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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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晏眼目发红,声嘶哑着回: “城门忽开,不一会又闭上,城中有火光骚动,怕是步阐所部,自己内讧了。”
    陆抗瞟过去一眼,陆晏意会: “谨遵父亲令,没攻西陵城分毫。”
    “还有什么?” 仍看着他,问得有点厉声。
    陆晏倒吓了跳,讪笑着缓压力:“没什么了,步阐又没出城,我等又不能攻,相安无事,还能有什么。”
    “那你休息下。”陆抗略俯身,按他坐,温声凑过去,“看得出,你昨晚没睡,不仅没睡,还很忧急,在忧什么?
    陆晏就知道被叫来,有些事肯定瞒不住,低下头,小声承认:“士衡可能在城中,我怕他出事。”
    见父亲脸色沉下,拳握紧,松开又握,陆晏准备着挨批,不料仍被平淡问:“他来过你营中,你对他说了什么?”
    “父亲不是料到士衡会来吗,我把信给士衡,就说了信上的事。”斟酌着,小心答。
    “那封信,是我想他随羊祜,可能会来此。战场险恶,要他避开那些计议的交战地,”说着一转眸,声都高了几度,“但他肯定没照做,肯定又自作主张地折腾去了。”
    陆晏愣怔着点头,暗叹真是知子莫若父呀。
    “他问了或说了什么,你一一告诉我,如实,别再东拉西扯。”
    陆晏不得不坦白了:“他问及战事,我跟他讲了设营筑围排布,还因为那封信,也说了夷兵虚实的事,然后士衡就说能帮我,去阻止步阐出城。”
    “你就这么信他?”冷不防一句问。
    陆晏简直惶恐,搞不清父亲什么意思了,怀疑士衡捣鬼,把他拉来一并问罪?张口又闭上,就看过去,眼神在反问,难道不该信吗?
    陆抗眼神晦暗不明,他在辨明一些事:留那封信,一半是担忧,而另一  半是他隐隐的谋算,通过士衡,让羊祜不经意间知夷兵事。但这只是步暗棋,因不确定并不想启用。
    但现在看来,已然启用了。羊祜并没有轻信。他派人去诈降,堂而皇之告知薄弱处,正因为与信中透露的相符,杨肇才始攻郭洲,晋军果真入了他的局。
    ~~~~~~
    西陵向北,晋军大营。羊祜坐在中帐案后,见来请命的杨肇急得都快哭了。他回禀郭洲成了拉锯战,一夜相持不下,此时两方力竭,只要稍增兵力,就能拿下那处防守,大军便可一举入西陵。
    羊祜沉吟着,仍不开口,旁边胡奋实在看不下去: “都督,给我五千人,我亲去援郭洲,今日不破围,甘受军法。”
    羊祜不置可否,胡奋无奈到案几前 : “都督,左右是要进军,不过早晚而已,何不应了杨将军。”
    这下都督终于挪了下身,扒开他问杨肇:“告诉你郭洲可攻的吴军降将,带来了吗? ”
    “在前线辨方位,没随我来。”杨肇闷声解释。
    胡奋上前:“降将是硃乔营都将俞赞,都督吩咐,我细审过,此人知吴军诸多详实,能说的基本都说了。”
    “这我知道。他所说,确是与陆抗信中相符,但郭洲久攻不下,可见我们所知的,未必是实情。”语声沉肃得很。
    胡奋一愣,皱眉起疑,但杨肇抢出辩解:“只是先锋军攻,能有多少人,不敌也是自然,况且吴军占地利,还以逸待劳,没被打退,已算够好的了。”
    “此事尚需斟酌,我不增兵,你去维持战况,就够了,不许进也不许退,等我消息。”
    杨肇还想再说,但羊祜背转身,负手向后,明摆着拒斥,无法,只得哼口气恹恹退下。
    “都督疑其中有诈,也因西陵内围,昨夜始终未见出兵?”胡奋见无他人,就说出刚才所疑的。
    “是。”羊祜回过身,点头,“吴军强弱排布,始告我者是十六皇子,他请命入西陵城,如果能从内攻出,郭洲兴许就破了,但西陵没动静,说明情形有变。事情已出乎意料,不得不更谨慎些。”
    羊祜对着的地图,群峰连绵,江流穿绕,山水间幽深难测,仅凭探听标记出的吴军防戍,让他觉得虚浮在图面上,不想再去琢磨,就拿手重重地一挡:
    “杨肇说得有理,吴军分散,若集五万大军,可从任意一点破围,不管其虚实强弱如何,就不该被这故弄玄虚牵制。”
    向胡奋吩咐:“你去盯着杨肇,一则不让他冒进,二则探明地势,等适当时机,调集大军,彻底突围进去。 ”
    ~~~~~~
    郭洲在江水出峡谷处,由北岸伸出一块地,倾斜入江,长二里,广一里,向上遥望,便能见西陵城墙。
    此时坡上草木倒伏,矢石雨下,再度冲锋的晋军又被打乱,狼狈往后退。退到洲头,飞矢声渐歇,一时两方偃旗息鼓,只剩呼哧呼哧的江涌风啸声。
    将台上,杨肇敛目攒眉,不忍见看得到又攻不进的西陵,一脸的不甘心,指着坡,问台下胡奋:“都督果真不增兵?”
