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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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野的山间平地,层层营帐铺开。周遭竹林尚绿,不过青黛枝叶冒霜停雪,也显肃杀寡淡了。枯竹竿搭起的营门上,三五只寒鸦被马嘶惊得呱呱飞起。陆景瞧见,便摇头叹: “不祥、不祥。”
    陆机、吾彦跨下马来,候营门外的陆景定睛看清,惊喜来迎,问:“士衡,果真是你?”
    “当然。”陆机笑答,“二哥别后可好,父亲在营中吗?”
    “我好得很,怕的是你不好,听闻你与船队走失,又不明下落,父亲可是忧心。”陆景拉起陆机左右看,忽想起,“哦,父亲去武昌宫觐见国主,我本是候他回来的。”
    吾彦听罢,主动请命去迎陆抗,顺便问道:“将军是去启奏运粮之事吗?”
    “是啊,粮仓已空,宫中数千人用度,岂是这战地供应得了的,父亲欲请国主从扬州调粮,来解下燃眉之急。”
    “真是急如燃眉了。”吾彦振袖一嗔,大踏步上马离去。
    陆景带陆机、孙单往营中走,陆机想吾彦方才急切的情形,就问:“国主何时到的?”
    “五天前。”陆景语带烦闷。
    “那我真是耽搁了。”陆机喁喁一叹,碰上阵扑面冷风,禁不住阿嚏了声。
    孙单立马叫起:“师傅师傅,你不会又发热了吧。”
    陆景被提醒,才注意到陆机裹得像个毛球,疑虑地看他两眼,抬手按到他额头上。
    陆机一把挥开,也烦闷道:“不用管我。”环视了眼周围明显局促的营寨,问,“国主来此,除用粮之事外,还有何调度否?”
    陆景被他肃容吓了一跳,怯怯收回手,如实相告:“江北敌军屯驻,压境来攻,国主临此,本以为是鼓士气的,结果国主有意向北进取,就怨父亲按兵不动,只顾防守,分了父亲一半守军,给丞相万彧将领,正计议着北上攻襄阳。”
    说着握拳一捶,气道:“这简直正中敌计,那什么晋军,怕我江东水师,就这么小打小闹一下,引诱我军出兵,但孤军跨江去陆战,那能敌过北方铁骑,不活活地被围歼俱灭吗?”
    “父亲这样说的吗?”少见陆景恼怒,陆机急切问。
    “不只对我们说,也谏言国主数次,怎奈国主不纳,执意北攻。”陆景哀叹,又压低声道,“父亲不敢再谏,怕国主责他通敌。”
    “果如叔父所料的。”陆机听着,喃喃自语,悄声告诉陆景,秣陵湖宫车上,陆凯提起的步阐奏议。
    陆景眉头越皱,更是气愤,但也只能低声怨道:“本就内外交困,还这样暗算父亲,到底谁通敌呀?”
    “二哥慎言。”陆机提醒。
    天阴欲雪,冷风袭人,眼见快到中帐,陆景赶去掀开帘幕,向外招呼:“天冷,快入内避下风。”
    “站住!”营门传来一声厉喝,陆抗领着吾彦等主将参军,披甲按剑,疾步生风,在众士兵参拜中一径走来。
    陆机看到,父亲威严面上,唇际紧绷,鼻翼微张,额角现出青痕,急怒顿形于色。
    心下暗惊,不由得握紧孙单手,半俯身去护住他,却听陆抗沉声发令:“士衡,你上前来。”
    走前几步,将行拜礼,一册简牍哗哗砸在脚前,陆抗高声斥问:“你带这账册来作甚?”
    “族中那些人违抗检校,是否是你唆使?”
    陆机大惊,跪下翻动,看到历历账目上,还带着那晚夜读时手书的标识,于是惊问:“父亲何处得来账册?”
    “何处得来,”陆抗冷笑一声,“我向国主请调扬州之粮,国主言其刺史奏言,吴郡族中强占编户,不服检校,讥讽到郡贺中书‘会稽鸡不能啼’,而你私藏籍帐,通于我与你叔父,以图仗权护短,这账册国主所呈,便是你罪证!”
    陆机欲辩无言,半晌抬头直视陆抗,眼神坚定不移,徐徐坦告道:“账册是我携带,但我既无唆使也无护短,只是想知晓些族中事务而已。”
    “那你又从何得来,带着这些东西多久?”
    陆机怔了怔,却是紧咬住唇,未发一言。
    “说!”陆抗并指直指他眼际,怒道,“你不说不辨,怎证明凿凿罪迹,非你所为?”
