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三个孩子这会儿安静下来了, 赵曼把孩子们关在屋子里面，给布置了今天的作业，今天要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
    单一个“韩”字, 比划就让人很头疼, 二娃捧着脑袋哇哇大叫：“天啦，我怎么不姓一个简单一点的姓，比如说姓一就很好。”
    他现在连握笔都握不好, 更别提鞋子了, 写出来总是歪歪扭扭的, 没有大娃写的那么规整。
    两个孩子虽然是一个娘胎肚子里面出生，生出来的时间也差不多，就连长相也差不多, 但性格如此迥异的孩子还是少见, 大娃就很嫩沉得住气, 而二娃浮躁的不堪一击, 刚才打架就是他一下子被点燃跳了起来, 大娃才帮忙的。
    二娃看着狡猾，心眼儿没有大娃多，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看着手上的压印若有所思, 刚才混乱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看到这一口，他现在真有想哭的冲动：“那个疯婆娘真的有疯狗病？”
    大娃白了他一眼：“傻蛋。”
    说他傻还真傻上了，有疯狗病这种话明明是骂人的啊。
    “我听人说疯狗病就是像她这样, 动不动就要咬人打人的, 那些老娘们打起架来可真疯, 啥时候咬咱一口咱就死翘翘了, 我还舍不得死了，我才吃了两顿新妈妈煮的好吃的面条，才吃了几天好吃的肉骨头汤，才吃了几顿兔子肉，以后新妈肯定能做出来更好吃的菜，我怕是吃不到了。”
    二娃很忧伤的看着手上的牙印儿，心说自己要是得了疯狗病，怕是活不了几天了，万一他发起疯来，到时候就把自己往屋子里面一关，可若是关不住怎么办，他怕自己发疯了跟那个疯女人一样，见人就咬，就打人。
    要是害了家里人咋办呢？
    大娃见弟弟的心思都不在学习上头，也不头疼，这年头的人对学习的热情跟积极性没有那么高，读完个小学会认识几个字就行，像二娃这样的也屡见不鲜。
    二娃捧着肚子惆怅的说：“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吃完呢，怎么说着说着就饿了呢，哥咱们晚上是不是没吃饱？”
    他现在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哥哥，决心以后对大娃好一点，以前大娃挺想听他叫一声“哥”，以后他就多叫几声给他听听。
    万一以后没有机会叫了呢？
    大娃有些诧异的看了二娃一眼，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哥哥给吓到了，摸了摸二娃的脑袋：“你莫不是有病？”
    二娃忧伤的扫了哥哥一眼，心说看吧，大娃都看出来我有病！
    当然，他的烦恼大娃也有，他是有点搞不懂弟弟的多愁善感到底为啥，不过今天他也很奇怪，比如说今天晚上肚子怎么就饿了呢。
    大娃嗅了嗅：“我觉得我也有好多好吃的没有吃到。”完全没有get到弟弟的点的大娃，对弟弟的忧伤一无所知。
    屋内突然传出来咕咚咚的声音，什么极香的味道传了过来，这几个孩子这个年龄，本来就是很馋嘴的，被这香味勾的哇哇大叫。
    “新妈妈，你又在搞什么好吃的。”二娃猛的冲了出去，就看见赵曼在堂屋里头放了个小炉子，炉子上面有个土钵子，上面咕咚咚的在响，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从里面传了出来，二娃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有闻到过。
    而赵曼呢，蹲在炉子面前，真拿着个瓷勺子在敲钵子里面的鸡蛋壳呢。
    天啦，我这妈可能是疯了，二娃印象中他妈妈在他小时候也这样，蹲在哪里念念有词的，后来生了个三娃，就是个不会讲话的娃娃，难不成新妈妈也疯了么？
    “大娃，你看着我妈，我去找我爸，咱们新妈怕是疯了。”二娃蹭一下跳了起来，妈妈当年的行为在他心目中造成的阴影无数倍大，现在想起来都是人生中最痛恨的片段。
    “二娃，你给我过来敲鸡蛋，把这个鸡蛋一个个的敲碎，这样味道才能进去。”赵曼白了小伙子一眼，对他无知的发言表示了谅解：“快一点。”
    咦，这新妈妈好好的在说话，没有发疯的样子，二娃觉得很神奇，他见过人煮白水鸡蛋，可是没有见过人把鸡蛋煮的这么香，还要敲碎，敲碎了蛋液不是流出来了么？
    “这是煮鸡蛋，你是不是傻，这鸡蛋里面加了调料，而这鸡蛋是煮熟了的，敲开了以后才能入味，你闻闻这味道是不是很香。”大娃有点心痛的看着铁憨憨弟弟，以前在农村住的时候，也见过人家这样煮鸡蛋，只不过没有放调料，也没有这么香而已。
