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救和尚

    “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弄些柴火生个火堆，不然有人从你们眼前走过你们都看不到。”
    来人已经很近了，好在我和褐樟已经悄悄退出了几十步远。褐樟背着阿渡，却仍不放心我，非要我用手扶着阿渡跟着他一起。其实我的眼力比他好，只要他不离得我太远，我都看得到他。
    “ 你们继续在此处守着，我们继续往下搜查。”
    听到这话，我和褐樟都吓了一跳，只好没命般地往山下跑。跑也罢了，还不敢弄出声来。褐樟背着一个人还是跑得很快，可我跟在后面，慢慢觉得腿使不上力来，怎么也走不快。
    不远处隐隐的火光跟在我们后面，越来越近。我很想藏进路边的草木丛中先躲躲，哪怕担心被蛇咬，也好过如此费力地跑。
    可如此黑的夜里，我也吃不准哪个草木丛能让我们安全躲过火把的照射而不被发现，便只好继续往前走，而我的腿却越来越沉重，身体也越来越疲乏。
    “褐樟，”我低声说道，“你背着阿渡先走，我躲躲。”
    褐樟顿住了脚步，沉声说道：“不行，小的跟您一起躲。”
    “什么人？”我正要再想法说服褐樟，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呵斥声。
    我和褐樟又都吓了一跳。他们离我们虽然不远，可山路崎岖，我们的身影已被树木挡住，又在黑暗中，我们都看不清楚他们，他们怎么会看到我们的？难道是他们听到了我和褐樟说话的声音？似乎也不太可能，我们的声音极低，连我们自己都要听不见了，他们怎么听到的？
    “在那里。”又有人叫了起来。
    我和褐樟吓得赶紧往下跑。忽然听到后面的人说了一声：“追！”然后火光往山上而去，那些人齐刷刷往上山方向追去了。
    我和褐樟顿时喜出望外，顾不得其它，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下跑。可我还是跑不快，所谓的跑，其实跟走差不多。
    褐樟低声说了句：“主子，小的先走。主子慢慢往下走，走不动了就停下来歇着。一定不要走岔了，小的一会儿回来接您。”
    “嗯。你快走吧！”我说道。后面没有了追兵，我也放心了不少。我慢慢走，总能走回山脚。
    褐樟速度果然很快，我话音刚落，他就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踪影。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不由分说地背起我就往山下走。
    我们终于到了山脚下，也不敢点火，怕引起官兵的注意。褐樟将我放下后立刻就给我输送内力。
    我于心不忍：“褐樟，你也辛苦了，我自己调息就好。”
    “主子，山上的官兵也许很快便会下来，我们必须马上走。主子必须立刻恢复体力自己骑马走。小的须得带着阿渡骑一匹马。”
    我觉得褐樟说得有道理，便不再坚持。
    “阿渡似乎伤得很严重，他连话都说不了。我们先找个大夫给他治病。”我说道。
    “城西有个姓张的大夫，医术不错。小的知道他住哪儿，小的以前曾请他去王府看过病。只是现在王府出了事，他又认识小的，小的怕他误以为小的是王府的逃犯，会告官来抓小的。到了那里还请主子去敲门，带阿渡进去治病，小的就躲在外面等主子出来。”
    “好。”我毫不犹豫地回道，“那里离此处可远？”
    “不远，骑马约两三盏茶工夫。”
    “我好了，可以自己骑马。我们现在就走。”
    我们很快就到了张大夫家。敲了好久的门，里面才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啊？”
    “张大夫，”我大声叫道，“在下的朋友受伤严重，请张大夫帮忙看看。”
    屋内亮起微弱的灯光，然后传来悉悉索索穿衣走路的声音，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手里拿着一盏灯探出头来。
    “张大夫，”我满怀歉意地说道，“半夜打扰，实在抱歉。麻烦您看看我朋友……”
    我一边说一边将阿渡扶到门口……等等，我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就着灯光我看到手上扶着的人，他的体型虽然和阿渡很像，可穿着却完全不同。他穿着僧衣，头上没有头发，他是个和尚。
    “呀哟！”张大夫也看清了我手上扶着的人，吓得叫了起来，“这满身是血的，伤得不轻。快点扶进来。”
    我此时也顾不得多想，只能扶着和尚往里走。张大夫见我扶得摇摇晃晃的样子，赶紧过来帮忙，一面朝着里屋喊道：“黑子，快点起来帮忙。”
    里面一个男人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似乎起来了。
    我和张大夫一起扶着和尚，慢慢吞吞地进了屋，放到一张椅子上。张大夫慌慌张张地去查看病情。
    我这才看清了和尚的脸。这和尚我居然认识，他不是别人，竟是悬勒。我心中迷雾顿起，搞不清楚悬勒这个本该待在都城摩罗寺的和尚为何会千里迢迢跑来宇宁的云佛寺。
    这时候，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少年从里屋走了出来。我知道他便是张大夫刚刚叫醒的黑子。黑子看到我和悬勒，怔了一下，说道：“怎么啦？”
    “刀伤，伤得极重，血都快流干了。”张大夫说道，“黑子，你快去烧锅热水。顺便煮碗红糖水来。”
    黑子应声而去。
