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孙来娣来家里, 看见赵曼正做着针线活，便饶有兴致的站在她旁边看着。
    差不多大小的长条裁剪成一般大小，拼接起来, 上头再做一个同色系的罩子，做成一个斜跨的彩虹包，另外一个由小块的布料拼成足球的形状, 上面也做了一个差不多色系的盖子，这就是足球包，这样碎布头都可以灵活的用起来也不浪费, 还都煞是好看。
    孙来娣看了好久，才明白她竟然拿碎布头子拼出来这么好看两个包, 赞叹道：“听说你家昨天用兔子肉炖土豆了，怎么整的，我家孩子说就你家的土豆才能吃，可这包又是怎么回事。”
    赵曼提起一个来：“好看吗？”
    孙来娣重重的点头：“好看，真好看，比城里面买的还好看。”
    城里面买一个布包还要一尺半的布票, 另两块钱, 家里一般最多能买一个, 全家人轮换着背，还是小赵有这巧心思，竟然会自己做包，而且还都不费票。
    新城基地都是双职工, 除了每年粮本上面的定额，还有基地每年产出的土豆、白菜、西瓜等这些不用花票据都能买到, 家里倒不缺吃的。
    可现在家家户户孩子都那么多, 谁家里都没有富裕的布票, 穿衣裳的布都不够，就没人会给孩子们买啥书包了。
    孙来娣看着赵曼的手艺真是佩服不已：“我要是有这么好的手艺就不遭人埋怨了，我男人就总说我手不巧。”
    赵曼眨眨眼：“哪能呢，您能带大四个孩子真不容易呢，家里里里外外的要操持，还要去农场做事，咱们这里真的有要去农场做事的定例吗？”
    “你可别信朱秀英讲的，她是故意磋磨你呢，哪有什么非要去农场干活一说。”孙来娣道：
    “无非是家里孩子多，我也是农忙才去，平时不去的，不然家里的事情谁做啊，三个孩子有两个还小，谁规定女人一定要干外头的也干家里的，挣钱完了还要鼓捣家里，当女人是牲口呢，这人就是犯贱吗，自己在家里啥活儿也不干，就使唤媳妇，在外头说什么女人要顶半边天，屋里外头都不能闲着，谁家的闲事都要管管，她叫你去农场，你就只说韩景瑜这里不让你去就成。”
    这也要韩景瑜真不让她去才行啊，这事还要问问他的意见，可赵曼只要想到要去农场摘棉花，顶着大日头干上十几个小时，现在脚都发软。
    之前孙来娣回去了以后也学着煮了一锅大骨头汤，筒骨里面的骨油慢慢的煮出来以后，还真是香气四溢，汤底发白，她学着赵曼的样子盛出来些可以做煮面的汤底，剩下的往里面倒进去三斤土豆，加进去些盐巴，这样煮了二十分钟后，尝了一口土豆，结果那土豆果真是面面的了。
    土豆太好吃了吧！
    然后又跟赵曼学了红焖，孙来娣本来自己这辈子就没吃过几口肉，以前勉强做熟了孩子们也爱吃，可谁不喜欢更好吃的味道呢。
    连姜营长这种大男人，也定力不够的说，还是今天的肉才够好吃。
    夹了一块土豆试了，比大骨头炖的土豆更好吃，更有肉味！
    到了晚上孩子们一走进院子就是一阵欢呼，大妮子到底懂事了，没好意思奔着灶台上去，可是最小的三妮子早就忍不住了，一进屋就问她妈：“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竟然有肉吃。”
    姜营长也跟着孩子们走进来，进了院子就闻到了肉味，搓了搓手有些激动的道：“昨天爸爸跟隔壁家韩叔叔打了兔子，我猜到今天准煮肉了。”
    他昨天就听韩景瑜绘声绘色的说自家是用兔子炖的土豆，今天就吃到嘴里了，心里美滋滋的，看样子得让她没事跟隔壁家的多来往来往。
    不怪姜营长鼻子好，这年头谁不是长着狗鼻子。
    一个月发一次票，带上孩子们的份额一共是一斤六两肉票，这点肉放在五口之家可真不够看，月头吃上一顿，月中再吃上一顿，每月有半个月都见不着荤腥，所以孩子们盼啊盼啊的，就是盼着能够到了冬至能分羊。
    部队家属区还有个笑话，有一家人盼着羊肉不知道判了多久，等到冬至前一天分了羊肉，就早早的炖出来一大锅，准备第二天吃。
    北方嘛，冬天嘛，炖出来耐放，一次连带着萝卜炖了好大一锅，等媳妇们炖好了肉，就不断有孩子来“试味”，这会儿说羊肉的火候还不够，得再炖炖，再一会儿又举得还不够，还要炖炖，这不断有人来试味道，等到了第二天这家人的妈妈揭开锅盖一看，好家伙，一大锅的羊肉哪去了。
    媳妇们哭天喊地的要抓贼，最后还是这家人老人孩子一起来认错，说是试着试着瘾上来了，干脆端着锅子吃完了。
    这会儿就这么穷，别说羊肉平常吃不到，平常炒菜谁家里多放一点油，隔壁就能闻到味道来。
