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战结束

    褐樟加紧帮我配制更好的压制毒性的药物时，明王也令各处报纸每日刊登启事，寻找西岭秦山的百年老参和医巫紫罗沙。
    上官凌云临死前告诉我，西岭国王手上有棵百年老参。可我却不想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西岭自古以来便对尚赫的土地虎视眈眈，如今已趁尚赫内乱占据了佳域城。若明王去跟西岭国王讨要百年老参，野心勃勃的西岭国王必定会趁机大大敲诈一笔，逼明王割让更多土地。无净法师从未配制过软筋草的解药，即便他仍旧在世，所需的药材也都准备妥当，他也未必就真能解我身上的毒，更何况是才跟了法师断断续续学了一年多的褐樟。
    衡量再三，我觉得说出西岭国王手上有百年老参所带来的风险更大，何苦因我之命而损了明王在尚赫百姓中的形象？
    我百无聊赖，只好日日写书打发时日。我想待明王打进都城后，亦或我一命归西了，这剩下的书稿还是可以交给书巫书屋，让《封神演义》能有完本售卖。
    尚赫的战事在我醒来之后进展极快。
    宇宁的火huo药坊送来了不少的手榴弹。上官烈锋在手榴弹、攻城车和士气一日高过一日的明王军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赫东老王爷听闻无净法师被毒箭射杀后，率了三万军士，打着支持明王的旗号，从赫东一路打到都城外。我心里清楚，这个老狐狸大约又将战局多看清了几分才做了这种抉择。
    北翌皇宣称为上官烈彦和骊乐公主报仇雪恨，派了五万兵马增援卡木丹诚元。
    上官烈锋故技重施，又在都城上挂满了上官家族列祖列宗的牌位。可这一次，城楼上的官兵却一手举着牌位一手摇着白旗投了降。
    明王大军涌入都城后，上官烈锋在皇宫自缢身亡，临死前顺便杀死了皇后和后宫所有的妃子以及尚未成年的皇子公主。
    刘太尉不失英雄气节，带着几百亲卫拼死抵抗明王军队，最后战死。太子妃在刘太尉死后，自己带着金银细软偷偷离开了东宫。
    ******
    我二十岁那日，被明王派人接入皇宫。
    次日，明王称帝，人称逸明皇。
    卫将军被封为一品大将军。我哥仍是彪骑大将军，领的军士却是之前的好几倍。梁大海被封为建忠校尉。
    卡木丹诚元将北翌皇的兵马都还了回去，自己却不愿回北翌，更名为上官诚元。逸明皇封他为誉王兼工部尚书。
    邹沐风携妻女躲到了赫东。听闻战事已熄，又回到了都城。逸明皇令人将太史府修葺了一番后交还给邹沐风，又封邹沐风为伯爵，允许其子孙世袭爵位。
    青松、翠柏和褐樟都被削去奴籍，在皇家禁卫军中做了武将，日夜保护着皇宫大殿的安危。
    为稳定朝局，逸明皇续用了上官烈锋在位时的诸多朝臣官员，又封潘国相之子潘智为护国大将军。潘智和我哥一起领二十万兵马前往佳域城，欲将西岭人赶出睦邻关。
    宇宁管府传来书信，说是葛若兰久不见皇上，又犯了疯病。都城多名医，皇宫的御用太医更是医术高超。逸明皇派人将葛若兰接到了皇宫治病。
    跟葛若兰一起被接到皇宫的还有兰黛和岚楚，他们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便跟我住在一个宫内。我身体容易疲累，又无事可做闲得发慌，便常常领着兰黛和岚楚看书、画画和唱歌。
    管府的地下印刷室在内战后期早已搬到了地面。趁着接葛若兰之际，我请逸明皇将木朱林和印刷室的所有人都带到了都城。逸明皇随即宣布成立广言司，专门负责印刷朝廷下达的政令和官方报纸及书籍。木朱林做了广言司尚书。
    绿采和绛珠也一并被接到宫中做了我的贴身宫女。垂裳留在宇宁照看管府。
    我让人将枝椓从农庄接出来，直接送到宇宁养老。
    张青山脱去了奴籍，如愿娶了他喜欢的佃农之女，依旧在农庄帮我管着大小事务。
    大局已定，内战已平，尚赫国内，百废待兴。
    ******
    这一日，我觉得精神气好些，便下了床，带着兰黛和岚楚出了宫，去了书巫书屋。
    兰黛站在书屋门口，抬头看着“书巫书屋”的牌匾，问道：“干娘，这便是你的书肆和书坊？”
    “呃——算是吧。”我讷讷说道，心里未免便想起了上官凌云。他当年在房契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曾想偷偷放我走，最后抱着我跳下城楼，死后尸体被剁成了碎片，不知灵魂可能在地下安息？他说过“人生什么为进退，千古如何算输赢？”那么他这一生，真的就算是输了吗？
    “绿采，”我对跟在身后的宫女说道，“去买些香烛纸钱，我想去祭拜一下在战争中死去的军士们。”
    绿采应声而去。
    我刚刚踏入书屋的门，书肆小二阿简便大声喊道：“东家！掌柜的，东家来了。”
    我笑眯眯地走了进去。鲁士翰领了众人，在我面前齐齐跪拜，一同喊道：“小人拜见东家！”
    我被他们这架势吓了一跳，怔了半晌，慌忙说道：“各位莫要跟我见外，快快请起。”