    我慌了，问道：“大夫，他可还有救？”
    “身子倒还是暖的。能不能醒过来就得看他的命够不够硬了。能醒过来就能活。”张大夫一边说一边忙着撕开悬勒的衣服。
    我虽穿着男装，也不好意思直视一个和尚光裸的上身，只好转过头看着别处。
    张大夫顾自说道：“这两道刀伤倒都不致命，腿上这一刀刺得不深。胸口这一刀是横扫上去的，虽割破了皮肉，却并未伤及肺腑。只是这流血时间有些长，伤口的血都干了。哎，年轻人，你别光站着，过来帮我举着灯。”
    我只好走近，帮着举灯，眼睛却不敢看向悬勒。
    “坐椅子上不行，你帮我把人扶到床上去。”张大夫又说道，“唉！看你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是扶不起他来的，也难为你把人弄到了我这儿。”他说着朝着里面又喊了起来，“黑子，你过来先把人扶床上去。”
    黑子来了，我只好和他一起抬着悬勒到了床上。
    张大夫和黑子便又忙活起来。我举着灯站在床头，心思却不在了这里。
    我想起了阿渡。既然我和褐樟救走的人是悬勒，那阿渡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想阿渡大概凶多吉少了。他若是被官兵抓住了会怎么样？我们本来就与云佛寺之事无甚干系，如今却要平白被官兵找出事来吗？而且，如若他们查起阿渡来，知道了他住哪里，那葛若兰不也就危险了？
    我越想越害怕，举着灯的手便抖了起来。
    “年轻人，这就怕了？”张大夫也发现了我的异样，抬头看了我一眼，“他这些伤不是大事，我帮他处理好了，每天敷药就能好。就怕他醒不过来。”看来他是误会我看到悬勒的伤口害怕了。
    黑子端了一盆热水和一碗糖水过来。
    张大夫便将糖水交给我：“你喂他喝了这糖水。黑子，你帮他把身子擦干净，再拿身干净衣服给他换上。我去配药。”
    我拿着汤勺，慌慌张张又小心翼翼地将糖水吹凉又喂入悬勒的口中，心里却仍然担心着阿渡。
    “黑子，”我问道，“喂糖水和擦身子哪个更重要？”
    “啊？”黑子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问，瞪着眼睛看着我。
    “若你我只有一人在此，你认为应该先擦身子还是先喂糖水？”
    “自然是先喂糖水。师傅说了，他流了太多血……”
    “那劳烦你先帮我喂他糖水。”我将碗放到黑子手上，“我有要紧事，去去便来。”我不等黑子答话，奔出门口。
    褐樟就在门口等着我，看到我出来，赶紧过来问我情况。
    “褐樟，”我慌乱地抓住褐樟的手臂，语不成调的说道，“阿渡不见了。我们救回来的人不是阿渡，而是悬勒。刚刚官兵本来是往山下搜查的，却忽然转头往山上追什么人去了，那人八成是阿渡。褐樟，你快回去救他。”
    “是。主子不用担心，小的定会去将他救回来。”褐樟一边说一边跳上马。
    我拉住褐樟，定了定神，说道：“你要小心，切莫冒险！若阿渡被抓了，没有十成把握你不要去救他。你定要安全回来，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是。”褐樟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
    这一晚，尽管我身心疲乏，我却坚持守在悬勒的床边，等着他醒来。张大夫也没多问悬勒的伤是如何来的，就算问了，我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天亮了，张大夫的家里来了不少病人，他还被请去别人家里看诊了几次。
    张大夫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做短工去了，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出嫁，另一个和张大夫的妻子在家，洗衣做饭操持家务。黑子是张大夫的徒弟，帮张大夫打打下手。
    张大夫的妻子对我带着悬勒住在此处既不惊讶也无不悦，还给我做好饭菜熬好药，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掏出五两银子当作医药费和谢礼。
    一夜一天过去了，直到傍晚，悬勒仍未醒来，褐樟和阿渡也毫无消息。
    我守在悬勒的床边，困了便伏在床沿打会儿盹，倦了便自我调息一下内力，可我的心却一直牵挂着褐樟和阿渡，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被抓起来了，心里想着等天黑了，要不要再上一趟云浮山探探情况，或者我回阿渡家里一趟，把其他护卫叫几个过来帮忙。
    我正想着，张大夫出诊回来了。这个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了其他病人，天也黑了，屋内显得有些安静得可怕。
    张大夫看上去行色匆匆，气喘吁吁间灌了口水，又给悬勒诊了诊脉，似乎犹豫了一下，显得很为难地说道：“年轻人，你带着个受了刀伤的和尚半夜来敲我的门，不说原因，也不报名氏。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也知道不该问的不多问。作为一名大夫，治病救人就是本分，可如今……”张大夫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喜欢阿鱼传请大家收藏：(663d.com)阿鱼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