    孙来娣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男人跟孩子都试过味道了，见到孩子们跟男人都回来了，起身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道：“咱们今天有新菜啊。”
    姜营长很给她面子：“哟，咱们家还能整出来新菜呢。”
    这两口子感情特别好，早些年孙来娣的家里人听说这边的农工挣钱多，也不管姑娘愿不愿意就把人丢这里来种地，这孙来娣也是老实，每月的工资按时按点的送回去，有一年就碰上了发大水，没来得及回去，孙来娣的老娘就带着人堵住了她，问她是不是烂了良心，钱怎么都没有拿回去，是不是想藏私。
    当时还是小战士的姜营长恰好认识孙来娣，也知道她平时干活就很卖力，却不知道她父母竟然这么不通情理，寻常人过来开荒当工人，都是一家大小的一起来，大家一起挣个辛苦钱，报团取暖心里也是个安慰，就这孙来娣的父母，来了以后啥也不问就问钱的事情。
    他当时就看不过眼帮着孙来娣跟人争执了几句，两人自此就认识了，后来结成革命伴侣，到现在感情还很好。
    这年头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存在，旁人家里要是生了三个姑娘还没儿子准闹起来，可孙来娣两口子感情非常好，偶尔开开玩笑也不红脸。
    “哪能呢，你看看是什么？”孙来娣随手拿起锅铲在锅子里面舀了一瓢，从里面捞出来一勺子兔子炖土豆。
    姜营长：“嗯，闻着就好吃。”
    上当了！
    土豆就不算是什么稀罕食物了，不仅不稀罕还讨厌的紧，收获了土豆的季节部队给每人家里的粮本上面都划了五百到一千斤不等的土豆份额，一般家庭都会顶了天去的买回来，可这土豆也不能放一年，就跟红薯一样，在刚收回来那段时间就得可劲儿吃。
    再好吃的东西，当主粮吃多了也不好吃了呀，更何况这会儿的人做菜一般就是水煮放盐。
    “你尝尝。”孙来娣倒是想要得到男人的夸奖，努力的想让他尝一口。
    可姜营长刚才已经试过一口了，但是当着媳妇儿的面不好驳她面子，尝了一口说道：“真好吃，吃完下回我还找小韩去打，现在快入秋了，兔子也开始贴秋膘，可到了冬天兔子也开始没吃的身上不肥，所以咱们家也学学人家，把兔子晾干，等明年没肉吃的时候，拿出来解馋，我听人家说他们南方人会做腊鱼腊肉，到了冬天咱们也跟着学着做一点。”
    姜营长已经默认赵曼是个厨艺高手，以前没有做过的腊鱼腊肉，她肯定知道咋整。
    没有办法，这年头能吃饱就是福气，谁也不会那么欠扁跟人吐槽我天天吃土豆吃的简直反胃。
    倒不是土豆不好吃，就是这种糙粮，没有加油水进来，到了胃里面可不是烧得慌嘛。
    孩子们一听说爸爸以后还去打兔子，个个眼睛都亮晶晶的。
    三妮子跟隔壁家的玩的最好，听赵曼说过羊肉的吃法，比如说稍微熏一下做成腊羊肉了以后，炖萝卜，就比新鲜的羊肉少了许多的膻味。
    这种做饭也是南方做法，得加上桂皮花椒等多种调和，滋味跟纯少数民族的做法还不大一样。
    三个孩子不爱吃羊肉，捏着鼻子叫唤着：“羊肉才不好吃，爸爸你今年找人换成猪肉可好？”
    孙来娣不大会弄，她做羊肉的手艺，还是跟哈萨克人学的，清水煮了以后捞出来，能吃的人就觉得贼香，不能吃的人捏着鼻子能跑好远。
    当然姜营长是觉得挺好吃的，但他家三个宝贝姑娘可吃不了。
    姜营长笑笑：“到时候让你妈找隔壁家小赵问问，这姑娘心思活络，以后你多跟她学着点来。”
    这已经不是姜家第一次公然夸小赵通知了，孙来娣撇撇嘴：“就知道小赵同志好呗，你们四个都喜欢小赵。”
    “可没有。”三妮子抱着妈妈的脖子撒娇：“我们还是第一喜欢妈妈”
    接着往她爸背上一趴，撒娇说道：“我倒想说土豆有什么好吃的，昨天大娃二娃在外面吹牛说他们妈妈做的土豆有多好吃，我可是不信的。”
    昨天几个孩子都显摆了，二娃最不甘示弱，他说他新妈妈能煮出来世界上最好吃的面条，跟世界上最好吃的土豆。
    这么大的孩子很有好胜心，三妮子心知她妈做的饭菜也就是吃不死人的那种程度，可也不甘示弱跟二娃争了个面红耳赤。
    姜营长就用筷子夹了一块丢她嘴里，三妮子长大了嘴巴跟小鸟儿一样接住了，马上就睁大了眼睛：“真好吃！”
    要是土豆天天都这么好吃，她也可以去学校吹牛，说她妈能做出来世界上最好吃的土豆。
    姜营长把碗放下，背着女儿站起来，感慨道：“昨儿我闻到隔壁的味道还在想，小韩带着三个孩子，要是家里还来了一个不会过日子的，以后这日子估计就难捱了，就朱大姐家里那姑娘那样，真不像是能过日子的。”
