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信鸽

    我无声流着泪，抬眼看着在秋千上笑得欢快的孩子，说道：“总算老天有眼，能保住世子的两个孩子。”
    管愈说道：“我在云佛寺养伤时，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将孩子送到南川才能保得他们周全，便让人将他俩偷偷送去了南川。可我后来自己也逃往南川借兵，方知南川也未必适合他们成长。”
    “为何？”
    “南川皇是我舅姥爷，我皇祖母慕容皇后在世时，他极为疼爱自己的妹妹，处处都护着她。爱屋及乌，他自然也很是疼爱我父皇和两个皇姑母长公主及蓉公主，继而便是我、世子、若兰妹妹等。这两个孩子是世子的，他自然也会护得他们周全，可他毕竟老了，很多事情做起来也是力不从心。两个孩子虽都养在南川皇宫中，却是交给了一个不受宠的老妃带着。我去找我舅姥爷借兵之时，他满口答应，刚开始自己提出给我二十万人，可后来却经不住太子和众大臣的劝说，最终只给了我十万。”
    我想了想，觉得南川皇此举也是情理之中。他也有一个好大的国家要治理，自己又年老体迈、儿孙众多，自己年轻时虽对妹妹百般爱护，可如今年老了，心力既不如从前，也有了更多能讨他欢喜的亲儿孙。他哪里顾得来已逝多年的妹妹的后代？再说，管愈和世子算起来都是他的外甥孙了，之前也从未见过面，能有多少感情？更莫说他外甥孙的孩子。
    我安慰管愈道：“老百姓之间的亲戚，隔了几代都淡漠了，更何况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亲戚。南川皇如今之举已是他能做的极限，你当永怀感恩之心。”
    管愈点点头，说道：“我自会永记我舅姥爷之恩情。只不过从此事看，我更加明白了我必须变得强大。”
    “嗯，我梦境中有句诗是这样说的——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很多人认为这是讥讽人情淡漠的话，可我却有不同看法。人若不自己变得强大，总想着别人救你出水火，终究会是一场空梦。人生在世，谁活得都不容易，凭什么自己富了要去帮助一个对自己完全没有作用的人？南川皇已经老了，他才真的不可能从你这里捞到任何好处，可他却仍借给了你十万大军，这种恩情你自当永生铭记。还有句话是如此说的——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南川皇愿意借你十万大军，也必是看到你智勇双全，是个能成大事之人。否则，他即便给你三十万军队，你怕是也报不了这国恨家仇。”
    管愈紧紧握着我的手，动情地说道：“知我心者，小鱼儿也。”
    我笑道：“你将孩子接回来带在自己身边，对孩子来说自然更好。只是如今你要忙于政务和军务，怕是无法分心来管他们。”
    管愈笑道：“你又说到我心里去了。世子如今关在狱中，待我救他出来，大约也是几年后的事，可孩子却在一天天长大，等不得世子回来教导他们。若兰妹妹吃了无净法师开的药后虽然病情好转了不少，可仍偶有发作，自是带不得孩子。”
    “你是想让我来教养他们？”我笑眯眯地看着管愈。
    “你可会同意？”管愈的眸中带着无限的期盼，“你若同意，我让他们认你做干娘。”
    我低头沉思。我是喜欢这两个孩子的。而且，他们落到今日的下场，跟我也脱不开干系。于情于理，我都愿意悉心教导这两个孩子。
    可是，我心中不可遏制地又升起一股悲凉之意。我这一辈子很有可能终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管愈怕我伤心，故意让世子的孩子认我做干娘，让我也能感受到教养孩子的快乐与幸福。我明白管愈疼我的心情，可我还是觉得有些悲凉。
    “小鱼儿？”管愈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眼神殷切而缱绻地看着我。
    我有点痴了，为了这样的眼神，我什么都愿意做。
    管愈忽地笑了，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说道：“你不愿意也无妨，我去帮她们请教养嬷嬷和教书先生。”
    我对着管愈展开甜甜的笑容：“我愿意！”
    管愈紧紧握着我的手，抬头仰望着天空，嘴角带着笑容，眼角闪着晶莹的泪花。
    我不忍看到这种神情的管愈，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迈开步朝着孩子们跑去，一边跑一边欢快地说道：“我来推你们如何？”
    两个孩子转向我。
    兰黛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好！一定要推高点。”
    “好！如果以后你不再叫我姐姐的话，我就把秋千推得要多高有多高。”
    “那我叫你什么？”