    “嗯嗯嗯,”胡奋应付着点头,“还是原来意思。”
    “参军,你都看见了,吴军完全不敢追击,根本就是兵力弱,仗地势守一下,只要多些兵力,冒矢石冲上去,这里就能破!”
    胡奋不答,眼神飘忽着,不停远观近望,在琢磨地形,专注得很,杨肇烦闷,跳下去遮他眼:“参军,看什么呢?”
    “看都督为何不增兵,”胡奋调侃,拨开他手,眯起眼,“前方峡谷间,似还有一处营。”
    杨肇莫名其妙,只顺着他手看过去。江洲向北的两山间,水清澈幽深,似静而不流,山崖上隐约几条路,通向谷间一处屋舍嶙峋的高地。
    “那是七谷村,离西陵如此近,当然有吴军防守。”边说边转身,“参军稍候,我去把那俞赞拉来详说。”
    俞赞身为降将,自然是低眉顺眼,拱着手说 :“七谷兵力更弱,山间台地有限,留不了多少人,且多是善攀山的蛮夷,但道路尚通,由此地入西陵,是险道,也是一快捷道。”
    杨肇面露惊喜,佩服地一拍胡奋:“参军好眼光。”
    胡奋继续张望,崖壁上无人迹,但凿石小路断续蜿蜒到半山城角,村与城远不过两里,似乎人行其上,便立等可至。
    于是思量了番,加上被杨肇拍得得意劲,对他振声:“你撤离郭洲,领兵攻七谷,我去找都督调军,全力助你。”
    杨肇兴冲冲整军去了,胡奋自顾自回大营,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俯首侍立的俞赞,嘴角漾出了点满意的笑。
    与此同时,郭洲上坡,盾阵掩着弓箭手,吾彦从中走出,弃弓在地,阵即向两旁撤开。他走到更高,望着坡下晋军,长吁口气:  “看来,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
    ~~~~~~
    越七古村峡谷向西,绝壁千丈,林木萧森,青黑色的烟霭缭绕半山,在江风迂回的间隙,才透出了月上中天的一线光。
    谷中水湍急似雷鸣,切过两岸高崖,急冲着崖底险滩。峡窄水激,飞鸟猿猴都不见行迹的,更不谈上人烟了。不过,在凹入山崖的一巨岩下,有火烬破开暗夜,被人拨一拨,焰又呼呼腾了起来。
    罗尚把睡旁边的程章一拉,拎他后背耸耸,对他耳边催:“醒醒。”
    程章迷糊着张眼,很快适应一片黑,意识回笼间,感觉到罗尚往前指:火焰照出穹顶似的一蓬光中,有道身影挨着边缘,正往无垠的黑沉里没入。
    身姿和步调仍肃正,他熟得很,但在轰轰声里的阴冷暗夜,就莫名觉得生疏,生疏得都惶恐,不由得赶忙起身,从火堆抽起根木棍追过去。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竭力高过水流声,疑惑问:“士衡,你去那儿?”
    火焰到处,头顶笼着的雾霭骤散,圆月朗朗正空,光色霎时铺撒到谷底。陆机站住了下,周围如深水般清冽和潮润,水粘厚的力压得难动弹,但遥遥浮动的光,千万缕透射下,牵引人不止息地朝光点挣动。
    他仰看了眼月光,袖手继续前走,脚下成了滑腻卵石,听到身后的绊动,还是转头应了声:“别过来了。”
    “你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恐不复见。”说完加快步,跳上滩边木筏,一撑杆溜到水中。
    程章还没反应过来,筏就在激流下远得只剩一点。圆月当空,拖出长长的暗影,末端有细碎光在幽幽动,程章就觉被一下一下戳着,痛不欲生的。
    虽然有些事还不知,但冥冥中已察觉,阵营分属,所求所谋之道,战火烽烟,不可避免的决裂,好像真的到了。
    陆机让木筏随波,走出几里远后,抱膝坐下,其实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水流把他们带到滩涂,虽筋疲力竭,困乏得不行,但还是想着法离了那里。此时山重水复无岸,就呆看着水波想,再不会有人舔着脸调笑他,费尽心思弄东西讨好,记下他一举一动、爱憎和喜忧,被深知,会深切地劝不要忧思困顿……
    ——可惜,真假难辨,藏着算计和骗局。
    不觉间到险滩,水回旋激荡,似雷响电鸣,筏颠簸着摇晃,水成渊,杆触不到底,木筏不堪重地往旋涡里斜。陆机拿杆抵木缝,看着手里的无用物,就想起那天程章在沙岸上,对他怨愤所书,讥诮着说天亦无情,他被所深信、所秉持的背弃,已再无立身地。
    “天道夷且简,人道险而难。休咎相乘蹑,翻覆若波澜。”
    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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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手好痛苦。ps最后的诗也是士衡亲自写的啦。喜欢昆岗玉请大家收藏:(663d.com)昆岗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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