    陆机仍在回想,眼前恍惚起来,想到沉船后事,蓦地一阵慌乱,在陆抗的逼视下,失神颓坐到了地上。
    周围人屏息不敢言,只陆景跪下,拉住陆机解释道:“父亲,士衡方到武昌,身无他物,那有私藏什么账册呀。”
    陆晏也匆忙从帐中出来,跟着劝解:“父亲,叔父建业来信,也没说士衡为检校之事求请的。”
    “你二人退下。”陆抗略一挥手,蹲下到陆机跟前,语重深长道:“士衡,并非我与你叔父唯恐被诬,急切要你辩白,只因此事干系甚大,你必须从实交待。荆州数万军供给、你叔父朝中威望,吴郡整族是非毁誉,全系在这一册账上了。”
    陆机心中暗道,此既已成把柄,便更是不能牵连,于是对着陆抗,不疾不徐地出声:“我是私藏账册,意欲族中躲过检校,仗权谋利,但只我一人妄为,父亲叔父并不知情,也未替族中求请,罪责我担便是。”
    陆抗猛地扬手,狠扇陆机一掌,怒斥:“出尔反尔,忤逆顽抗,竖子不知好歹,来人,拿刑鞭来。”
    “不用劳烦将军。”营门外数十锦袍中使,簇拥着一人走来,那人悠然拢了拢衣襟,半眯眼朝陆抗一笑,“将军训子,本是家事,但陆侍郎何止目无君父,抗法徇私,更是犯上大逆,那是将军打两下就能训好的呀。”
    陆抗撇眼何定神情,冷声如冰:“何监军,我有何不轨,你任说便是,士衡身为朝官,岂是你中使可随口诽谤!”
    “将军言重。”监军何定面不改色,仍是悠缓地一揖,“在下替国主颁令,非随口说。”
    略一招手,中使立马递上帛书,何定手持走向陆机,似是怜悯地看他两眼,抖开帛书念:“国主有令,太子叛国通敌,陆少傅教导不周,伙同作逆,一并收监待审。”
    陆机放下抚脸的手,一擦嘴角血迹,站起正身对着何定,平平道:“恕某不能接令,叛国之事,从未敢犯。”
    “这可由不得陆侍郎你了。”何定笑道,身后中使纷纷上前,拖出铁链钳钛,一下子围住了陆机和孙单。
    而陆机看到,孙单只闭上眼,乖乖伸手,任由铁链缠住,被中使推搡着往前。他只好求助地瞥向陆抗,而后拨开刑镣,跃身上前阻拦。
    利剑唰声出鞘,连响不绝,寒光耀目。陆抗按剑杵地,厉声冷喝:“监军要押走人,也需从我军中通过。”
    一干中使被军阵吓住,不敢再动手。何定环顾一圈,怔了怔神,面色阴狠道:“陆将军,莫非你也要反了不成!”
    又呵呵笑开:“国主本就疑你有反意,这下可便坐实了呢。”
    “胡说,尔仆隶小人,假国主威福,信口诬毁,惑乱军心,真是死不足惜。”吾彦不忿跳出,一剑刺向何定。
    玎玲一声,剑锋被打偏,陆景掷剑后收手,急急来劝:“吾将军息怒,把他杀了,岂不更贻人口实。”
    陆机知陆景已明就里,带着谢意地朝他点了点头,正想直说出步阐奏议之事,忽听营寨两侧簌簌响动,几排晶亮箭簇,从山间竹林中透出,弓箭手倏地现身,朝中帐处人群逼近!
    “陆将军,聚众阻扰中使行令,实是不该。”右丞相万彧朝服堂堂,在一众甲胄兵士的护卫下现身。
    “丞相,带兵攻我营寨,又是师出何名?”陆抗朗声对道。
    “哪敢哪敢,这些将军旧部,怎肯攻杀故主,来此,只为帮将军洗脱嫌疑。”
    陆抗疑惑地看向万彧,见他一拍被吓怂了的何定,转身面向陆机:“律法谨严,讲究实据,我知陆侍郎不肯无故束手,特带一昭着证物,望你自甘服罪。”
    袖中抽出枚夔龙纹玉璧,高举言道:“这玉璧形制纹饰,恰当宫中太子礼器,而我却在江北敌营中,发现了此物。”
    相近众人面露惊色,看向玉璧,一时啧啧出声,万彧举璧转动一圈,拿到孙单面前,问:“此为殿下名分之证,何故离身予人,是投效北晋之凭信吗?”
    孙单被质问骇住,只瞪着眼,稍顷,却仍壮着胆挺身,辩道:“我随身金玉,也是无用,这不是什么凭信,是我给一困苦老叟的,吾将军和陆少傅是看着我给的。”
    听孙单说完,陆机凛凛道:“确是如此,仅一玉璧,何能诬太子通敌,若是北敌抢掠而去,又能作什么罪证。”
    两侧弓箭手渐次走近,万彧略一拊掌,厉色回道:“当然,也不只此一物为证,我带兵前来,就是要拿你二人,去对证其他!  ”
    说着挥手下令,中使又拥上前,外围箭手满弓搭箭,与拦阻的营兵戈戟铮铮交击。
    陆抗撬动剑柄,正迟疑间,却见万彧扯开陆机外氅,讥道:“陆侍郎,看你一身衣着,毛皮胡装,束腰深衣,何似我江东穿戴,怕是你早交通北人已久吧。”
    陆抗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剑半抽出鞘,却再没往外拔。看到陆机又露出那种迷惘神情,在铁索的拉扯下颤巍着往前,也不再做任何抗争。
    待经过身侧时,陆抗抬手虚虚一拦,问:“士衡,至此,你可愿言实情?”
    陆机并未理会,却躬身向万彧一拜:“丞相,父亲袒护,出于舔犊之念,我常在建业,所作所为,与他并无干系。”
    万彧拉下陆抗手来,凑近低声:“将军若想保全荆州,便不可再管此事分毫。”
    陆抗驻立不动,营中诸人也无可奈何。云气阴灰下沉,欲雪的湿风搅动竹林,枝叶淅飒怒呺,掩盖了一路铁索相击的叮铃声。喜欢昆岗玉请大家收藏:(663d.com)昆岗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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