    “干娘。”管愈朗声说道，“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干娘了，快叫干娘。”
    “干娘！”兰黛乖乖叫道。
    “干娘！”岚楚也奶声奶气地跟着叫。
    我笑呵呵地答应着，开始帮兰黛推秋千。管愈也不闲着，在一旁推着岚楚的秋千。院子里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
    管愈不久后又上了战场，带领着军士一点点地吞噬中赫的土地。而我则乖乖地待在管府，做些力所能及的后方支援。
    菡萏院的报纸在木朱林的全身心投入和我的偶然指导下办得越来越红火。
    我们开始在管愈所辖的区域之外偷偷设卖报点，顺便收集一些宇宁之外的情报。大多时候，我们都是在书肆、茶楼、客栈等地以利引诱掌柜或小二充当我们的眼线，作为回报，我们会将报纸以一百文到五百文不等的“低价”卖些给他们，以便他们能转手赚点“小钱”。
    当然，我深谙物以稀为贵之理，故而给他们的报纸份数都不会太多。而且，由于地方远，到他们手上的报纸通常都是四五天以前的。
    而管府的日常事务，我也怠于事事躬亲。我让垂裳帮忙处理一些婢女小厮的事务安排，褐樟管理府中所有护卫，又找了个帐房先生负责管理进出帐。我交代他们，除非遇到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否则不用上报给我。
    有了这些人的帮忙，我便有了很多空陪兰黛和岚楚两个孩子。我教他们识字、画画、唱歌，陪他们玩游戏，做孔明灯，更多时候我都是带着他们在院子里养鸽子玩。为了让孩子们玩得更开心点，我让褐樟带着之前一直跟着我的六个护卫都参与进来。
    我让人在院子里建了两间四面带窗、里面空无一物的小屋子，然后买进了六十只幼鸽，三十只公的，三十只母的，分别养在不同的屋子里。每日给它们喂食喂水，培养它们在屋内学习飞翔，跟它们说话，观察它们的习性。
    两个月后，我们开始抱着鸽子在院子里放飞，跟它们在院内玩。我们打开鸽子屋的门窗，看着鸽子们都飞出屋去，最后又都飞回屋内，我便让兰黛在屋内给它们喂食，以示奖励。
    三个月后，我们开始带着鸽子跑到府中的各个角落放飞，再观察它们是否还会飞回屋内。
    然后，我们开始带着鸽子出府放飞，先在宇宁城内，继而便是城外，逐渐跑遍了管愈所辖的各个地区。
    当然，太远的地方我没敢让孩子们去，我都是让护卫带着鸽子去。
    最远的一次，阿檀木带着鸽子回了我的老家正东镇放飞。阿檀木说他坐船顺水而下，花了四天三夜才到达正东镇，而鸽子当天就飞回来了。阿檀木回到管府的时间比鸽子足足晚了五天。
    有了阿檀木在正东镇放飞鸽子的经验后，我信心大增。我知道，鸽子恋家，不管去了多远的地方，总会飞回自己家中来。于是，我开始让护卫们偷偷带着鸽子到管愈所辖以外的地方放飞。同时让他们安排人在宇宁以北的各个州暗中找人训练信鸽，以便跟我们及时互通消息。
    这一日，临西关的夏将军第一次用我们送去的信鸽传回了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他带着三万军队，按照管愈给他事先安排好的行军计划，全面攻占了赫西。我估计上官烈锋要得到这个消息，至少也是半个月后。所谓兵贵神速，管愈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部署赫西的各种防守计划，以防上官烈锋派兵攻打。
    如此一来，管愈便占据了宇宁、赫西和中赫的半数地区。而赫东和望南则一直未有任何动作，保持中立。管愈的军队总数也由二十万增长到了四十万。
    管愈正式下达命令，恢复他的本来姓名——上官逸明。
    我让木朱林用报纸大肆宣传了一番，又将管愈的生平事迹简略刊登了一遍。
    不久后，管愈所辖的各地大小官员、军事将领便都尊称管愈为“明王”。我便顺势让木朱林此后在报纸上都以“明王殿下”称呼管愈。
    明王所辖的各个军事要地都被我派人送去了几只鸽子。当各地有要事禀报明王时，会先后放出三只鸽子带着同样的信飞回来。
    这样的传信方式比以前要快速很多，可惜暂时都还只是单向传递信息。如若各个地方也有自己训练长大的信鸽，那他们就可以送几只到明王这边。待明王要下达命令时，便可以放飞各地驯养的鸽子，这样的传递就变成了双向的。
    我想到便去做。
    明王之前派给我的护卫当中，除了褐樟之外大多不太识字，我花了半月工夫教会了他们用我梦中的拼音写字。然后将除了褐樟之外的五个贴身护卫都偷偷派了出去养信鸽，最远的去了赫北关，最近的去了明王所辖的军事要地。
    他们走的时候，每人带走了四只鸽子，以便及时传消息回宇宁。
    褐樟不可避免地被我派去了都城。
    “你偷偷带上几个可靠的护卫和五只信鸽去农庄。记住，在路上教会其中一两人拼音的读写。”我说道。
    “主子，如若我也走了，你身边便无人可以贴身保护。”褐樟有些不愿意。喜欢阿鱼传请大家收藏：(663d.com)阿鱼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