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细作

    “你既是英雄，他们为何不救？”
    木头二一声狞笑：“因为他们不会有人真的把我当作英雄。我死了便死了，就如活着一般，无人知晓。”
    “那这英雄之说…….”
    “我的魂魄会给生前的我一个封号。”木头二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是为尚赫捐躯了！”
    我听了心中无比悲怆，低声责问道：“木头二，你不相信我能救你？”
    木头二一声冷笑。
    对一个没有了生存欲望的人，我似乎毫无办法，只能无力地说道：“我也许能让你活着，好好活着。我想任何一个母亲都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活着，至少能活着，活得越久越好。”
    木头二嘴角一抽，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只有我死了，他们才能都活着。懂吗？”
    “不懂。他们是指谁？”我反问道，心种猛地一抽，我想木盈华大概误会他儿子了。
    木头二神情古怪地看着我：“你如此聪明，会不知道他们是谁？”
    “是谁？谁拿他们的生命威胁你？兵部还是上官轩辕 ？”我心下一沉，忽然觉得尚赫朝廷太过龌龊。他们要在北翌安个眼线情有可原，可为何要拿眼线的亲人做胁迫？
    木头二一声似嘲讽似悲叹的怪笑，眼含泪水带着祈求看着我：“不要让他们知道我是如何死的。”
    我正欲开口，忽然听到敲门声。
    “谁？”我大声问道。
    “是我，珠儿。”屋外珠儿大声回话。
    “何事？“
    “皇上派人来请先生和小王爷一起进宫一趟。”
    我蹙眉沉思，想不明白为何北翌皇要请我俩过去。
    我让人进来将木头二抬出去。卡木丹诚元随即从屏风后走出来，并未跟我说什么便吩咐人备马。
    很快我便和卡木丹诚元一道骑着马往皇宫赶。我思绪纷乱，一会儿想着如何救木头二，一会儿又猜想北翌皇找我们有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他放缓马速，跟我并肩往前骑，语气略微不快。
    “木头二。”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卡木丹诚元眉梢微挑：“你想救他？”
    “是。”
    “为何？”
    “我相信他是我一个姐妹的儿子。木头二幼时失踪，四年前才找到父母，回来后与他父母兄弟关系都极为淡漠。从时间上推算，此木头二非彼木头二的可能性极大。”
    “若诚如你所言，那他既是尚赫安插在我府中的眼线，便必须死。”卡木丹诚元冷声说道。
    “他母亲在尚赫都城，舅舅和舅姥爷在朝中为官。如若他不做这个眼线，他的亲人都会死。”
    “他做了便自己死，这很公平。”
    “即使你不杀他，他回到尚赫照样会和他的亲人一起被杀死。他被迫做了眼线，被迫选择用自己的死去换亲人的活。”我心中怆然，语气悲凉，“很多时候，是事情改变人，不是人改变事情。”
    “哼！这些与本小王何干？本小王为何要在乎他的死活？”
    卡木丹诚元说得对，他身为一个王爷，怎么可能会设身处地为一个安插在他府中的眼线着想？
    我不置可否，顾左右而言他：“有个故事叫《无间道》，我说与你听听可好？”
    “又想用故事来说服我？”卡木丹诚元剑眉微挑，眼神犀利地看向我。
    “我哪次说故事你不觉得有理可依？何况，只说道理无故事佐证，你向来不齿。”
    “说吧，本小王倒要看看你这次如何说服我。”
    “两千三百年前，王皇帝国一统江山近两百年，天下尚算安定。然有一藩王却于自己所辖之地私养军队，意欲脱离皇帝管控，割地为王。皇帝方法用尽，均未收服藩王。”
    “昏庸无能！”卡木丹诚元满脸不屑地评价道。
    我不理他，继续说道：“皇帝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条妙计，让一颇具天赋的男童阿朝扮作被诛九族的遗孤，之后碰巧被藩王所救。阿朝受藩王悉心教导，文武双全，才华横溢，后被藩王定为心腹。于是，阿朝将藩王之机密要事皆告知皇帝，行事极为秘密谨慎。藩王虽知自己亲信当中有细作，却从未疑心阿朝。”
    “这阿朝定是才智过人。”卡木丹诚元插嘴说道，“可他既已是藩王心腹，又得藩王抚养与教导，为何不干脆帮藩王自立国家？他不回报养育及知遇之恩，却一心助皇帝，似有些愚忠。”
    “你说得也极为有理，可阿朝幼时其实并未被诛九族，他父母尚在，家在都城，他并不想在藩王所辖之地久待。且他临行前已有诺于皇帝，故不愿背信弃义、通敌叛国。”
    卡木丹诚元思索了片刻，说道：“他之于皇帝是忠，之于父母及藩王是孝。如此算来，是该助皇帝。”
    我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之后，阿朝发现藩王亦走了一步与皇帝相同的棋，藩王亦有细作在皇帝朝中，且身居要职，并屡次将皇帝军务机密传与藩王。然阿朝与皇帝均未查出细作身份。”
