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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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陵城在江边,战事一歇,商贾们立马凑集,市集熙攘重现。日才上城角,开门启铺的人就开始翘首盼,顺道串门串户地热议下,今天那个出手阔绰的纨绔,又会来一掷千金地买什么东西。
    可等到日中人都没来,又见挤市集的人纷纷往外跑,心里不免嘀咕,怕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用守铺子的,也赶紧跟去凑热闹。
    州府前正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中,车马一列延到城门。马是黑白纯色,车是铜铁镶金,锦幔包覆,煌煌赫赫,要多招摇有多招摇。当先两骑,缓缓停在州府大门前,接续的也随之不再走。人便往前凑,议论指点唧唧喳喳轰起。
    锦衣使者下马,展开手中简,环视下已聚得够多的人,清清嗓,开始大声报品名:
    “雁一头,白羊一口,酒十二斛,米十二斛,玄帛三疋,绛二疋,锦采六十疋,绢二百疋,兽皮百枚,钱二百万,玉璧十枚,马十匹……”
    于是议论指点更盛,轰轰然简直要炸开,满溢着惊讶、欣喜和羡慕。
    “这倒像是纳采呀。”有人点明事实。
    “将军家小姐,真是好福气 。” 惹出一堆星星眼艳羡的。
    “妾当年怎未逢得这般郎君。” 又惹出扭捏着懊悔的。
    “没听闻过将军家有小姐啊?”
    “不定是远亲。”
    “远亲都能嫁如此贵人啊。”
    ……
    “雁羊酒米,玄緟皮帛,”陆晏贴在府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窥,沸反盈天的大声小声听到清楚,一拍额叹, “真是的,这简直了。”
    陆景在旁不明就里:“父亲是不将哪家远房妹妹许了亲,引人家这么大张旗鼓地来下聘。”
    “下什么聘,是来赔罪的。”陆晏解释了句,朝正堂走,“父亲,还是开门吧,外面流言蜚语,实在招架不住,又不能出兵轰人。 ”
    “府内重兵把守,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还是放进来得好。”接着劝。
    陆抗掣剑起身,沉着脸到门庭,守兵应声移动门扇,起哄声一下涌进,程章就在门缝正中,躬身而拜:“在下小商程章,仰慕府中人,献此资财,只为求一见。”
    周遭议论又起:“将军家真有位小姐?”“原来早相识,情缘已定啊。”“丰神俊朗,真是佳婿”……
    陆晏实在受不了,挤开惊住的陆景,在陆抗的冷眼默认下邀人进府。而后砰一声带上门,害羞埋好头,出去指挥人把物什抬侧门去了。
    ~~~~~~
    “你好胆识,敢如此来。”陆抗在前走,冒出一句。
    “交战都不杀来使,何况未战时,”程章拿出金柄扇摇,走上前笑答,“不过还是心怯,所以左思右想,想到如此招摇着来,将军无法拒之门外,当然更不会杀我。”
    金光刺入陆抗眼,他停下,眯起眼打量:“原来蜀亡时,你就看上西陵,与罗宪相勾结。”
    “嗯,不然难结交他子侄罗尚,也不好胁迫步阐举城来降。”把旧扇翻两下,感慨,“多年前事,将军好识记。”
    陆抗在主座前回身,视线一点没离程章,看出他仍是西陵城里的狂妄,但目光有闪烁、有游离,他故作摇扇,作无所畏的笑答,是在遮掩某种不安。
    程章无意坐,笑对陆抗的注视,直等他屏退左右,才出言:“看来将军与羊都督和谈,并未让军中人知。”
    “说到和谈,你该按昨晚约定,向我赔罪。”陆抗就事论事回,但也想到了他话里的先发制人——他了解不能明言的密事,他有随时可用的筹码在。
    程章二话不说,直接叩拜下去,站起时很真诚:“其实将军也知,羊都督稍犯境,是为了依和谈,尽人事,使两军不再战,”顿了顿,眼神流转,“如此,不会在意我赔罪多少的。”
    “各为己利而已。”陆抗侧转身,不理他开脱,也不想太针锋以对,“羊祜说帮我,也是帮他自己。只是我没料到,你们会如此费心思地避战。”
    “那就好。将军有守约之心,我等有不战之意,通使往来,就是为彼此能恪守。”程章把目光撇开,事了似的叹出声。
    ~~~~~~
    话已说尽,叶落鸟鸣声可闻。程章不着痕迹地搓动手,陆抗迟疑了下,踱步到他跟前,劈头问:“说‘我等’,你是何人,你为晋军谋西陵,为羊祜出使,绝不会只是,你自称的小商。”
    “怎么不会,”程章一怔,闪躲着笑,“古有吕不韦居奇货谋国政,同是乱世难求存,我不过想寻些政事上的出路。”
    “如此自比,你野心不小,更是有手段。”
    陆抗在步步向前,程章撑到案边,深吸口气,窥到了案上半开的简,慌乱中想到了应对法。
    退到案角,转口气道:“不管我是谁,到此除了使命,也是想将军知我,野心手段之外,与将军有关的另一面。”
    “府门前说的,想得见士衡,是不假的。”跪下身去,嘶哑声带哀痛地叨叨,“所送之物,一些是士衡在襄阳所用,很合他喜好,置办起来不易,留那里也无用,我随身带到此,想将军转交士衡。”
    在意料中,但陆抗也有些惊讶,连声问:“你带他去襄阳的?你们由此相交?他在襄阳怎样?”
