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为质

    我担心明王，如若临西关失守，他很可能就会战死沙场。他不能死，他若死了，我可以陪着他共赴黄泉，可还有三十万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军士，还有王府内的众奴仆，还有我哥、葛若兰、兰黛和岚楚、褐樟、青松、翠柏……还有世子等着我们来救。
    这世界上，谁都可以死，唯独明王不能死，他必须活着。
    我放飞了一只信鸽回王府，让王府护卫把薛老三最近做的手榴弹全送到临西关去，并加紧制作更多的手榴弹，越多越好。然后我马不停蹄地往宇宁管府赶，沿路不停地留下护卫在管府与临西关之间设置驿站，为了宇宁城送手榴弹去临西关的人能在驿站换马或换人。
    当我回到宇宁城时，又收到了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薛老三在一次火huo药爆炸中死了。
    我赶紧跑到火huo药工坊，那里已经有了不小的规模，建了好几个隔得很开的屋子，还建了单独的院子供那些雇工住的。
    薛老三去世前正在研制一种新型火huo药，据说爆炸的威力极大，他刚要庆祝自己的新成果时，火huo药爆炸了，把薛老三和他的学徒连同整个屋子都炸飞了。
    我让人收拾好爆炸地，吩咐人按时送些银子给薛老三的家人，也顾不上怨天尤人便让人拿来记录了手榴弹制作过程的本子。
    我召来工坊的所有人，弄清了每个人平时的工作，然后自己亲自指挥，按着记录一步步试验，弄了三天，终于再次做出了手榴弹。当务之急，临西关需要大批的手榴弹，我必须马上大批量制作手榴弹出来。褐樟一直带着护卫们跟着我，催我服药睡觉，又充当了兼职的短工，帮了不少忙。
    为了加快手榴弹的制作，我将制作过程分成了十个步骤，然后把雇工分成十组，让每一组负责其中一个步骤，形成初步的流水线，再派一个稍微识字有些经验的雇工做管事。这样才放心地回了王府。
    当我和褐樟以及护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王府时，垂裳迫不及待地跟我说，葛若兰见我多日不在府中，又犯了疯病，非说我跟着明王跑了，把她扔在宇宁不管了。
    我来到葛若兰的房中，她正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哭得双眼红肿。
    葛若兰见到我来，忽然扑了上来，又抓又扯，被褐樟一把拉住。
    葛若兰尖声叫道：“你把我的愈哥哥弄去哪儿了？”
    “他在打仗。”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的皇帝舅舅和太子表哥想要杀他，他不得不打。”
    “杀他？谁要杀我的愈哥哥？”葛若兰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他们要杀我愈哥哥？他们杀了我父王和母妃，抓了我哥哥，还要杀愈哥哥和我。玉竹，怎么办？谁来救我？快，快叫愈哥哥来，他们要杀我，救命啊！”
    我觉得有些累，心情很不好。我真的无力安慰这只惊弓之鸟。
    我说道：“如今没人会来救我们，我们只能自救。你现在也看到我了，可以放心我没有跟着你的愈哥哥跑掉，你的愈哥哥也没有不管你。我走了，我想睡觉。”
    我说完转身就走，我全身疲软，很想躺在床上一觉睡过去不再醒来。
    褐樟放开葛若兰，过来扶我。
    我朝着褐樟虚弱一笑，问道：“有水吗？”我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褐樟一把拉住我，说道：“主子，您今天服过药了。”
    “嗯，我知道。但我现在有些累，我想我需要多服一颗。”
    “主子，这药不能多服。不服会全身疲软，毒性发作，但多服会嗜睡。”
    “也好，我刚好想睡。”我也不管褐樟，将药丸放进嘴里。褐樟无奈，只好给我找来水，让我把药丸吞下。
    ******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房门外兰黛的声音：“为何不能去找干娘？我都好多天未曾见到她了。”
    “你干娘她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这是褐樟的声音。
    “我听绿采说，她都睡了两天了。我睡得最久的时候也只有六个时辰。”
    “你干娘她生病了。小小姐乖，过两天再来找她。”
    “那这个怎么办？”
    “这事你干娘管不了。不是有临西关送过来的鸽子吗？你把这绑到鸽子腿上，让它飞回临西关去交给明王殿下处理。”
    “你可莫蒙我，我干娘教过我看地图。这事让我愈叔叔处理，那军令还不知多久才能从能从临西关传回广茂城。还是我们管府离得近，让我干娘处理了，过两天就能传回广茂城了。再说，我干娘不是段将军的妹妹吗？这事让我干娘处理最为稳妥。”小姑娘果然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口齿伶俐，条理清晰。