    那必然是香的啊，料里面加入了桂皮，还有粗茶叶，再加进去一点盐，煮出来不就是茶叶蛋，农村人过年的时候也煮茶叶蛋，但是不似这样会放进去桂皮，就没有这样香浓的味道，二娃狠狠的吸了一口，暂时忘记自己要被疯狗病逼疯的困扰。
    “还是咱们大娃聪明，这茶叶蛋啊，就是这样煮的，这香香的东西就是桂皮，咱们先敲碎了，煮上一个小时入了味，才好吃。”赵曼手里的勺子被二娃拿了过去，他也学着赵曼的样子用勺子的底部，一个个去敲鸡蛋。
    还真是神奇，鸡蛋碎了但是蛋液没有流出来。
    “咦。”二娃说：“现在就很香了，咱们拿一个出来尝尝？”
    不说别的，鸡蛋就已经够诱人了，这锅汤里面叫桂皮的东西也是神奇，弄得这一锅汤底香得没朋友。
    就连平常小大人一样擅长管理表情的大娃，都忍不住盯着锅里看，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好奇。
    紧跟着隔壁家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朱秀英刚才哭哭啼啼的声音变成了骂娘：“要吃的，有什么好吃的给你，在外头打架你不行，回家要吃的你倒是在行，没有吃的给我滚远点去，谁家煮的上谁家吃，狗娘养的臭东西，没事晚上煮东西馋别人家孩子，缺德——啊啊啊啊，谁他妈给我往家里丢石头的，给我出来。”
    赵曼心说我可没有丢石头，你可别骗我。
    呵，就看不得人家家里煮点好吃的了？
    赵曼看了门口一眼，转身进了茅房，然后又走了出去。
    很快外面响起来惊天动地的声音：“天煞的，谁往我家泼尿呢！”
    院子里面听到动静的三个孩子并一个大人，都齐齐往声音出现的地方看过去，四个人抿着嘴巴笑呵呵的。
    “咱们这一锅蛋是不是把这个月的蛋都给吃完了，你不会是为了馋隔壁家孩子，故意煮蛋的？”大娃阴谋论了。
    紧跟着大门“吱呀”一声响，门被人推了开来，正在敲鸡蛋的二娃被吓了一大跳，猛的从地上弹了起来，下意识的嚷嚷：“谁，谁来了抢咱家鸡蛋，谁敢抢咱家鸡蛋我跟谁拼命。”
    几分钟前，刚回到家的韩景瑜才听说过打架这事，他倒是觉得很有意思了，每次朱秀英起争端，都是趁他不在家的时候，他有理由怀疑朱秀英绝对是算好了的。
    “给上面写举报信，就说朱秀英不是部队家属，为什么还住在部队家属区，这件事快点办。”他已经受不了跟这种人做邻居了，他们全家不肯走，就让朱主任自己劝他娘的快点搬。
    现在唐小方已经是武装部的干事，直接听命于韩景瑜，听到他这样说，内心大大的畅快。
    部队增员以后，家属区已经很不够用了，凭啥姚家占了这个地方呢。
    正在门口看着四个人聚在炉子边的韩景瑜：......
    赵曼眼皮抽了抽，不可思议的看了韩景瑜一眼：“刚给人院子里面丢石头的不会是你吧！”她是觉得不可能，但是时间上很凑巧。
    韩景瑜捯饬着手里头的石头：“你往人家院子里面泼尿呢？”
    这可是小孩子们的恶作剧了，难怪有人说“男人致死是少年”，这意思是说男人到了多大年纪都难脱幼稚的本色吗？
    韩景瑜把手里头的石头放在桌子上，看着那一锅鸡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媳妇儿也太败家了吧，煮这么大一锅子鸡蛋，难怪今天已经听到有人说他家里有个馋媳妇儿了。
    “喂，我说你赵曼，你怎么煮这么多鸡蛋呢。”
    赵曼：“我就问你刚才是不是你往隔壁家丢石头，你知不知道要是砸到人了怎么办，你韩营长不是管治安的吗，怎么能干出来这么不靠谱的事。”
    “你都能当街打架，我怎么就不能丢石头，我也就是看她嘴巴不干净警告她一下，你见到我破坏他们家的东西了吗，你见到我砸到人了吗，她半夜在家里嚎，影响到左邻右里的，我警告一下她也是我作为安保负责人的本职工作啊。”韩景瑜重复了一下：“不过这种事小孩子不能学，爸爸丢，是因为爸爸可以在不伤害任何东西的前提下，你们还小不能干！”
    赵曼手一抖：“韩景瑜，你别告诉我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其实你在村里的时候是个皮孩子对吧。”
    自己这样干了，还能堂而皇之的跟孩子们说你们不能干只有爸爸可以，你这教育也是没谁了。
    讨论一个石头的问题暂时让大家忽略掉了赵曼煮了二十个鸡蛋的败家行为，很快韩景瑜就转移了话题对象。
    “说说鸡蛋是怎么回事，赵曼你知道我们家副食本上面一个月有多少个鸡蛋吗，十个，十个鸡蛋，你这一下子让咱家两个月都吃不上鸡蛋了。”韩景瑜面带严肃的说。
    虽说这样讲，但是新区谁都知道，家属区粮食充裕没人管，私底下养鸡的多，赵曼给孩子们补衣服，一个月都能赚好几十个鸡蛋，等以后鸡开始下蛋了，鸡蛋多的根本吃不完。
