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东宫

    我迅速爬上了刚刚被我拉掉了圆木的孔洞，站在孔洞中往外望，只看见下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水哗哗地从我身下流过去，一到院墙外就像到了悬崖边似的倾泻而下。单凭水声我就能断定，我大概站在了瀑布顶上。
    冷风呼呼地从我的身上吹过，吹得我汗毛倒竖。我全身抖得厉害，一半是因为冷，一半是因为怕。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背水一战了。
    我咬紧牙关，估摸着水落的方向和水的深度，猛地往下一跳，心里默默祈祷着：下面的水尽量深点，千万不要有石头。
    我的祈祷灵验了，我落到了一个水潭的中央。我暗暗谢过了走过路过的各方神明，毫不犹豫地沿着水流的方向继续游。
    东宫之外的水是刺骨的寒，我越游越冷，水却越来越深，河也变得越来越宽。我现在确信，我真的游到了护城河。
    天异常地黑，隐约可见岸边到处都铺满了白雪。饶是我眼力再好，也看不清岸边的情形。
    我太冷了，身体越来越僵。我沿着护城河往下游，拼尽全力。渐渐地，我感觉河面上有了冰块，我只好在冰层下潜游，像一条快要冻僵的鱼，偶然拿块石头敲开冰面透一下气。
    我真的快要冻僵了，不单是血液，连骨头都快成了冰块。我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游到都城外的，我再一次高估了自己。而且，水面的冰越来越厚，我慢慢就敲不破冰块了。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之际，我忽然想起褐樟。我想褐樟一定还在等我，他一定会在护城河边等我的，在我告诉他的那个地方。
    我不能就这样死了。如果我这样死了，大约要等到开春后，冰雪融化了，人们才能发现我的尸体吧？那褐樟要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的尸体被人发现后，他又会不会碰巧看到，知道那就是我？
    不行，我不能被冻死在河里。要死，也得死在岸上。
    想到此处，我便毫不犹豫地游向岸边，从河床上捡起一块石头，使劲敲打冰面。我冻得全身僵硬，敲击的力量并不大，敲了好多次后，我伸手摸向冰面，也只能感觉到一些细细的裂缝。可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敲了，我拿着石头的手无力地垂下。
    我将手中的石头松开，漂在河水中无言地苦笑，我想我大约真的要冻死在河里了。
    就在此时，我刚刚用石头敲打的冰面忽然传来一声“啪”的碎裂声，有人举着火把照向裂开的冰洞。在如此寒冷黑暗的夜里，我不知道谁会这样敲开冰面来找东西。
    我想这人大约是来找我的。不知道是褐樟还是上官凌云？上官凌云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吧，这里应该不会离东宫太远。
    我闭上眼睛，放弃了最后一线求生的希望。我不想回东宫，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就这样被弄回去，真是白遭了一场罪。而且，我也真的没力气了，我想我的身体很快就会由于无力而漂浮起来，跟河面的冰结在一起。
    这时，我又想到了管愈。
    他到底在哪个世界等我？为何我感知不到他的召唤？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死了。哪怕被上官凌云抓回去，我也要活着在这个世界里先找找管愈。我睁开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火光处拼命地游。
    就在我将头探出冰洞的一刹那，我听到褐樟熟悉的声音： “主子！”
    他一边叫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将我拖到岸边。
    此时的我虽然还有模糊的意识，可冻得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褐樟吹出一声尖锐的哨音，然后有人七手八脚地将我抬进了一个轿子，轿内似乎早有人等着我。
    有人脱下我的衣服，帮我擦干了水，又换上了干净暖和的衣服。
    有人往我怀里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像是灌了热水的水囊，然后盖上了被子。
    然后，我的轿子被人抬起，悄无声息地前进。再然后，我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的我喝了很多酒，趴在酒吧里胡言乱语，芳芳姐要拉我回家，我却不愿意。
    我莫名其貌地打了一个电话给黑洞传媒董事长，他是周瑞斌的哥哥。
    “董事长，不好意思，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你的声音跟他的很像……”我醉醺醺地说道。
    “你是——小雨。”
    “嗯，瑞斌喜欢叫我无妻。”
    于是，我和董事长聊了很久的天，我们的每句话聊的都是周瑞斌。