    孙来娣：“怎么会，小赵不知道有多好，你看看其他人知道这个法子就没人会告诉别人吧，小赵倒大大方方的跟我讲了，还说没啥，有什么好法子也不能独享不是。”
    姜营长点头：“本来我以为韩景瑜家里硬塞了个女人过来，家里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的，谁知道早上我问他，他竟然没啥反应还笑了笑，我当时就奇怪了，运气好碰上个会过日子的就好好过吧，这年头哪有什么多想呢，想想五几年穷的时候，那会儿我就想吃口囫囵东西都没有呢，现在人过的好了，有土豆番薯吃，还想吃细粮，三妮子你知道你爹以前都啃过树皮，还吃过”
    边说着，边切碎了小葱，把葱花撒在盛出来的土豆里面，热气跟葱花进行了化学反应，释放出一种迷人的香味，姜营长摸摸肚子感觉是真的饿了。
    她可没有赵曼吃的讲究和精细，土豆就是主食了。
    同样闻着味道的不仅有韩家人，姜家人，还有刚刚从农场回来的朱秀英。
    最近真是晦气死了，家里的红烧肉让赵曼带着一帮孩子出去吃光了以后，院子也让她给修好了，好啊隔壁两家的现在都在吃肉了，回头她要看看，他们是上哪里整来的肉，这新区还有哪个地方有肉吃，是她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恶狠狠的踢了一脚韩家的门。
    “踢我家门干啥呢。”大娃眼睛最尖，隔好远就看见朱秀英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你是不是想上我家偷东西。”
    “是啊，你总站我家门开口瞧。”二娃挺身而出：“不是什么好人。”
    朱秀英恨恨的：“谁要偷你家东西，谁看得上你家东西，呸。”
    大娃：“胡说，你们家就摘了我们家的杏子。”
    二娃：“还在我家墙上凿了狗洞。”
    大娃：“还鬼鬼祟祟的偷瞧，小心我去武装部举报你。”
    二娃：“让我爸爸来抓你。”
    到底是双胞胎，骂起人来也是配合的很好，把听墙角的朱秀英给气得个仰倒，“呸”了一声转身就走。
    不远处刚回到家的大娃二娃他们跟着赵曼回到了家，还是昨天那股子香香的味道，三娃黑黝黝的眼睛露出欢喜来，二娃蹭一下就到了厨房：“又是土豆，我太爱土豆了。”
    今天还是吃土豆，还是吃兔子，不过兔子肉比昨天要多多了。
    另外还炖了一锅淮山汤。
    大娃虽然嘴上没说，可是眼睛里面都是欢喜。
    赵曼让孩子们洗完手，开始叫大娃二娃帮忙盛饭，今天吃米饭，外加筒骨淮山汤，给韩景瑜留了一小碗米饭和一大锅汤以后，开始给孩子们装饭。
    二娃没有见到心目中的土豆，未免失望：“这白白的又是什么？”
    “淮山补气，咱们今天吃淮山，另外还有炒鸡蛋。”天天吃土豆怎么行，赵曼才不会像这里的人一样，吃三个月土豆，又接着吃三个月的萝卜白菜，要是这样吃下去她没准能得厌食症，孩子们需要营养均衡，即便是现在种菜很不方便，她也会尽可能的更换食谱。
    赵曼掀开锅盖，里面黄澄澄的炒鸡蛋出现在大家面前，香喷喷的鸡蛋融合了菜油的醇厚，一阵阵的往鼻腔里面钻。
    鸡蛋是菜油炒的，赵曼从城里面买回来的五斤菜油让她藏起来了，平常留着慢慢用，这韭菜鸡蛋最费油，她算是下了老本做了个鸡蛋给孩子们吃。
    平常孩子们哪有机会吃这种鸡蛋啊，现在人吃饭都是简单为主，保证孩子们不拉肚子已经算是尽职尽责了，炒鸡蛋估计这几个孩子这辈子都没见识过。
    二娃刚觉得有些失望，但见到了鸡蛋未免喜出望外：“小赵阿姨你真是最好的妈妈！”
    夹了一筷子放嘴里尝了尝：“果然是最好的妈妈做的菜，真的超级好吃的。”
    呵呵，现在就是最好的妈妈了，刚才还露出那么失望的表情出来了呢。
    这孩子馋劲儿一上来，筷子就跟跳舞似的往上面戳，可他又是个孝顺的，见到新妈妈并不吃鸡蛋，便给她夹了一筷子：“你自己做的怎么不吃？”
    赵曼：“我不喜欢吃鸡蛋。”
    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子，睁大了一双眼睛吃惊的看着赵曼：“油汪汪的炒鸡蛋跟你有仇吗，为什么不喜欢吃鸡蛋。”
    没心没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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