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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雾起,丝丝缭缭延开,越漫越浓。正对城门,隔江而立的吴军营寨,炬火成行,红焰翻腾,但也不过照亮一小方地。寨外青山江流,不远处西陵城,被白雾渐涂抹,全隐在了夜和雾交织成的苍茫一片中。
    陆晏走在一队巡兵最前,专盯城内动静,此时远眺不见物,便竖起耳朵细听。静中水哗树动,其余不闻,百无聊赖了半天,突而嗖嗖两响,惊得众兵持戈奋起,弓着腰朝四周打探,生怕被偷袭。
    又嗖得一响,石子飞过头顶,砸向几丈外的树丛,顿时草木起伏,窸窣有声,陆晏眼神示意,众人便一窝蜂地往林中跑。
    留下他抬剑出鞘,转向相反方向,冷斥:“出来吧,别躲了。”
    陆机拍着沾衣的小灌木叶,坦然走出,微微笑着,趋步中一拜: “大哥,久违。”
    陆晏瞪大眼,待看清,可不及细问,就被拉住往帐中走,陆机压低声:“ 情急到此,还勿使他人知晓。”
    “他不想被发现。”陆晏想着,徒然泛起种难言的情绪,惊喜被层酸涩盖上,愣怔着跟着走。眼前一亮时,发觉已到自己寝帐,左右无人,不禁失笑道:“看来士衡你到此,什么都打探清楚了。”
    “日间不便现身,大哥见谅。”陆机拘谨地停步,陆晏这才有机会看他,萧萧索索,风尘满身,头上衣上还沾着些叶屑,像是初见时璞玉似的秀莹,已然染上很沉重的尘浊。
    开始拨他头发上的叶片,取笑:“你这是在树丛钻了多久?”
    不见答,拉陆机坐下,调正他发髻,恰见后颈处的淤痕,就深叹声: “武昌一别后,一切尚好?”
    “武昌别后,我去了襄阳,晋荆州军驻地,是以知晓,晋都督羊祜已领五万精锐,取道江陵,赴西陵来。另有两路军,正从水陆两道,来接应步阐。这次,他们对西陵,是势在必得。 ”陆机神色谨肃,一口气说完。
    陆晏满心热意,被这就事论事兑得一凉,心想真跟父亲一德性,没法计较,只好也整肃起来:“你写的檄文,父亲收到,对这些事,我们也猜出一二。”
    顿了顿,眼神警惕,更肃声:“事已至此,细节我不多问,不过,士衡你如此现身,不会只言敌情,你要做什么?”
    “要大哥告知,你们要做什么?”陆机亲切笑着,眉眼弯弯,像乖顺许多,正是陆晏期待的,但他却莫名地有点发憷。
    “你是想问,排兵布防如何?”陆晏沉沉一叹,只得依他,拿出地图指点,“西陵周遭,所有关口路口设营筑围,赤谿至故市全线布兵,内困西陵,外以抵敌晋军。 ”
    陆机抚上地图,喃喃叹:“难怪江陵城几无战力,如此严防,父亲大概集了所有兵力吧。”
    “但如此分散,若晋军专向一处突围,岂不难以抵挡?”
    “也是无奈之举,西陵一时难攻,只能如此严围,让步阐与晋军接应不了,西陵就能保住。”陆晏点上地图,面色更沉,“最可怕的是,步阐与晋军互通上,从内外同时突围,那真是两面受敌,难招架了。”
    手从地图拿开,指向帐外:“所以,我时刻盯着城里动静在。”
    “我明白了。”陆机应了声,靠上塌边,以手支颐,一副若有所思样,朦胧光影让形容很是深邃。陆晏忽想起上次他伤重,病榻前讲战事哄他,看到的也是这样神情。
    隐隐觉得不对,果然不出所料,陆机一下站起,抖衣衫往外走:“大哥,我可助你,我有法入西陵城。”
    陆晏几步赶上,拉住他,但又不知该说什么,情思纠结着,就冒出一句:“士衡,你真打算,不去见父亲吗?”
    “无颜去见。”陆机怯怯回声,挣开陆晏,低头匆忙出帐,逃避什么似的。
    帐外雾气厚积,已茫然不视物,仅火燎印得几处赤红,遥远处有旌旗的呼啦轻响。陆晏到帐口喊:“士衡,父亲有书信在此,难道你亦不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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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光遍布山岭时,羊祜站在山岗思索。前锋行军,杨肇已过南津关,徐胤率水军自巴东,行到白帝山滟滪堆,而五万襄阳军,也在夷陵驻扎完毕。谷间平地上,灰扑扑的营寨成行成列,填山塞谷般,望之无垠。
    而山另一边,绵延向天际的峰峦中,吴军战旗星星点点冒出,青底黑字不甚显眼,看不出有多少,但依稀能辨绣菱纹的陆氏徽章。
    程章气喘吁吁跑上来:“都督安营在此,让我好找。”
    “你迟了一日。”羊祜仍望远方,悠悠回道。“说了是好找,夷陵地界大,山多谷多,难定是何处。”程章搓搓脸辩解,打哈欠问,“干嘛要驻军夷陵,到近西陵的山地,岂不更佳?”