    后来我实在喝得太多，趴在吧台上，迷迷糊糊中说了很多话，我不太记得我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但第二天早上我醒来后，芳芳姐却将她听到的董事长的话复述给我听。
    “你们董事长说，你年幼时坐在轮椅上，常常趴在周瑞斌的幼儿园的铁栅栏外，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无限渴望地看着他们。周瑞斌那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想要一生都护着你。”
    “周瑞斌学网游就是为了认识 ‘遥遥无妻’，他网约了你无数次，你就是不愿见他。后来他就老开着车在你家附近转悠，希望有一天能碰巧遇见你。果不其然，他有一次还真见着你了，可你却不太理他。”
    “周瑞斌虽然是黑洞传媒的二公子，可从来不爱管公司的事，他把所有事都交给他哥管理。可为了你，他硬是在黑洞传媒设立了一个网游开发部，自己亲自管理。”
    “有一次你和周瑞斌吃完饭后，他接了一个电话，是你表姐打的。你表姐说她要出国走秀了，临走前想要告诉他一个关于你的秘密。瑞斌不好当着你的面说，但见到你表姐后就直接警告她，说她在你和他面前虚情假意的表演他早就知道了，让她早点收手。那时你刚好打电话给周瑞斌，语气有些怪，而你表姐又故意在旁边抢话，他觉得你肯定出了什么事。他去查看了那天你们吃完晚饭后，你从饭店到家的所有监控视频，发现你被人威胁了。”
    “周瑞斌后来找到了泼你硫酸的那些人，他们承认是受了你表姐的指使去干的。周瑞斌拍了视频，然后去找你表姐，威胁说如果你因为任何意外而被毁容或者被害，那段视频就会被曝光，而黑洞传媒也会联络所有的媒体打压她。你表姐害怕了，同意跟黑洞传媒解约，又匆匆找了个人结婚去了国外。”
    “周瑞斌后来还是找了个机会让警察抓了那几个企图毁你容的人。他怕那几人出来后找你报仇，没敢把他们企图毁你容的事牵扯进去。这事却把你表姐吓得不轻，所以才急匆匆找了个人嫁国外去了。”
    “吴夭夭其实早就喜欢周瑞斌了，知道周瑞斌爱玩网游，特意注册了个游戏账号，花了大把真金白银装扮自己，就为了能引起周瑞斌的注意。”
    “吴夭夭刚开始以为她总能想到办法让周瑞斌喜欢上她，可周瑞斌却总对她爱理不理。周瑞斌发现吴夭夭知道了你的网名后，还私底下威胁她别惹你，这才让吴夭夭产生了想要敲诈他一笔再放手的想法。”
    ******
    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陆掌故的府上，我不可避免地染了风寒，头疼脑热，鼻塞流涕。当时褐樟正守在我身边，我迫不及待地跟褐樟打听事情的原委。
    原来，陆掌故将我的口信带给褐樟后，很不放心，自己亲自去找了褐樟，想弄明白我究竟要干什么。褐樟说我定会在正月初七日下午自己从护城河游到农庄，至于是用何种方法离开东宫，他不知道。
    陆掌故左思右想，觉得我逃离的办法大约是从东宫游出来，经护城河横穿整个都城，再游到都城外的农庄。无论褐樟如何解释我的游泳技能有多高超，陆掌故都不太相信。
    于是，他和褐樟一起想出了一个后备方案。他派了一批信得过的小厮和婢女给褐樟，以便我上岸后能立刻换上干净暖和的衣服，同时被安全隐蔽地转移地方。因为护城河离官道有些远，河岸马车行走不太方便，他便备了人抬的轿子。
    正月初七下午，褐樟等到天快黑了仍不见我，便依照陆掌故的建议，留了一个护卫和几个陆掌故派去的婢女小厮在农庄旁的护城河边等候，他自己和其他的护卫便每人带着几个小厮婢女分头行动，每人负责一段护城河，沿河寻找我。他们都拿着棍子，不断敲打冰面，希望我从河底游过时能听到他们敲打冰面的响声而停下来查看。
    褐樟找到我时，城门已经关了。褐樟不敢带着我投宿客栈，便让陆掌故的小厮们将我抬进了陆府。
    “今日是什么日子？”我问褐樟。
    “正月初八。”
    “现在是什么时辰？”
    “戌时。”
    “如此看来，城门又关了？”
    “是。”
    “掌故大人呢？他今日可有去东宫道贺？我是他的义女，今日本是我大婚的日子。”
    “太子殿下今早派人来传话，说侧妃娘娘病了，婚事推迟。”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说道：“褐樟，我们得赶快离开此地。”
    “主子，”褐樟一把将我按住，“您病成这样，怎能走？”
    “横竖我还有条命在，不碍事。”我再次爬起来。
    “主子，您连说话都带着很重的鼻音，还发着烧，如若不好好医治，多加休息，恐怕会加重病情。”
    “上官凌云今日若沿着东宫的那条河搜查，便会怀疑我已经游出了东宫，因为我毁坏了河经过的石坝和院墙。他若已起疑，只需沿河稍作打听便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们救我之时，把动静闹得太大。那么多人连夜敲打结冰的河面，还有小厮婢女抬着轿跟着，定会有人瞧见。我在东宫之时除了掌故大人就未见过其他人，上官凌云一旦疑心有人帮我，定会怀疑到掌故大人身上。如若他派人来搜查掌故府，那些小厮婢女总有胆小的会说出来。”喜欢阿鱼传请大家收藏：(663d.com)阿鱼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