    卡木丹诚元呵呵一笑，满脸邪魅：“这倒是有趣得紧，这双方拼得不止是军力，还有细作了。”
    “一次，阿朝将藩王极为重要之行军计划告知皇帝，致皇帝胜，藩王全军覆没，藩王亦被诛。阿朝喜不自胜，十几年离乡背井，终可回都城得见家人，并得到皇帝封赏。然世事难料，他回到都城方知皇帝已崩，新皇继位。因阿朝深入叛军内部为细作之事极为机密，皇帝并未告知他人。然阿朝忆起幼时离别都城之时，皇帝曾给他一信物，言明若有朝一日他真龙归天，阿朝可拿此信物去找御史大夫华德安。”
    “皇帝倒是想得极为周全。”卡木丹诚元说道，“行事机密，计划周密，倒不失为一代明君。”
    “华德安见到阿朝的信物极为赞叹，承诺第二日早朝便会将阿朝所立之功上奏新皇，请新皇为阿朝封官行赏。言谈间，华德安内急，离开片刻，阿朝却在此须臾间见到书柜中一信封。那书信原是藩王传给他安插于朝廷细作的，因藩王读书不多，于信封上书写收信人时曾让阿朝帮忙写过一字，故阿朝识得那信封。阿朝即刻明了，藩王安插于朝廷的细作即是御史大夫华德安。”
    “啊？！”卡木丹诚元一声惊叹，“都已官至御史大夫了，这华德安为何不干脆老实做个朝官，非得做条谋反藩王的走狗？”
    “一则他曾惹命案，藩王让人顶了罪；二则他为官之路是藩王暗中帮他梳理过的，他的屡次立功都是藩王故意送他的；三则他父母被藩王派人所控。”
    卡木丹诚元连连点头：“他若不好好卖命，藩王会将他的命案抖出来，又将他送的功劳公之于众，再杀了他父母。”
    我含笑点头：“阿朝惊慌异常，仓皇离去。”
    “他为何要离去？装作未看到便好。”
    “他不知华德安是否真心要将他的功劳上奏新皇，若华德安不但不上奏，反而跟新皇说他抓到了在逃的藩王心腹，他如何自辩？”
    “他可反告华德安，说他是藩王细作。”
    “如何证明？那个信封内的信早被华德安烧掉了。”
    “那华德安真实想法如何？他是报功还是报罪？”
    “那时的华德安已无人知晓他的底细，其父母也已安全。他报功也好，报罪也罢，于他皆无伤害。”
    “那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不答反问：“你若是他，你如何想？”
    “我？”卡木丹诚元沉吟道，“如若阿朝并不知晓我的真实身份，我大约会报功。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这话可是你告诉本小王的。”
    “问题是华德安回来时，不见了阿朝，之后又看到被阿朝动过的信封，心中立刻便明白了缘由。”
    “他竟未将信封原样放回去？”
    “你慌忙逃命之时，还会想得如此周全吗？要知道，你我都不是华德安，都无法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说内急，那到底是真内急，还是去找护卫呢？阿朝可不清楚。”
    “之后呢？“
    “华德安派人杀了阿朝，又将先皇给他的密旨及阿朝的信物悉数毁去。”
    “那阿朝呢？”
    “死了。”我撇撇嘴，“故事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卡木丹诚元显然听得不过瘾，“为何好人不得好报？你如此说故事，让小王我心中极为不悦。”
    “阿朝一定是个好人吗？”我嗤之以鼻，“如若皇帝败，藩王得了江山，你觉得阿朝会如何？向藩王坦言他是皇帝的细作，请赐死？”
    “藩王说不定会拜他为相，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要坦言身份？”
    我满意地笑笑：“故自古至今，都是成王败寇。常常是事情改变人，人却很难改变事情。”
    “你！你……”卡木丹诚元似乎气结，“好你个何宇！”
    “木头二既被你发现是细作，便已是一枚废棋。你若让他回到木瓜瓜家，木瓜瓜定会感恩于你，至少如今他尚认为木头二是他亲儿子。木头二留着了性命，他即使不感恩，也定不会加害于你。他尚赫的家人虽暂未有危险，可他若敢妄动，你随便弄个消息传到尚赫，他的家人便会性命不保。”
    我看卡木丹诚元蹙着眉头听，看着皇宫已近在眼前，心中很是着急。我也不管卡木丹诚元怎么想，继续说道：“有朝一日你若取得了尚赫江山，他对你便更是无害。你再放他回尚赫，他全家上下定会感恩戴德，归附于你。你不费一兵一卒收服两个尚赫朝官，何乐而不为？”
    “何宇，你若是个男儿多好？”卡木丹诚元松开了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是个男儿的话，待我取得尚赫江山，我定拜你为相。”
    我仰天一叹，说道：“我也希望如此，至少可省去女扮男装之苦。”
    卡木丹诚元定定地看着我，笑道：“本小王倒有点想看看你着女儿装是何模样了。”
    我蹙眉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跟着他在皇宫门口下了马。喜欢阿鱼传请大家收藏：(663d.com)阿鱼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