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路小满以前觉得黄夫人是个温柔如水，淡泊宁静的女人，因为无欲无求，所以愿意和黄药师归隐在海外孤岛，夫唱妇随，琴瑟和吟，不问世事。但如今才知道，原来那样神仙般的人物也会有如此强烈的执念，以至于宁愿分出一缕残魂十几年如一日地守候在此。
    也许是因为她从小顺风顺水，才情相貌都是一绝，又身具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最后因默写《九阴真经》以致心力憔悴而逝时，才会那么地不甘心，毕竟才女都是有自己的骄傲的；又或者是因为她太爱黄药师了，见他因经书被盗而烦恼，离世后依然放心不下，所以才想要为他补全真经。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路小满接受了她的委托，就一定会竭尽所能替她完成心愿。
    路小满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双手空空，什么也没拿，虽然黄药师给黄夫人找来了许多珍宝做陪葬，但死者为大，她又不是盗墓贼，犯不着去拿死人的东西，宝物什么的，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她一边想着，一边走出洞府，刚一步入阳光下，就见前方几步之外静静地立着一青衫背影。
    “这府中被我设下了机关，只要有人进入，我就会收到警示。”
    黄药师转过身，淡淡开口，路小满以为他会十分生气，但他却只是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你果然……”
    他顿了顿，止住了这个话题，又道：
    “我还在想，你要多久才会找到这里……你见到她了吧，不用害怕，你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路小满心中微愣，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呆了半晌才有些回过味来：
    黄药师这是以为……她是黄夫人的转世？所以不仅长相一样，对黄夫人所在墓穴也有着心灵感应？不然怎么解释她从未来过这里，却能凭借一己之力轻而易举地找到此处呢？
    幸好他不知道她有系统这个作弊器，不然可能会气到吐血……不过怪不得从一开始见到她，他的态度就怪怪的，还有黄蓉。现在路小满也明白黄蓉当初对她那复杂的感觉从何而来了，这一对父女，还真是会异想天开啊。
    她沉默不语地转了转心思，心想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于是也不戳破真相，直接回避了这件事，另外换了个话题：
    “我想见一下周伯通。”
    黄药师只是犹豫了会，便答应了她的请求，路小满就这样极其顺利地见到了周伯通。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觉得她的系统除了发放任务的时候，其他时间根本没什么用处，但现在才认识到，在某种程度上它也可以算是个神助攻了……还有那个被她当作鸡肋的身体调整器，原来“根据任务情况自行调整”指的是这个意思……她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金手指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再说周伯通那边，见到路小满的时候，他整个人吓了一大跳，要不是有链子拴着，可能当场就被他给逃得无影无踪了。
    “你……你不是死了吗？！”
    周伯通一脸骇然，把锁链扯得哗哗作响，“你是人是鬼？！”
    路小满眼珠一转，干脆顺着他的话说道：
    “周伯通，好久不见哇！”
    周伯通蹲在地上捂着脑袋哇哇大叫：
    “你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你的你去找谁，跟我没有关系！”
    路小满忍住笑，侧过身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唉……”
    半晌没见到她有下一步的动作，周伯通有些好奇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喂……你怎么了？”
    “其实……当初骗了你，我心里一直难安。”
    她温温婉婉地说着，一双泛着光的水眸朝他望了过去，“周伯通，你可还怪我吗？”
    “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这事啊！”
    周伯通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我早就不怪你啦！是黄老邪把我关在这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一个人自娱自乐也挺好玩的！看我发明的双手互搏术！”
    说着，他就开始左右开弓地表演起来，卖力地耍了半晌，他又转过身，笑呵呵道：
    “对了，我还见着你女儿了呢！她可好玩了，还给我送好吃的！”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又神秘兮兮地冲她小声道，“不过最近她好久没来了，你回去帮我问问她，怎么都不来找我玩啦？”