    “那你更难找了。”羊祜回头笑笑,又负手向西:“当年,蜀先主大军伐吴,陆逊火烧连营四十余寨,便是在此。坚守不战,故作败退,苦苦相持,待天时以少胜多,真是用心用计至深。所以,我以此自警,不敢靠太近,陆抗围城严守外,有何谋计,我得看出些端倪。”
    程章不以为然:“反正都督在等,何必责我来迟?”
    “不只来迟。”羊祜收回神,凝视向程章,无奈吁出口气,“与你约定的,打探吴军粮草,你是一点没做,是吧。本想见其贩运,来猜下他们是想速战,还是久持的。”
    一下被说中,程章尴尬挠挠头,再辩解:“吴军运粮,大船走水道,荆江段被吴水军控制,我那敢走,都是一路陆道,马拉车载过来,半路没被劫,算够好的了。”
    “以你神通,有不敢的吗?”羊祜对着程章摇头,意味不明地笑,临近他,小声道,“不是水路难行,是你要跟踪人,才取道陆路,我还知道,你不是找我误的时,是跟人跟到西陵近处,又折返的。”
    程章目瞪口呆,被羊祜评论:“只敢跟不敢见,还真是出息了。”
    “我只是,不想与他,正面对立。”程章后退一步,整肃起来,很沉着地堵了回去。
    “你非我属将,不必奉命,而且,你虽说与我结盟,某种程度上,也是我求盟于你,故而你如何行事,我是管不着。”
    程章刚松了口气,羊祜忽搭上他肩侧,看他更深切:“不过,既言求盟,也得约定,灭吴之事,朝中阻碍,战中险恶难测,非朝夕可成,一役可毕,我惜你年少,有志有谋,也将会有权,因此,未尽之业,会须你来终了,去不遗余力促成。”
    程章怔住,不知如何答,两人一时无言,并肩转向了山谷。
    雾气全然散开,朝阳投下千万道明晃曦光,将山的阴阳面照得尤为鲜明。起伏绵延中,旌旗、帐顶、望哨角楼,人马奔走声,预示着对峙的大军蠢蠢欲动,战事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中。
    让人骤然生出股豪气,程章只觉胸中激荡,转身相拜,一字一顿道:“不敢再有违,都督吩咐。”
    “不是我吩咐,是你自己去想,”羊祜手指向群山深处,“要得到西陵,该怎么办?”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最后淡淡留下句,在程章愕然目光中,缓步下山了。
    ~~~~~~
    西陵城,城墙沧古斑驳,步阐摸着刀剑残痕,对面无表情的罗尚道:  “罗参军,当年你叔父为城主,我和兄长远到来攻,而今我独占此城,你已亡国降敌,不知作何感想?”
    “小将不是问过了吗?”罗尚闷闷回话。
    “要你再说一遍,叛你故国,叛离此城,是什么感觉?”
    “ 一时挣扎,而后也没什么感觉,顺天命顺世势而已。”不经意间仰头,朝向了北方。
    “不对,你曾说,只为保全性命的。” 步阐手抓紧,语声微颤。
    “小将,保全性命,我大可隐于山林偷安,何必再来此奔走,是不想死,但也不甘,只为亡国奴。”  罗尚声沉厚,逼近步阐道。
    “我与你不同,”步阐推开他,“你故国已亡,你落到晋军手中,你不得不认命,但我不是,我只是不平、不服,不想被陆氏欺压,不想平白无故认败。”
    “意气用事,” 罗尚见步阐眼中泛红,不屑叹声,“不过,换个活法也好。”
    “是意气,又如何?”步阐举剑刺天,狂笑,“天命世势,我也不认。”
    “你看,城外吴军晋军,山野遍布,但只会两相争斗,我何必要服谁?等他们打到两败俱伤,我料晋军胜,就去占荆州杀陆抗,以作投诚首功,吴胜,就去追杀三路晋军,洗脱嫌疑,也抵下了抗旨的罪名。”
    “想来,现下形势,最得利者,倒是我了。”狂笑变成暗笑。
    “狂妄。”罗尚使劲直摇头,挤出了两字。
    却见步阐阴恻恻看过来:“如此,你是晋军内应,就不能再留,来人,押去斩。”
    罗尚张了张口,但兵士一拥而上,也就束手就擒。看步阐的得意和恣肆,想几何时,自己也曾如此,以为可以据守一方,诸路大军皆不足畏,不被逼到绝境,决计不会屈从。
    城下,罗尚一直身,押解的兵士松手,立马恭立两侧,一人小声问:“参军,为何任其行事?”
    “我多说,也无用。”罗尚轻摇摇头,“人狂妄起来,很多便看不见,听不进。正好让我们排布排布,等着羊都督来取此城。 ”
    城中驰道上,兵士往来,鱼贯行进,罗尚整整胄帽,坦然从中穿行了过去。喜欢昆岗玉请大家收藏:(663d.com)昆岗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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