    我赶紧爬起床，对着门外喊道：“褐樟，让兰黛进来。”
    兰黛推门而入，笑嘻嘻地交给我一张纸条。那是我哥传回来的，说是上官凌云抓了许多赫西灾区逃到中赫的百姓，以他们为人质，威胁我哥带军队退到广茂城之外，否则他就杀了那些百姓。
    我不由得发出一连串冷笑。谁能想到以仁义儒雅而著称的上官凌云竟能干出如此无耻的事来。赫西虽然现在是明王的，可难道赫西的百姓就不是尚赫的臣民？还是他真的丧失了斗志，以为他打不赢这场仗，要拿无辜的百姓来做人质？
    “主子，段将军本来都快把中赫给攻下了，如今被上官凌云这样一弄，不知该退该进。”褐樟说道。
    我不动声色地说道：“褐樟，你跟了明王殿下和我那么久，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事不好取舍。段将军若继续攻进，必定伤及百姓落人口舌；可若退回来，那辛辛苦苦攻下的广茂城便又落入上官凌云手中。更何况，即便段将军退回广茂城以外，那上官凌云尝到了甜头，保不准会继续捉拿百姓来威胁我们。依小的看，这事还是得交给殿下定夺。”
    “褐樟，你别的本事没学到，打酱油和踢皮球这本事学得很不错啊。”
    “干娘，”兰黛站在一旁问道，“打酱油和踢皮球是什么样的本事？”
    我淡然说道：“就是冷眼旁观和互相推诿。”
    褐樟顿时低下了头，脸涨得通红。
    我有些觉得自己说得过了。褐樟最大的强项是武功和护主，没有军事指挥能力本就无可厚非。
    我笑道：“褐樟，我并无指责你之意，上官烈锋下面的许多官员还没你想得周全呢。如今京都岌岌可危，都城内不知有多少官员私底下只希望站对队伍或自谋出路呢，没几个人能如你这般分析战局。”
    “干娘，”兰黛靠到我身边，瞪着无辜的大眼看着我，“我听闻那赫西百姓不听守在边界的军士劝阻，非要去中赫讨生活。依我看，他们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段将军就不应该顾及他们，乘胜追击，把关我爹的皇帝老子杀了。”
    “哎哟哟！你这小妮子！”我捏了捏兰黛粉嫩嫩的小脸蛋，“你长大了准是个杀伐果断的主母，没人敢惹你。”
    “干娘笑话我。”兰黛羞红了脸，嘟起了小嘴。
    我语重心长地说道：“干娘不是笑话你。这人活在世上啊，不能太善良，也不能不善良。大是大非上必得拎得清才行。你愈叔叔和你皇舅舅、表兄争斗，跟百姓何干？那些百姓毕竟是无辜的。”我转头看向褐樟，问道：“殿下手下谁的武功最高？”
    “就青松、翠柏、紫楠和小的，如今紫楠已经去了，青松和翠柏在战场。”
    “那麻烦你跑一趟。”我说道，“去战场告诉我哥，派青松、翠柏和你带几个人混进上官凌云的后方，把百姓都救出来再出兵。”
    “主子，小的需得在此守护主子。”
    “褐樟，这管府到处都是你带出来的护卫呢。更何况宇宁城也有殿下留下的守城军士。我保证我在你回来之前决不乱跑如何？”
    “如今也不知临西关战况如何。万一失守，西岭人说不定就进了城，到时其他人未必能护得了主子周全。”
    我笑道：“你真当殿下亲自守着临西关都守不住？他哪会如此不济？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次去到我哥那里，便交待了他和青松、翠柏，万一殿下和我出了意外，宇宁也守不住了，让他们带着军队去投奔南川吧。南川毕竟借了十万军队给殿下，他们必定不想殿下的军队全军覆没。你们带着军队去投奔他们，他们不但收回了十万军队，还收了点利，定不会拒绝。我想来想去，唯有此法才能保得住多数人性命。”
    “主子，”褐樟眼眶泛红，哽咽着说道，“小的不去中赫，小的拼死也要护得主子周全。”
    “我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罢了。就如今这状况而言，胜负还很难定。”我看着褐樟坚定的眼神，心知他大约是死活不愿走了，“你若不帮我跑这一趟，我便自己去。”
    褐樟果然紧张了：“主子，小的去。”
    “你们去的人不能太多，以免打草惊蛇。选武功高强轻功好的，最好是晚上去。把百姓先带到安全地带再出兵进攻。你们救出他们之前，便采用拖延之法，可借口明王殿下不在，你们等回复，先停战。反正能想起来的拖延之法都用上，所谓兵不厌诈。”
    “是。”褐樟眼泪汪汪，一副生死离别的样子，“主子定要准时服药，准时安歇，莫累着，不可随意出府。”
    “好了好了。”我笑道，“有绿采和绛珠看着我呢，你放心吧。”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面不停地跑火huo药工坊，加紧制造手榴弹，一面焦躁不安地等待来自临西关和中赫的消息。
    先是中赫传来捷报，我哥照着我的主意，派了十几个精兵随同青松、翠柏和褐樟深入上官凌云的后方，将赫西的百姓救了出来。褐樟也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管府。喜欢阿鱼传请大家收藏：(663d.com)阿鱼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