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三月

    “皇上把我哥调回都城，却让潘智留在关口，潘国相定会不满。”
    “他当感激不尽才对。我登基后便升了他为国相，儿子是护国大将军兼守关大将。他家妻妾成群、儿女众多，给一个帮我守关也不为过。哪像我的小鱼儿，就剩下一个兄长，我自是要调他回来，让你想见他便可见到。”
    “小鱼儿多谢皇上体恤！”
    “看你，又来了不是？你我之间不许说谢。”皇上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如今确实山河无恙了，至于国泰民安嘛，那你可得好好养身子，陪我一起努力。”
    我发现我又入了他的坑。我疲惫地闭上眼，困乏无力地微微叹息。
    “怎么，你不愿意？”皇上问道。
    “嗯，愿意。皇上，你还未听我说我要求你何事呢。”
    “噢，我看你累了。你是否要先睡会儿，醒来再跟我说？我让人将奏折拿到此处来，你睡觉我批奏折，我等你醒来。”
    我轻轻摇头：“我须得此刻说。我怕我一觉醒来，你已下了诏令，无法更改。”
    皇上低笑出声：“好，那你先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便是。”
    “好！那我可当你答应了。你可是皇上，君无戏言。”我本想跟他提不要禁止青楼之事，听他如此一说，我便改变了主意，决定先提另一件事。
    “我怎觉得着了你的道？”
    “嗯，正是。不过你不许反悔了。”我咯咯地笑，“明日你便在朝中宣布，你定在下月初八与葛小姐完婚。我看过了，下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我睡醒后便着人准备婚礼。”
    皇上立刻变了脸，怒道：“小鱼儿，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无需你来操心！”
    我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凶我。我即刻便哭了出来：“呜呜呜……你刚刚才说了我说什么你都答应的。呜呜呜……”
    皇上见到我哭，脸色果然便柔和了下来，低声安慰道：“小鱼儿，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我最想娶的人是你。”
    “我又未曾说我不嫁你。你和葛小姐有婚约在先，如今她父母兄长都因你而去世了，你总不能扔下她来娶我？你若如此做，让天下人如何看你？又如何看我？你先娶了葛小姐，封她为皇后，然后便娶我，封我做妃子。如此一来，你面面顾到，岂不更好？”
    我想起世子临死前的话，不得不佩服他的睿智。
    他知道管愈一定能夺回江山，也知道管愈想要娶我为妻，所以他故意逼我发誓，让我答应他会让葛若兰做管愈的正妻，会好好养育他的儿女。他故意当着我的面跳下油锅，以生命为代价，让我没有反悔的机会，为他的妹妹和孩子谋得一个安稳的将来。
    皇上沉默半晌，说道：“小鱼儿，你真如此想？”
    “嗯。”我点点头，压制住内心涌起的苦涩。
    “我决不委屈你，小鱼儿。如若你愿意，我便弃了这江山，与你隐居山野。”
    弃江山？又是这句话吓死人不偿命的话。他弃了这江山，那陪他辛辛苦苦打下这江山的人怎么办？我哥怎么办？褐樟怎么办？葛若兰、兰黛和岚楚怎么办？
    我赶紧拉住皇上的衣袖，说道：“我愿意，我自是十分愿意的。”
    “你容我想想。”皇上摸了摸我的头。
    “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皇上长长一叹，说道：“小鱼儿，我能打下这江山，你的功劳也是人人皆知的。我确有义务照顾若兰妹妹一辈子。既然你们两个我都无法舍弃，一个是我不愿，一个是我不能，我便同时娶你们两个如何？我将你俩都封为皇后，一个东皇后，一个西皇后。小鱼儿，只是这样便要委屈你了。”
    这下轮到我为难了。我本想着如若皇上娶了葛若兰，生下皇子，那他就有了新的牵挂，那我要是去了，他也不至于伤心欲绝、寻死觅活。可他不娶便不娶，一娶便是两个皇后，不但尚赫史上未曾有过这样的事，就算是我梦境中也史无前例。皇上若这样做，怕是要轰动天下了。
    “皇上，”我说道，“如今朝中重臣大多都遵从礼制，史上并未有过同娶两个正妻之事，更何况是皇后。皇上此举怕是会招臣子们反对。”
    “那我便终身不娶！”皇上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转念一想，同时娶我俩与先后娶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个形式。如若皇上争得过众臣，便让他去办吧。总不能因我这副身子而误了他和葛若兰两人的终身。
    于是，我笑道：“我并不在乎这个名分，不过如若皇上认为这样更妥，而大臣们又无异议，那便依皇上吧。”
    皇上展颜而笑，俯身在我额上吻了吻，柔声说道：“小鱼儿，谢谢你！”
    我回以微笑，虚弱而惫懒地说道：“皇上，我再求你一件事可好？”
    “你该休息了，有何事明日再说。”
    我不理会皇上的话，继续说道：“我觉得如今不宜取缔青楼妓院。皇上，尚赫毕竟是个皇权和男权至上的国家，并非我梦境中男女平等的世界。在我梦中，女子自幼如男子一般读书，长大了如男子一样工作……”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我后面到底还说了些什么，我自己既没听清，也未记住。
