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区重遇

    为了确保百姓不会把鸭子和鸭蛋吃掉，我找来鲲鹏的郡守，说道：“鸭子和鸭蛋是明王殿下送给百姓养的，估计下月开始会陆续送到。鸭子可吃掉蝗虫之幼虫，预防蝗灾。明年此时，百姓家可用鸭子抵税。”
    鲲鹏郡守战战兢兢地连声应“是”，又问道：“不知姑娘可有鸭子抵税的具体抵法？”
    我想了想，说道：“此事明王殿下会再与郡守大人商议决定。”
    “是。”
    “今年鲲鹏的赋税就都免了。”
    “啊？”鲲鹏郡守面露难色。
    “郡守大人有异议？”
    “今夏有些百姓已交了部分赋税，还有些想等着秋季收割后再交。如若此时下达命令免去赋税，那已交的赋税……”
    我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旁边传来明王的声音：“还给交税的百姓。”
    在场的各人也都在此时才看到明王，齐齐躬身行礼：“参见明王殿下！”
    明王看了看我，眸中夹着警告、愠怒与怜惜，然后才转向众人：“免礼。”
    明王又说道：“今年鲲鹏东部所有遭受蝗灾的地方都免税，已交的税赋全部退回。至于百姓养的鸭子，明年由郡守大人派人挨家挨户核查数量，每五只抵税一成，鸭子仍旧归百姓所有。记住要防止百姓将鸭子这家那家地送来重复登记。本王会派人上门抽查，凡所报不实者，取消所有抵税。”
    鲲鹏郡守恭谨应“是”。
    明王又问：“鲲鹏官府的粮仓里还有多少存粮？”
    “卑职要回去查实，还要除去要退回给灾民的赋税。”
    “你明日便报上来，余下的存粮全部送到灾区赈济灾民。我也会号召宇宁各地捐粮捐物送过来。尽量莫让百姓离乡背井远走他乡。”
    “殿下，”夏将军说道，“殿下前几年命末将率军在临西关附近开荒种地，如今已颇有成效。我们还养了不少牛羊。临西关的囤粮绰绰有余。末将回去后便令人送几车粮食过来。”
    “如此多谢夏将军了。”明王说道。
    “卑职替鲲鹏百姓谢过明王殿下和夏将军。”鲲鹏郡守说道。
    明王正色说道：“如若被我发现有人私扣赈灾粮，我砍了他的脑袋！”
    “卑职定会派人严加看管赈灾粮，按人头分配到户。”
    “殿下，”夏将军说道，“这几日末将看到许多灾民往中赫逃去了。是否要末将派人去交待守在中赫边界的军士，莫放他们出赫西？”
    明王想了想，叹道：“不必了。让军士们劝他们回来便好，如若他们不听，便由得他们过去。百姓不过是想去那边讨生活，过段时间自己会回来的。更何况，中赫战事吃紧，他们也未必真愿意在中赫待着。”
    “是。”
    明王看了看我，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府。”明王说完翻身上马。
    我抬头看着明王，笑着说道：“阿志哥哥，既然战事吃紧，你不如直接回中赫。我可以自己回去。”
    明王默不作声，坐在马上，向我伸出一只手，意思是让我坐到他的马上去。那样子显然在生气。我不由得暗自紧张，心想我若坐到他马上去，保不准他会如何修理我。
    我回头看了看褐樟替我牵着的马，全身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没有了。我笑道：“阿志哥哥，你可知蝗虫连马毛都会吃的？吓得我好担心它们吃掉我的头发。”我故意做了个鬼脸，伸手摸了摸头发。
    周围的人都不由得笑了，只有明王仍面无表情。他两眼直视着我，手仍然伸着，说道：“上来。”
    我仰头望天，轻轻一叹，将手伸向明王，坐到他的身前。
    马在满目苍夷的大地上缓缓而行，触目所及，一片荒芜。明王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环着我的腰，结实的胸膛紧紧贴在我背后，温热的气息从耳际发梢传来。我有那么一会儿的恍惚，仿佛我和他一直就这样相拥相依，已经走了很久，还会一直走下去，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
    明王环在我腰间的手忽然动了动，俯身在我耳边低语道：“好不容易长回去的肉又掉没了。”
    我一愣，继而反驳道：“阿志哥哥，在我梦境中，女子以瘦为美。就我这身材，不知要羡煞多少妙龄女子。”
    明王不由得失笑，问道：“可有按时服药？”
    “嗯。”我点头如捣蒜。
    “可有好好睡觉？”
    “嗯。”
    “当真？”
    “有褐樟在身边，我不敢不好好睡。他现在是无净法师的俗家弟子，自诩学了几天医术就了不得，天天盯得紧，每日催着我按时服药睡觉。”
    “算他知轻重！”
    “阿志哥哥，仗打得如何？”
    “有你的手榴弹，威力确实增大了不少。我们将手榴弹放在投石机上，投到广茂城的城墙上，炸得那些守城军士面目全非。我估摸着阿兄这会子应该带着军队将广茂城攻下了。”
