自己要去的。”王濬脸黯淡下来,“本来不用,我是受掣肘,但这次不想从命,无论谁节制,我乘胜之师,都将顺流直取建业。”
    建业城在江岸的山峦间露影,王濬眼中有迷醉和痛切。他想起杜预在荆州给他信,“足下既摧西籓,当径取建业,讨累世之逋寇,释吴人于涂炭,振旅还都,亦旷世一事也!”
    心生凌云气,他官不过益州刺史,灭吴有诸路军,他能拉起八万水师,无阻地沿江破城千里长驱,是杜预为他挡了荆州的阻碍,鼓励他不受权势牵扯,直灭吴都,彻底成一统之业。
    他也想到了杜预身后的人,襄阳府前浮脑海的一幕,已成真在眼前,隔众多人事和遭际,他目光朦胧地看,有些不可置信的恍然。
    程章瞧他脸色变好几遭,船阵顺水,已临近江边一片城,就拨动令旗,问:“呆半天了,想如何攻建业吗?”
    孰知人家不是呆怔。王濬收回旗:“不用想,攻建业已定方略,要打的是驻军的石头城,建业一方都会,尽力不加战火,败吴军主力,招引城内归降即可。”
    “谁定的方略?”程章纳闷,嘟哝,“好奇怪,战势万变,这么定能成吗?”
    “杜尚书定的,我会照行。”王濬也懒得解释,招来一将领,下令,“招降书以竹筒盛,抛至江岸,引吴士民归降。”
    近岸的船抛出成堆竹筒,纷纷扬扬,落水也被浪拥上浅滩。程章看出是准备周到了,也看到了王濬手边就搁着一篇。
    “今大晋平治四海,是英俊展节之秋,吴之旧望,随才擢用,将吏愿降者,免赋役十年,百姓降者,免二十年。”
    不禁转念叹:“那倒是,好方略。”
    领命的将领回来报抛完,程章想到了些事,扯王濬急告:“万事俱备,当下即可攻石城,吴军主力困在江北,已被围堵,在他们回师之前,我们乘机拿下此城,逼降吴主。”
    “不用你说。”王濬晒他一眼,令旗扬起,在江风中疾划,舟舰缓缓转向,截断东逝水,横江流向岸移。
    大船长百步,载千人,木城楼橹高耸。在令旗前指下倾的一瞬,楼橹上抛车齐响,巨石火弹凌空,如水中升起的龙兽,以摄人声威,呼卷向曦光中的石城。
    程章在将台旁掺和:“怎么总不待见我,真想帮你的,还有条线埋着,说不定能逼孙皓早降。”
    ~~~~~~
    孙皓是被炸声惊醒的,石击轰然,像是直接朝脑门砸。他火急披衣,岑昏从外间迎上,禀告诸大人已候殿外。
    “正要找他们,”孙皓声发着颤,少了一贯的威狠,形容不整地窜殿门外。他夜间没怎么睡,就天明时迷糊了会,眼下尽是青,瞬时觉察悬在头的危境,已是当头落下。
    门外是司徒何植、中书令胡冲和光禄勋薛莹,都是会顺毛摸的主,靠谄媚成心腹,平时超爱献祥瑞的,“青盖入洛”当口头禅呼。这时却当先逆龙鳞,高举着献扎眼的竹筒。
    何植股栗着,头低在竹筒下:“沿江都是这竹筒,晋人招降,不少人拿到手,出城去降了,为官的连印节也裹了去。”
    “这竹筒成生意,百钱一个,在通衢卖,还供……供不应求的。”后面薛莹状胆补充。
    “原来你们买来的,”孙皓掰裂,拉开看,“不杀叛国者,反倒帮衬生意?”
