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不成

    我收起悲愤与悔恨，转而问道：“褐樟呢？你把他如何了？”
    “褐樟？你那些护卫都被杀了。”
    我全身的血忽然一齐往头顶涌，怒不可遏地吼道：“上官凌云，你无耻！你居然用毒迷晕我们，继而将我的护卫都杀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上官凌云听了放下茶杯，走到我前面，俯身看着我，阴恻恻地笑：“如此甚好。如若管愈那厮不打算退兵救你，你我便共赴黄泉，纠缠千年万年，谁也莫要放过谁！”
    “呸！”我很不道德地啐了一口。“黄泉路上褐樟正等着你呢。你才永世不能超生，我和褐樟定然还会再世为人。”一提到褐樟，我便眼眶一红，眼泪忍不住喷涌而出。是我害了他，我不该不听明王的话跑到皇陵去。褐樟劝阻过我的，但我没听他的，一意孤行地要去创造那个神谕，结果是以他和那些护卫的生命做代价的。
    上官凌云忽然向我伸出手，手中拿着一方帕子。我瞪着泪目怒视着他，他便缩回了手。
    “兵者，诡道也。”上官凌云叹道，“你们既是管愈的人，也怪不得本宫痛下狠手。要怪，你只能怪管愈未能护得你们周全。”
    “他不叫管愈，他是上官逸明，是烈彦皇的嫡子，尚赫江山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说到此处带着泪水嗤笑起来，“上官凌云，你也配自称为兵者和本宫？上官烈锋的皇位是抢来的！”
    “谁的江山不是抢来的？”上官凌云忽然提高了音量，满脸怒色。“创世皇打下这江山时不算抢？如今江山在我父皇手上，管愈不算抢？”
    我无声叹息，无言以对。刀光剑影，战火纷飞，你死我活……古往今来，哪一场战争的兴起不是因为政治？
    这时，有人端了饭菜进来，蹲到我身前就要喂我吃饭。我紧闭着嘴，别过头去，不愿吃。我知道上官凌云想以我为人质，逼明王退兵。但我不想如他的愿，我巴不得自己马上饿死。
    “你退下。”上官凌云将那人喝退，自己蹲到我身前，拿起勺子喂我。
    我继续闭着嘴，扭过头，不理他。
    “如此绑着你也实属无奈。你太过狡猾，连冰天雪地里结冰的护城河都敢游，本宫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上官凌云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
    他说得对，我既然一心求死，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呢？我想起梦境中很多书中提过的咬舌自尽法，便偷偷试着咬自己的舌头。左试右试，我总觉得怎么咬都只可能把自己咬伤，要一口将自己咬毙命非常难。于是，我很快便放弃了这种打算。我只想死，不想疼得半死。
    上官凌云见我不答话，又说道：“你和管愈难道不是互相喜欢，生死相随？他还没死呢？你难道想先将自己饿死，再让他陪你赴死？”
    我心中猛的一个激灵。这厮如今说的每一句话怎么都似乎很有道理？如若我死了，我的阿志哥哥会怎么样？他是会陪我赴死，还是会孤独终老？我斜眼瞄了一下饭菜，看着似乎还不错。但我确实没胃口，饿个一顿两顿应该还撑得住。我继续紧闭着嘴，横眉冷对着上官凌云。
    上官凌云没再说话，将饭菜拿起来放到他的茶桌上，又走到我身后，将绑着我身子和手的绳子解开，只留下腿上的绳子。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嗤笑，这样光绑着我的腿有用吗？我不会自己用手解开绳子？我正想着，上官凌云忽然俯身向下，将我抱起，放在茶桌旁的椅子上。
    “你自己吃。”上官凌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奇怪地看着上官凌云。这厮是说真的？不怕我使诈了？既然如此，我是应该把饭吃了，还是该自杀？
    我轻轻拿起筷子，思考着如若我把这筷子猛地插入胸口，死的几率有多大。
    上官凌云猛地从我手中抢过筷子，然后塞给我一个木勺：“你不是说你和管愈两相欢喜吗？你若就如此死了多可惜？你都看不到他对你到底有多少真心。”
    我冷哼一声，看着手中的木勺和桌子上装着饭菜的木碗、木碟，忽然发现我想要死，还真没那么容易。
    “一边是江山，一边是美人，你觉得他会选哪个？” 上官凌云长长一叹，语气竟是无比温柔，“吃吧，吃饱了你才有力气看。”
    一边是江山，一边是美人？这比老婆和妈同时掉进河里的选择更艰难。我不会让明王做如此艰难的抉择，我会帮他选。于是，我决定饿死自己。别的自杀方法我都没把握，但这个世上没有吊针，只要我不愿，上官凌云就没法把饭菜强灌进我的身体里。
    “小雨，你如何才能明白，这世间没有比我更喜欢你，更能护你周全之人？我保证，我只是帮你考验他。他若选你，我放你和他远走高飞；他若选江山，我给他这江山，我带你远走高飞，隐居山野。你会看到，他真正喜欢的是这江山，只有我才是那个真正喜欢你的人。”