    “整个中赫，也就广茂城城墙坚固，易守难攻。攻下广茂城后，要拿下整个中赫就易如反掌了，阿志哥哥当亲自指挥，一鼓作气拿下……”我说到这儿，忽然发现自己挖坑自己跳了，赶紧闭了嘴。
    明王果然如我所料，语气变得有些愠怒：“我知以你之性情定不愿待在府中无所作为，故而你印报纸、养鸽子、做手榴弹，我都由着你，横竖你也知道自己不可过于劳累，将活分派给下人去做。可这灾荒之地你也敢跑来？此处能吃的都被蝗虫吃光了，若非夏将军刚好在此，即便护卫能护得你周全，你恐怕也难以温饱。”
    我被明王说得低下了头，心中暗忖，若非我及时赶到，就靠夏将军他们人手扑杀，也不知要扑杀到几时。但我到底还是有些心虚，未敢将话说出口。
    明王叹道：“你把我给你精挑细选的护卫都派出去养鸽子了，连褐樟都派了出去。我若不来，怎能安心打仗？到时候中赫攻下来了，小鱼儿没了，我不是要悔恨终生？”
    “阿志哥哥，我错了。”我不想明王为我担心，只好服了软。
    明王的语气柔和下来：“从今往后，无论遇着多紧急的事，你都不可未有我陪同而自己出宇宁城。”
    “知道了。”
    “小鱼儿，”明王抱紧了我，头俯在我耳侧低声呢喃，“我可以不要这尚赫江山，但我不能没有你。”
    按理说这话很甜啊，可我怎么觉得带着苦味呢？我答应过陪着他走到底，可老天总是要给我们诸多考验。我想我和明王此刻的相依，便已经是上天给我的恩赐了。在这个战火纷飞、天灾不断的年代里，谁能知道明天和意外谁来得更早呢？
    我刚这么想着，一骑飞马奔驰而来，猛然在我和明王跟前停下。一个身着劲装的护卫从马上跳下来，朝着我们单膝而跪：“殿下，有飞鸽来信。”
    “何处传来的？”明王似乎不愿下马，坐在马上问道。
    “鸽子直接飞入殿下府中，兰黛小姐说是京都传来的密信。”
    “京都？”我问道，“是都城外农庄的飞鸽传来的？”
    “属下不知。”
    “念。”明王简短地命令道。
    “是。”护卫打开信，愣了半天，俯首说道：“属下不认识上面的字。”
    明王皱了皱眉，跳下马，拿起信看了一下，对着我笑道：“准是你这丫头弄的。”
    我也跳下马，凑到明王跟前看了一眼信，立刻明白了为何兰黛知道这信是从京都传来的而护卫却不识，因为上面写的全是拼音。我在北翌时教过明王认拼音，他大约都还记得，正默默读着信。我看着信，明白上面说的是上官烈锋以商议十六公主的婚事为名，派使者去了西岭，请西岭派兵援助他攻打明王。
    我回头问护卫：“这信是何时收到的？”
    “七天前。属下在路上走了六日。”
    “小鱼儿，你觉得这消息可靠否？”明王问道。
    “我知道上官烈锋已将十六公主许配给了西岭的十三王子克格洛荣威。我原以为十六公主已经出嫁了，未曾想到竟还在商议婚事。”我一边说一边回头扬声问褐樟，“褐樟，你此次去都城可曾听到十六公主的什么消息？”
    褐樟回道：“小的此次去都城，顺便去看望了东宫那个被我买通了的小厮。小的送了点东西给他，又请他喝了顿酒，也听到了些事儿。”
    “好样的！”明王朗声笑道，“褐樟，跟着小鱼儿久了，也会耍心机了。”
    “干我何事？”我立刻反驳，“褐樟本来就聪明，是你前些年把他带傻了。”
    明王不理会我的揶揄，问褐樟：“你都听到了何事？”
    “小的到达都城时，刚好遇到上官烈锋派出使西岭的官员出城，故而多问了那小厮几句。小厮说上官烈锋本欲年初便送十六公主去西岭完婚的，可不知为何，十六公主死活不愿，非要他派人去西岭考察了十三王子克格洛荣威的品行为人等才愿意出嫁。后来这边战事一起，上官烈锋也就把这事搁下了，直到小的在都城时才派人去。小的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不过是去考察西岭王子的为人处事，怎的竟派了奉常和大行令两位大人一同前往，小的便请小厮多留意此事，又交待了留在农庄的阿枫，让他每隔三天就去找小厮打探一下情况。”
    明王点头道：“如此说来，这消息大约是从那东宫小厮处得来的？”
    “小的认为是。”褐樟答道。
    我说道：“如今上官凌云在中赫督军作战，那小厮又能从何处得来这个消息？听着确实让人起疑。”
    明王道：“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事，我们也不得不防。小鱼儿，你认为西岭会派兵帮助上官烈锋吗？”
    “我不了解西岭国王的性子，不敢妄断。不过如若是我，大约会先坐山观虎斗，等你和上官烈锋打得差不多了，我再趁虚而入，我抢到地盘了就归自己，没抢到就当帮上官烈锋出兵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非让他把女儿嫁给我当儿媳妇不可。”喜欢阿鱼传请大家收藏：(663d.com)阿鱼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