    程章点着头,已不再慌,继续用起效果的声气叨叨:“在襄阳很不好,他重伤未愈,又忧思困顿,一不下心就病着。病稍一重,就昏昏沉沉,谁都不理,做什么都要耐心哄、反复哄,很不好办的。”
    “那些置办物,都是为哄他的,他喜欢用陶杯盏,尺牍,漆砂砚,紫霜毫,着衣喜续衽钩边,爱吃清甜味,可以无琴,但要给他一埙,就算不给,他也会偷偷藏一个……”
    “他不在这里,我也无从这么待他,”陆抗惊呆,觉得不能再由程章说下去了,转向东北的偏院,语气森冷,“你求一见,恕难办到。”
    程章也不否定,绕着桌案走:“士衡做的事,是想还恩于我,说到底,是江东弃他、毁他,让他彷徨无所从,你们不该怪罪。再则他情志易感,曾伤重,天冷会染风寒,也受不住被斥责的。 ”
    “我可以不怪罪,但你继续撺掇他叛逆,我绝不会饶。”陆抗狠声威慑,见程章自行展开案上的简,已俯下身细看,也顾不上威慑了,一步去合上阻止。
    程章像是不好意思地起身,还是哀切语调:“睹物思人,我只是想流连下这字迹,失礼。”
    陆抗这下看出了他的做作,不想也不敢再周旋,背过身去,默然示意送客。
    ~~~~~~
    “你有麻烦了,”城郊驿站,程章在空白简上写,撇撇旁边跺脚的何定, “不是看在你给我消息,又筹备周到份上,我都懒得理你。”
    “陆抗会上疏孙皓,彻查你们占募,会在荆州乡里行什伍,让你们再荫蔽不了人。” 写完,把简往何定头上一砸,“你脑袋被门挤了吗,巴巴送上名册,等着被陆抗收拾?”
    何定焉头焉脑,喏喏回道:“西陵战后,陆抗急要补上伤亡,几次三番让国主给兵,若不主动送上,一旦暴露,连点回旋余地都没。”
    “反正是你主意,拔根连土,不定你也暴露。”何定见程章神色轻慢,他被逢迎多了看不过,又加一句话堵他。
    “我怕什么暴露,”程章悠然起身,隔着木栏,看楼下的驿臣往来牵马,更轻慢,“该怕的是你,此财源一断,下步你们要从何处谋呢?”
    然后开始感慨:“记得初见,你也不过是一溜狗走马的贱奴,几年时间,我助你主从乌程到建业,从亡命徒到帝王身,靠与我交通,你们才得显赫威福。但我盘的是生意,给了得有回,你们财窘,答应的总给不上,我才与你出此下策。如今这条道行不通,你贪的小利没了,我这债主也恼,可要亲自向你国主讨债去。”
    程章学着何定的阴阳怪气,说得何定脊背发凉,他一步步全赖此人,他不想再一朝回到贱奴,只能不择手段地去攀附。想着,就抹了把劲间汗,勉强镇定道:“国主性情无常,你知道的,去了也不定能讨上,你生意人,眼下可否再想一法,补上那些钱,我保证立马做,再不出差池。 ”
    “哪有那么好想,”程章晒笑,把何定低着的头一按,“不过最近我心情好,贡财的事可缓一缓,但你捅得篓子得补上。”
    何定稍直起身,一脸地懵。
    “还是我指点你怎么补吧,名册上的人,无论你想何法,原数送予陆抗,实在不够,我助你些人,当然,所有人需经我手,也好不再出纰漏。”
    “就这样?”何定还在惊疑,不敢信程章气急败坏找他来,能这么简单了事。
    程章把他头拉近,眼阴下去,哑着声说:“其实,我出此策,目的也不在财,而是瓦解荆州军根基,对敌陆抗,这点,与你是同样的。”
    何定惊住,但不敢再问,他被程章往栏上一推,而后以背影相对:“耽误贵人回程,抱歉。”
    何定只想赶紧溜,可刚下两步梯,又被程章拎住:“这次钱物,你总要给我些吧,我可不像贵人,有驿站可供车马,出门在外,全靠自己花销的。”
    “真没了,采买全用上了。”何定无奈摊手。
    “用光了?你可真能花。”程章不信。
    “你说往盛里办,我可是按后妃纳采礼办的。”何定委屈着解释。
    “好吧好吧,我还算满意。”程章恹恹回,也不知还能说什么了,一边放何定走,一边心疼地感慨,“士衡,为了你,我可是连路费都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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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是结交狐朋狗友,还死缠烂打地上门,真让家长不省心。
    十一计划出游,大概更不了了呃。喜欢昆岗玉请大家收藏:(663d.com)昆岗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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