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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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不知福,这里还是好的,”程章转向散去的那一众兵,“还能好好防守,下游可是惊惶得不行,过江乞降者不少,听说你国主又施暴滥杀,将臣保不了身,能跑的都往江北跑。”
    程章嬉笑着说,却有些咄咄逼人,陆机又退,抵上车辕,身止不住后仰,被他一手托住,将人拉近,说得更笑意也更冷:“还有,这里大军一动不动,操练调度都没,不尽是你父亲与羊都督的和谈了,羊都督已过江,劝你父亲归降,以缘江四路大军逼境之势 。”
    陆机在威逼中想到了陆凯的话,叔父评论忠与降,毁与誉,教导不必守志节,是他一时气愤,还是父亲所劝,或是他们已然决定要做的事。他不想信,但程章逼人眼神在前,种种迹象合辙,让他全然混乱,想不到更多事,像江中叶舟,在突起的风浪里,怎么都定不准向了。
    空茫无措眼神被程章捕到,压身过去,柔细声问:“士衡,事到如今,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吗?”
    “敌人,仇人。”陆机即刻答,嘶哑声带着一点厉。
    不问还好,一问人惊醒,反手就把他推开,程章倒不急不恼,抱手看他搭辕木,迟缓行,想远离又力不及的样子,终忍不住要去扶。坚定伸开手,只是虚拢着人,一寸一寸郑重靠近,如捧至宝般惊疑地微颤,声出肺腑;“也是救你的人,不只性命,还要给你,你想要的伊尹、周公业,辅明君,匡天下。”
    结果手中一沉,勉强接住昏绝的人,很想问“士衡,你听到了吗”,但感到他沉沉欲坠,知道问也白问。一阵担忧后,不免感叹,刚到正题就收场,准备的豪气干云全没人理了?真是口舌逼人从没逼得这沮丧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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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机醒来一片茫然,眨眨眼,看周遭不知身在哪里,也记不起发生的事,怎么又被人带到个陌生地。不过,懵怔着坐起身,感到了衣被的轻软,炭火暖融,身上滞重也像减了很多,乘无人往外走,能不被拘禁怎么着都行。
    房外一圈栏杆,成天井,身在楼上,能俯视人密集的中院,院五丈见方,院口对街衢,行人往来牵马,背包负重地进出。有堆货算账的,有置酒相谈的,还有摆排场迎人的。陆机明白是客馆,投下的天光带细小雪,涌着熟悉的潮腥气,他陡然想起些事,也想到了这里离江边并不远。
    再深想,被乐声打断,嚷嚷市井,出奇地有人吹笙,悠悠靡靡,伴着阵梅花香。他循声去看,走过几个回折,到栏杆通往的高台上,一人斜倚,束腰广袖,背影很绮丽,走近了看出,那人着菱纹绮,衣裳深青扬赤色。
    更绮丽的是,不断有梅花枝从下面抛上来,栏杆挂的,落那人衣袖的,散地面的,星星点点全是花,或含苞或吐蕊,红粉在雪风中翩翩然,一如被花团团包围的,那个奇怪的人。
    底下一阵欢呼,都是娇丽的女子声,嘤嘤嘤地听不清楚,但那人放下笙,微微扬袖,开始诵诗,这下陆机听清:
    岁寒无与同。朗日何胧胧。辗转盻枕席。长簟竟床空,凄凄朝露凝,烈烈夕风涌,君何久不归,妾魂独茕茕。
    听得出是受闺阁追捧的闺怨诗,秦楼楚馆什么的也爱唱,难怪反响这么大,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的。不过确实作得好,无一点鄙俗,辗转多情,还哀凄荡心。想想自己也诌过这类,自愧不及这位仁兄诌得动人。
    “窥视这久,能否帮在下收下花。”思量中,惊觉自己被发现了,陆机抬眼,才知那帮嘤嘤嘤的哪里是为乐为诗,实在是眼前一张脸生得太摄人,妖冶带正色,含情又透冷意,眉目的标致外,神情在变幻流转,勾住人玩味流连,完全挪不开目的那种。
    “阁下好容颜,亦好诗。”由衷赞叹,拱手作揖礼。
    “好说,我姓潘名岳,字安仁,自北客游到此,想要些花,弄了太多,不好收拾,要你帮下了。”
    话出,眼如桃花带水,陆机鬼使神差地去帮他捡。刚府身,又被拦下,潘岳仍挑着桃花眼,娇声抱怨:“这些风姿不好,入不得眼,我还想要些,看阁下文气盎然,能否帮我作首诗,使楼下女子再投。”
    陆机怔怔看着他,想到要跟他一样行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潘岳被看得一摊手,再使桃花眼撺掇:“我实在作不出,有劳兄台了。”
    只得走到栏边,哭笑不得地念诗:
    寒风习习落叶飞,念君远游常苦悲。忧来感物涕不止,非君之念思为谁。
    楼下同样大的嘤嘤声,又收获满满一阵花,落得两人发上衣上都是。只好相互帮着理,再俯身一一地捡。
    暗香扑面中,陆机捧起一大堆花,问人该送去哪儿,潘岳只对着笑,陆机在他笑意中微醺,明知好荒谬,还是莫名跟着笑出了声。
    程章在壁后听到,偷瞟了眼,暗叹:“就知你好这口,看来找这活宝来逗你乐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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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相视笑,有人气急败坏地冲上前,让程章拉都拉不住,大吼声问:“你这是干嘛?”