    “哈哈哈……”我猛然爆发出一阵嘲讽的大笑，“上官凌云，你不喜欢这江山？那你处心积虑爬上这太子之位，拼劲全力阻挡明王的军队，是为何？”
    “为你！”语气果断、坚决、强硬，不容辩驳。
    我嘲讽道：“你好歹也是个太子，曾是百姓心中温文儒雅、宅心仁厚的璃王，为了我坐上东宫之位？为了我杀了长公主、蓉公主和宇宁王？为了我要将明王赶尽杀绝？你说这话时可有过丝毫心虚愧疚？”
    上官凌云的脸上现出阴郁之色，语气中微微透着无奈：“小雨，我知如今我如何说，你都不会信我，可我仍旧要说。如今这局势，我也不知还能不能活到明日。如若我今日不说，或许此生再无机会。”
    我向上官凌云投去凉凉的一瞥，心中暗忖：攻心之术，在我这儿怕是用不上。
    上官凌云继续说道：“我遇见你之前本也打算守着皇陵过完此生，可我遇着你之后，却不自觉喜欢上你，不自觉便想为你我谋一个安稳的将来。如你书中所写——我放下剪刀就不能保护你；我拥有剪刀就不能拥抱你。我生于帝王之家，上官轩辕不会信我甘于平凡，并不让我安生。我只有取代他，方能永诀后患。可要“”想取代他何其难？我父皇本就深谙帝王谋略，要取得他的信任，除了让他对上官轩辕失望心凉外，我必得办几件大事取悦他方可。如若我知你会因此而厌我、恼我、远我，我宁愿舍弃这太子之位，与你隐居乡野。”
    “那好，”我语气清冷，对着上官凌云说道，“你即刻舍弃这太子之位，向明王投降，我便与你隐居乡野。”
    上官凌云大约未曾料到我会如此说，先是一怔，继而双眼发亮，眉梢眼角全是笑意：“你此话可当真？你愿意与我隐居乡野？”
    “嗯。”我紧紧盯着上官凌云，想看透他眼中的虚情假意，忍不住嘴角浮上一抹冷笑。但他眸中的光并未消失，笑意直达眼底。
    “那你先吃点东西。”上官凌云的声音似乎有些激动。
    “你何时投降，我何时吃东西。”我心想，我才不会上他的当呢。
    “你又使诈诓我？”上官凌云忽然收了笑容，眼神须臾间变得凌厉起来。“小雨，我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你，与我两相欢喜，朝朝暮暮。”
    “彼此彼此。”我毫不客气地回应，“上官凌云，你与我两相欢喜、朝朝暮暮，那你想如何处置你的太子妃和一堆妃妾？你的儿女呢？你悉心教导过的上官纪恒呢？你舍得放弃这荣华富贵，抛妻弃子与我隐居乡野？你当我还是当年那个在皇陵初遇你时的何宇？哈哈哈！”我不停地大笑，直笑到声嘶力竭。
    上官凌云冷哼一声：“我会否舍弃荣华富贵、抛妻弃子你或许不会给我机会证实。然你当管愈就会？你很快便会知晓。”上官凌云说完提高音量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有两人疾步而入。
    “绑起来！”上官凌云吩咐完转身就走。
    我的手又被绑了起来，但没再被绑在柱子上。
    其实我此刻已经极为倦怠，就算他们不绑我，我也懒得自杀。
    我想起来我并没有带药，心中忽然一阵欢喜。如此一来，我不用自己费事也能很快就死掉。我死了，上官凌云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明王。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就连我体内的软筋草之毒都是为我的今日做准备的。想到此处，我心中倍觉轻松，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
    我睡得正迷迷糊糊之时被人拖上了城墙顶。我从来不知道都城的城墙竟是如此厚，厚到可容两辆马车并排驶过。我被人放在城墙顶的地面上，旁边有一堆熊熊燃烧的柴火，柴火上是一口巨大的锅，锅里的液体被烧得咕咕沸腾。
    城楼外人声鼎沸，不时传来刀剑和石头击打城墙的声音。明王的军队似乎来了不少，有人叫骂着说上官凌云是缩头乌龟，还有人齐声呐喊“交出段小鱼”之类的。
    有人拿了一根粗壮的绳索捆在我身上，然后我听到身旁有人说了句：“吊起来！”
    “慢着！”我不用抬头也知道，这是上官凌云的声音，“把柱子移那边去！”
    “可是殿下，那边离油锅太远。掉下来的时候掉不进油锅。”
    “本宫就是要她掉不进油锅。掉进去还能有命在？”
    “是。”
    于是，我被人拖得离油锅很远。身边人来人往，忙着将柱子移到我旁边。
    我只是躺在地上装睡。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我不管他们做什么，我都不会给他们任何回应。我虽还没死，但我可以装作是个死人。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被人拖起，紧接着又是一声“吊起来”。
    “慢着！”又是上官凌云。
    我不禁发出一声嘲笑。
    “地板太硬，万一掉下来怎么办？去弄些干草和被子铺到地上。”上官凌云命定道。
    “是。”喜欢阿鱼传请大家收藏：(663d.com)阿鱼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