    “杀不掉,也杀不尽,”胡冲看出了君王杀意,干脆豁出去,“陛下,江东大势已去,人心归晋,我等也需,早图降计。”
    趁其怒未发,咄咄禀告:“丞相兵败江北,主力尽失,王濬大军已攻石城,兵甲满江,旌旗烛天,石城塌了一半,其锋锐难挡啊,陛下。”
    “城内早传童瑶,阿童复阿童,衔刀浮渡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王濬就是那龙,建业要被他吞下,上天早降谶言,陛下不可不见天命啊。”薛莹跟着声嘶力竭哭丧。
    “你怎么不早说。”这句轻声,满是吁气,孙皓闭眼,遮了眼中的怒,其实想遮的是惶恐。这些谄臣的逆反,尤为戳心,他斜看着他们,绵软、贴服,是让他惬意,但没有脊骨,撑立不起,让他孤立在绝境,没了坚硬的凭靠。
    他跄步到高阁边,连绵的宫城,广殿崔嵬 ,阶台嶙峋,藏着他的宏愿和大志,但他才德撑不起,他看之如蜃楼,在曦光和巨响下,正从石城的一线缝,轰然碎裂掉。
    “陛下,降书已写好,请分遣使者,奉书于司马伷、王濬请降,他们谁更善待,陛下便归降谁,交予图籍印章,早降,才不至城破身死啊。”中书令胡冲迎上,还在出主意。
    孙皓不动,看出胡冲俯首下是喜色,他已在向晋将邀劝降的功。孙皓手灌劲,捉起人后襟,猛掼下高台,啪的血肉声震响。
    “还有谁要孤降?”吼声中,还剩的几个夹尾巴赶紧溜,连滚带爬溜台下,兵卫稀少,孙皓也不想拦他们了,他继着吼高喊,“谁还敢举兵,为孤御敌,殿中金宝,将尽赐之。”
    岑昏昂然上前:“殿下,北苑近万人,是招募来,为陛下私兵,当为陛下一死战决之。”
    ~~~~~~
    石头城塌了大半,只剩依山的一段墙,擂石太密集,蝗虫般往里叮。游击将军张象也拽着一竹筒,他所部的万人,尸首压在石堆里,汩汩冒血,另一边,晋军登上滩涂,成列成片,擎利刃向残墙冲锋。
    即刻的死,更久的生,他恐惧得只剩了本能,颤巍拿过副将找来的白布,缚上长戟,高举上城头。
    忽一箭破空,将白布盯落,羽尾震得似带怒,是吴军的箭,没进了墙沿的血,张象转头,堪堪贴泊岸的晋军船阵,吴军十艘战舰,正疾桨破水而至。
    一箭过后,是排箭越高空,轨成弯弧,落向岸滩的晋军。拘肠箭轻质,尖镂成倒钩,擦人身即沾附上血肉,晋军攻势一滞,能跑至城的已经没几人了。张象踩白布站起,抡长戟,招呼人往城下冲。
    但晋军巨舰,岳峙般堵在岸口,宽长的栈板打下,入到岸更深,更多晋军以铁甲覆头面,浪涛般汹涌向残城。
    “箭快光了,他们人更多,一箭杀一个都不够。”诸葛靓眯缝眼,船贴岸越近,他整着甲,“冲下去拼了,一人砍三四个没问题。”
    从船到城,渐被晋军延满,水柔沙细被铁光覆盖。陆机挡住他:“登陆,难击退他们的,步骑不是优势,在船上打,不定能杀更多。”
    弓手渐缓下,身后的箭堆见了底,诸葛靓咂咂嘴,蹭着甲板,他在默认。陆机对身旁小校低语,令传速传至每船,船舷堆起钩绳和长板,角声中齐转舵,水手断续滑,十船以不可思议角度,横靠向晋军如坚城般的巨舰。
    铁钩甩出,搭紧巨舰船舷,船下开划,朝江中退,拉绳的吴军半倾身,臂间手背筋鼓肌暴,使出震天呼吼,竟是要以人力生生将船拉离岸!
    尚剩的晋军当然没闲着,麻绳浸胶,被反复砍也未断,只好反向使力挑钩离舷,两方拉锯,相持不下,但晋船越发在晃动,入水的锚寸寸冒出,最后一荡,船上晋军纷然栽到,巨舰脱了锚,直荡入江水。
    长板竖起砸下,接两侧船舷,吴军持刀,踏板入敌阵。在一人宽的动荡里与敌军打,有的落水,但顺绳往上攀,片刻便有人越板落地,守住点,护卫更多的人踏过入敌舰。
    以船为城,行攻城战!
    ~~~~~~
    王濬止了令旗,沉吟:“他们还是能反击,低估了。”
    “是,人少船少,但更知江情熟水性,”程章也沉肃起,“辰时到午时江潮退,还想到了人力拉走船的法。”
    一时无语,程章觉得王濬没看战场在看他,还瞪半天的,发毛地摆手;“别看我阿,我没那熟江情,没主意的。”
    “反正建业必取。”王濬转向西面,不过是想速战取之,免生变数,还有,不想战得太惨烈,春气主生,杀戮有伤和气。”
    “哦,是伤和气,”程章被点醒,“伤太多都怕补不回了,该速战,真该速战。”
    一拍脑门,作恍然样:“石头在建业西,乘吴军耗在此,接后的船越过,去东面着陆,虽迂回点,但抵抗会少很多。”
    见王濬还盯他,只好掏出压轴的:“这是城池图,你看着办吧。”
    “我会办的,”王濬冷冷,“但得先这里解决了他们。”喜欢昆岗玉请大家收藏:(663d.com)昆岗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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