    两个月吃不上鸡蛋是很严重的问题，但是眼下的问题是怎么处理这锅鸡蛋，要二娃说要不就吃爽了，然后憋两个月也行，下午那两个鸡蛋炒出来才那么点，他都没有过够瘾就没了。
    “我赞成新妈妈，吃鸡蛋么，就是要吃个够爽，二十个鸡蛋，咱们家五口人，每人能够吃四个，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这样吃过鸡蛋，大娃你说呢大娃。”二娃一向是这个性格，吃的时候根本不管往后那一顿还有没有。
    大娃皱着眉，也在想两个月都不能吃鸡蛋这件事，想想其实挺严重的，但是锅里的鸡蛋确实能让人食指大动。
    赵曼哈哈一笑：“你们都上当了，这鸡蛋不是咱家的，是刚才孙来娣送来的，我想着三妮子今天也受罪了，干脆一起煮了，等会儿你给你婶子拿一半过去，再拿几颗糖给几个孩子。”
    “三妮子？”韩景瑜好奇的问道：“怎么回事，孙大嫂怎么会给你鸡蛋？”
    这鸡蛋可是贵重物品，孙来娣平常省的跟什么似的存几个鸡蛋，结果给了这败家娘们了，让她这一顿煮完了，她还说要给人家孙来娣拿回去十个。
    估计孙来娣都舍不得吃，还会吐血。
    赵曼就把刚才跟朱秀英打架的事情的由头说了，当说到朱秀英左右开弓打了三妮子几耳光的时候，韩景瑜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也太过分了，一个成年人的巴掌的力度还是很大的，三妮子还那么小，以后还怎么让孩子出门。
    这打在孩子脸上，疼的可不就是大人吗，尤其这个三妮子可是姜营长跟孙来娣的心头宝，现在朱秀英一家把姜营长也得罪透透的了。
    要是因为这个人家来感谢赵曼，赵曼是应该收了人家的东西。
    赵曼是想着应该给三妮子补补身子，像孙来娣这样省吃俭用的也舍不得给孩子吃，索性她煮了，两家的孩子都能吃个够，三妮子今天是受罪了，但是又吃了鸡蛋又吃了糖，内心的阴影也该被糖衣炮弹洗礼一下。
    这不是才煮了茶叶蛋的么？
    听赵曼说完缘由，韩景瑜点点头：“是该给孩子送点吃的，咱们跟姜大哥隔邻隔壁的住着，关系要处好一点，万一我以后出任务了，你跟嫂子两人还能结个伴。”
    “你还有出任务的时候呢？”赵曼眉心一跳：“人家姜营长是因为是工程兵才要出任务，你出去干啥？”他可是武装部长，维持这一区的治安的啊。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是说万一我出去了，你跟孙大嫂两人也有个伴，有时候我也会出去开会干啥的。”韩景瑜说，他倒是没有注意到，来了新区以后他基本都在常驻，很少出去。
    而隔壁家的也因为赵曼这一锅茶叶蛋香得睡不着觉。
    姚红旗今天才不爽呢，他就是看中了三娃的狗狗背包，非要跟人抢过来，三个孩子不肯，五个孩子就一起打架。
    现在讲起来朱秀英还一肚子的火气，以前赵曼没来的时候，韩景瑜家门口的杏子都是让她摘走了的，韩景瑜家长期也不锁门，连墙根的那一块菜地也是她种着的，现在好了赵曼一来就给她把菜铲了，还要她把领地退后墙根儿扒拉到最初原始的位置，这她哪里肯呢！
    虽说家里地方大，也种不了这么大一块菜地，但是人类对于领土的需求是最原始的精神需求，自己占着的地怎可能还回去呢，朱秀英这是怎么想都想不通，怎么想都难受，这一切的罪恶的源泉啊，都来自于赵曼这个惹祸精。
    要是没有这个惹祸精，她家今年还能多收获十几斤杏子，还能多一块地方种玉米，墙根儿也占着韩景瑜家的他也没有功夫管。
    现这惹祸精还在家里煮东西，大晚上的搔的孩子们都不肯睡觉，特别是年龄小的姚红旗，哭着喊着要吃隔壁香香的东西！
    说起来朱秀英家伙食开的算是这一带最好的，经常见她下班把兜里塞的满满当当的回来，几个孩子也是吃的膘肥肉满的，就这样的孩子比一般孩子都馋，有时候看见别人家孩子吃什么东西还会开抢，这不是朱秀英护短，从不说自己家孩子，别人觉得跟这种人讲道理没意思，也就不跟她来往。
    她就不信邪，治不了隔壁家的了。
    想到下午受到的耻辱，这简直是她人生中从没有遇到过的。
    而且还憋着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去找新区领导说，想到这里她气的就站了起来，恰好她媳妇王莲花刚从后面过来，一个头顶撞到了另一个的下巴，两人同时一声“哎哟”撞到了一起。
    不行不行，今年可真是流年不顺，她更想对付对付隔壁家的小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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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