    ******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睁眼便看到褐樟哭得红肿的双眼。
    “褐樟，你怎的在此？”我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褐樟哽咽着回道，“主子昏睡了三个月，小的以为主子再也醒不来了。”
    三个月？我这是屡创昏睡史纪录啊！那下次我是不是就会如梦中的睡美人一般沉睡一个世纪之久？我只能暗自苦笑。
    “主子感觉如何了？”褐樟问道。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还算好，至少都能动，便道：“无甚大碍。”
    “太医院的太医都过来瞧过了，无人能让主子醒过来。小的只好冒险给主子试试小的自己配的药，未曾想到主子竟真醒过来了。”
    “看来你医术不错，配的药正适合我。”
    “可惜还是无法化解主子身上的余毒。”
    “无妨，我现在倒觉得精神气很好。褐樟，你何时进宫的？”
    “上个月。”
    “那你的伤……”
    褐樟脸上一红，低声说道：“主子放心，小的如今好全了。”
    “噢，是吗？” 我仔细审视了褐樟一番，从表面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否痊愈了。我也不好意思亲自察看，只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
    褐樟被我看得涨红了脸：“主子，小的真的好了。”
    “嗯，我姑且信你。”我从床上爬起来，准备下床。
    “主子刚刚醒来，该多躺会儿。”
    “我都躺了三个月了，再不下来走走可真要成废人了。”我说道。
    “那小的去命人给主子准备吃的。”褐樟转身就走。
    “顺便叫个太医来。”我说道。
    褐樟一愣，旋即似有所悟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褐樟一走，绿采和绛珠就进来了，两人忙活了一阵子，帮我将衣服换好。
    我忽然想起我昏睡前跟皇上的对话，转头问绿采和绛珠：“我睡着的这些日子里，宫中可有办喜事？”
    绿采和绛珠都一愣，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摇头。
    我又问：“皇上没有迎娶皇后？”
    绿采说道：“姑娘昏睡着，皇上迎娶谁去？”
    绛珠又补充道：“皇上每日下朝后必定会来这里，就坐在这桌子前批奏章。接见大臣时也就在咱们这宫的前厅接见。”
    “对。”绿采又道，“等会儿早朝过后，皇上必定还来。”
    这时候，褐樟端了些吃食过来，放到桌上。
    我坐到桌子旁，一边喝着粥一边问：“我哥可回来了？”
    “回来了。”褐樟回道，“皇上封他为建威大将军，又赐了个大宅子做府邸。就上个月，皇上还给段将军赐了婚。”
    “当真？”我顿时精神大作，“我嫂子是谁？”
    “ 一个叫唐婉儿的大家闺秀，听闻是陆掌故夫人娘家的孙侄女。掌故大人在老家颐养天年，不知怎的听闻了段将军此人，便给皇上写了封奏折，请他为段将军和唐婉儿赐婚。”
    “扑哧！”我刚刚一口粥送进嘴里，听了后忍不住喷了出来。
    我想起当年陆掌故因我写了《剪刀手爱德华》而痛斥了我一番。骂完之后，他又问我可有婚配。我因为怕他给我乱点鸳鸯谱，便谎称自己已有婚约。他当时就显得很是遗憾，还说他夫人娘家有个孙侄女，知书达理，长得也俊俏。之后他又问我是否有兄长，听说我哥在卫将军麾下，又说“带兵打仗之人，大多行事凌厉，豪迈不羁，可惜！”
    难道这个唐婉儿就是当年陆掌故提的孙侄女？这陆掌故是多想跟我家做亲戚啊？
    我凝眉说道：“陆掌故当年跟我说他孙侄女年满十四，那今年便是二十一了。这不就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吗？这老顽固，竟敢请皇上将这么老的姑娘赐给我哥！”我越说越气，干脆东西也不吃了，站起来叉着腰就想骂人。
    “主子，”褐樟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二十一岁的姑娘未必是没人要的，主子就二十一了，许多人抢着要呢。”
    “我？”我忽然发现不知如何反驳，憋得满脸通红。
    “主子，”褐樟又说道，“段将军跟皇上同岁，今年也二十有四了，配二十一岁的姑娘刚刚好。”
    “褐樟！我看我是太惯着你了，竟敢怼我？！”我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怒视着褐樟，“我二十一岁了就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哪有许多人抢着要？且我哥二十四又怎样？我随意便能给他找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为妻，再找许许多多十几岁的小姑娘做妾。你也不想想，都二十一岁了还没嫁出去，她得长多丑？”
    褐樟被我一顿抢白，没了脾气。
    这时候，绛珠领着赵太医推门而入。赵太医看到我后即刻满脸堆笑：“卑职见过姑娘。姑娘总算醒了。”喜欢阿鱼传请大家收藏：(663d.com)阿鱼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