    潘岳悠悠答:“客馆粗朴,太素,我不习惯,找些花装点而已。”
    来人更气:“你要花,跟我说声便行,用得着这招摇吗?”
    “自己去摘,多没意思,那及这样有趣? ”
    “有趣、有趣,这又不是河阳,能让你种满城花,远游来观风土,低调,低调点不成吗?”来人急的脸都绿了。
    “懒得理你。”潘岳晒声,款款回走,对陆机道歉,“这是我文友,见不到我张扬,得罪了。  ”
    陆机捧着堆花,走不是留不是的,但在两人争执间听出了异样,也看出潘岳有意回避,就主动请辞: “没有得罪,我不过路经,凑下风雅,就不多扰了。”
    结果忘了问花送哪儿,又一阵窘,好在潘岳解围,回以揖礼: “谢阁下的诗,还有这捧花,权当薄礼相赠。”
    程章远远等着,看陆机在花团锦簇中的不知所措样,带上点他们初识时的礼数和诚挚,觉得可笑同时,也泛起了回想,想没有夹在其中的算计和毁伤,能一切一如当初,同行于舟,相忘于江湖,该有多好。
    往事不堪追,脚步声起,程章幻想就断。见潘岳走近,投去眼神,美人即回转身,顾盼下还怔忪在原地的陆机,使桃花眼说最后的词:“与阁下投缘,若江山一统,定会再见的。”
    话入耳,人皆走远,陆机惊讶,回过味来觉出的异样是什么,但还不及细想,就撞到有人比他反应得还快。
    街上一大队兵呼喝涌进,客馆即刻人仰马翻,人都急的到处躲,被抓到的直嚎“我不是奸细”之类,当然还有大兵更大声嚷嚷“ 奉都督令,抓晋军细作”,“查到就窝藏此地,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搜出来”。
    吼得心惊,陆机大概猜到要抓谁了,他逃跑到底引起父亲盛怒,估计遣出大军满城在搜。想到后,定住神,怯怯把花捧高,遮好脸闪身进屋,紧贴在门后,但未站定,就有步声临近,并不急重,却一下下如在心间,然后隔着木板缝隙,他听到了陆晏的声音:“士衡,父亲病重,很想能再见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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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阳城,羊祜在城外下马。城墙绵长,一眼望不见头,墙尾没入东面岘山,山接秦岭余脉,横亘在南,隆冬还有越岭的鸟。羊祜循鸟迹仰首,视线落在远山层云,喃喃叹:“我终没等来人,想来本就是奢望。”
    他没注意到,城门里震震有声,不一会儿,军仗旌旗齐整摆出,唰一钝响,刺破呼吼的冬风。队伍正中,一人着朝服,簪缨染风尘,向后整着乱发,急急地趋步来迎。
    胡奋先钻出来圆场:“杜尚书午间到,不料刚好碰到都督回城。”
    “先生,一路辛劳。”朝服者俯地行顿首礼,抬首在羊祜衣裾间。
    一圈人就不说什么了,明白都是自己人,新老相替不会搞得剑拔弩张,于是纷纷紧绷转缓和,言笑晏晏,热烈共迎都督入城。
    羊祜带着杜预,看他面容始终冷静,嘴角都没多动下,他从度支尚书任上来,七年间掌一国钱粮,修漕渠兴水利,水旱疾疫不断,用兵多,但国库钱粮从未减。羊祜本不想调他来,但能用的没有几个人,聚在他身旁的,都是微末之士凭才干跻身,人少,张华要稳住朝中,能把控并调集起伐吴资源的,只有他最合适。
    “京中称你杜武库,言你损益庶政,不可胜数,我想,你该比我有办法,会变通,不至像我,西陵、江夏两败,就言论汹汹,直接被赶下台。”
    近府门,羊祜笑着自嘲,持杜预手,直接拉人到堂中坐,不再笑:“伐吴之业转给你,定能成你更大功名。”
    “学生惶恐。”杜预真的诚惶诚恐,羊祜拉他坐在正位,长史徐弘带上文武僚吏拜下。
    “他们是我留你的人,我一人不带走,兵将、屯田、钱粮,账册在徐长史手中,还有内堂好些图,旧是旧了点,看荆州、西川地理,也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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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中的潘美人登场,绞尽脑汁写他美怎么感觉写成了个小丑,只能后面挽救了。
    潘美人和士衡是真真正正好友,本来第一部快完已收线在,添新人物为下一部铺垫啥。喜欢昆岗玉请大家收藏:(663d.com)昆岗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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