    书肆里有不少人在看书，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上来，一阵窃窃私语过后，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叫：“小人见过段姑娘。”
    我吓得赶紧让随行的宫女太监们将人扶起来，嘴上说着：“各位太客气了。快快请起，请起。我段小鱼哪受得起如此大礼。”我一说完，赶紧溜进了内厅。
    书肆和书坊的人都跟了过来。
    “小人不知东家今日驾临，未做准备。不知东家有何吩咐否？”鲁士翰说起话来显得恭谨而疏离。
    我暗暗一叹，说道：“我不过是来看望一下大家罢了。大家不必拘谨，如从前那般便好。”
    “东家可需看账簿？”鲁士翰问道。
    我想了想，指着兰黛说道：“也好。这小丫头前不久刚学会了记账，你便把账簿给她瞧瞧。”
    鲁士翰微微一愣，旋即出去拿了账本回来恭谨地交到兰黛手上。兰黛倒是很高兴，拿着账本像模像样地看了起来，岚楚也跟过去凑热闹。
    鲁士翰恭顺地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拘谨。
    我笑问道：“鲁掌柜，书肆生意如何？”
    “托东家的福，书肆生意这几天极为火爆。百姓们听说东家原来就是段小鱼，也是写书的书巫先生，都想着来这里看看。东家以前写的书总是会被一抢而空，如今书坊印书都印不过来了。”
    “哦？如今我竟是如此出名了？”我有些哭笑不得。我虽不喜女子深居闺中，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可也从不喜欢成为一个人人皆知的名人。
    “东家之才干早已闻名遐迩，如今尚赫百姓无人不知东家之名。东家又是当今皇上心尖上的人，东家想要不出名怕也无能为力。”
    我再次哭笑不得，无奈一叹，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同样恭顺而立的顾学采，笑道：“活字印刷确实有些慢。顾学采，等会儿我让人带你去城外的一个农庄，那处的油墨印刷术已经很熟练了。这书坊也有些小了，农庄原本就有处是专做书坊之用的，以后印书之事可交给农庄书坊，此处便全部挪给书肆用吧。”
    “东家，”顾学采问道，“您说的油墨印刷术，可是这两年用来印刷报纸之术？”
    “正是。”
    “那敢情好。小人早有那想法，想将那报纸印刷术学来，可总是求而无门。小人后来听闻这报纸印刷之术本就是东家想出来的。小人又想去宫中找找东家，可又怕太过鲁莽。”
    我用眼神示意跟在后面的太监将我带来的鸽子拿过来，对顾学采说道：“这几只鸽子便放在此处给你们养着。记住不可喂得太好，否则它们贪恋此处之舒适，便不愿回皇宫了。以后你有何事找我，便写了信绑鸽子腿上，它会将信带过来给我。”鸽子是兰黛和岚楚养的，但我对他们很放心，只要有我的信，他们定会拿给我。
    顾学采顿时眉开眼笑地接过鸽子，连连称赞：“小人也听说过鸽子传信之事，之前还怀疑传言有误，原来真有其事。”
    我让绛珠拿出我写的书稿交给顾学采，说道：“这是《封神演义》剩下的章节，你安排人慢慢印出来吧。”
    顾学采毕恭毕敬地接过书稿：“多谢东家还记挂着这书。小的听闻东家身体抱恙，还请东家保重身体要紧，莫要再为书肆操心。如今书肆有了东家的名头罩着，都城内外的读书人都上赶着给我们送书稿来。”
    我点点头，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前些日子都城被围困数月，我身在城外无法照顾到大家，心中深感不安。如今看大家都好好的，我也放心了。”
    “东家，”鲁士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都城被围困的那几月，太子殿下……呃——上官凌云倒是不时派人送来些粮食。我等都是托了东家的福，才能安稳度过战乱。”
    上官凌云？
    是啊，上官凌云。
    我顿时百感交集，忍不住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成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好词，好词！”鲁士翰和顾学采同时赞道。
    顾学采又问：“东家，这长江是在何处？”
    “无处可寻，又无处不在。你便当它是一条历史的长河吧。鲁掌柜，既然生意见好，大家的工钱便都涨五成吧。”
    “小人谢过东家！”众人又齐声喊道。
    我又暗暗一叹。如今他们都认为我高高在上，反而让我觉得有些生疏。
    我眼睛一扫，看见绿采抱着一堆的香烛纸钱等候在旁，便有点想要离开，转头对兰黛说道：“兰黛，账本可好看了？看完了你回宫后便跟我讲讲你如何看的，可有何不妥或可改善之处？这书肆书坊，干娘留了给你做嫁妆，你迟早得学会管。”
    这书肆书坊是上官凌云给我买下的。他害了宇宁王一家，我将这里转赠给宇宁王的后人，也算是帮他赎罪。喜欢阿鱼传请大家收藏：(663d.com)阿鱼传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