    “好，”路小满笑着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不再介怀以前的事，那我也就放心了，只是还有一事，需得找你帮忙……”
    “是什么？说来听听。”
    周伯通一脸不在意地挠了挠肚皮。
    “希望你能将《九阴真经》上卷借我一观。”
    “什么？！”
    他惊得一蹦三尺高，“你怎么知道上卷在我身上？！不对，你要上卷做什么！”
    他顿时如临大敌，捂着胸口，一脸戒备地望着她：
    “哼，还想骗我，这次我可不会轻易上你的当了！”
    “唉……”路小满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以我现在的状态，就算看了经书，又能做些什么呢？这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小小心愿罢了……如果你不答应，我也只能一直来找你了……”
    “哎别别别！”
    周伯通一听，顿时觉得头都大了，他抓耳挠腮地纠结了半晌，又不情不愿地自我安慰起来：
    要这真是黄夫人的遗愿，让她看一眼《九阴真经》好像也没什么……毕竟死者为大嘛。
    “你说的是真的？”
    他半信半疑地问道，“让你看一眼经书的话，你就会消失？今后保证不再缠着我？”
    “当然。”
    路小满嘴角一勾，十分纯良地冲他眨了眨眼。
    最终还是从周伯通那里得到了《九阴真经》的上卷经文，将经书内容全部录入记忆存储器后，路小满一路保持着好心情从他那里出来。看见在外面等待着的黄药师，她毫不吝啬地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想着既然都完成一半了不如就一鼓作气地继续下去吧，她敛了敛眉，柔声朝他说道：
    “我有些想蓉儿妹妹了。”
    郭靖和黄蓉此时正在太湖归云山庄上，归云庄主人陆乘风近日抓到了金国间谍杨康，邀太湖群雄前来商议如何处置此人。而太湖正好处于江浙一带，因此路小满与黄药师离岛之后，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打探到了他们的消息。两人也不着急，顺着水路，一路悠哉悠哉地游玩过去。
    这日，他们路过嘉兴，在岸边停靠休息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争吵。
    路小满掀开帘子一看，只见不远处两位剑士打扮的男子正拦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说她养的鸟偷了他们的东西，非要她把鸟交出来不可。
    那女孩也挺硬气，不仅拒不承认，还义正言辞地与那两人争论起来，说他们明明是自己不慎弄丢了东西，却在这为难她一个弱女子，好没道理！三人就这么在大街上拉拉扯扯个不停，眼见周围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两人终于恼羞成怒。
    “小丫头好利的嘴！”
    其中一人阴沉着脸放狠话：
    “你今儿个要是不把东西交出来，别怪兄弟们刀剑无眼了！”
    “怕你不成！”
    那姑娘则对此嗤之以鼻：
    “反正我没拿你东西，要打就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好！”
    那人连道两声好，手已经握上了剑柄，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老三，你在旁边看着，让我来教训教训这臭丫头！”
    “哼，放马过来！”
    那姑娘也抽出腰间软鞭，在地上重重甩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眼见气氛紧张，双方战斗一触即发，此时岸边停着的一艘小船上却突然传出悠扬琴声。
    “你想救她？”
    黄药师垂眸在两人面前的杯上斟满清茶，热气袅袅升起，给他的面容罩上一层朦胧之色。
    “那丫头可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只是看着她面善罢了。”
    路小满在弹琴的间隙抬头冲他一笑，见状，黄药师也微微柔和了眉眼，拿起悬挂在腰间的玉箫。
    如果说路小满的琴音只是有些突兀的普通乐音，那么黄药师的箫声就是包含着深厚内力，可杀人于无形的强大暗器了。箫声伴着琴声在嘉兴湖边此起彼伏，相互缠绕，普通人只道是哪里来的文人雅士在这里抒发闲情逸致，而稍微懂行之人无一不露出骇然之色。
    那两位剑士打扮的男子也相互对视一眼，皆是惊疑不定，踌躇半晌，他们最终忌惮地看了看传出声音的那艘小船，无声退去了。
    那女子却留了下来，她一脸好奇地瞧了瞧路小满他们乘坐的小船，似乎在想里面坐着的会是些什么人，随后立在岸边，面带笑意地朝他们拱了拱手，朗声道：
    “多谢二位侠士出手相助，小妹在此谢过啦。”
    琴声乍然而止，箫声也随之呜咽了两三息后便落了下去，岸边女子又耐心等待了几秒，然后就见小船的帘子被一只素手拨开，随后一张明眸皓齿的小脸便探了出来。
    “相逢即是缘，姑娘何不上来一聚？”
    这位身穿火红衣衫，手持长鞭的年轻姑娘名字叫做竺红萱，从塞外而来。
    她坐上船不久后，一只羽翼光亮的雪鹰便盘旋着落了下来，那鹰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突然张嘴吐出一颗鹅卵大的珠子。见状，它的主人也丝毫未露出尴尬之色，当着路小满与黄药师的面就十分顺手地将那珠子收进怀中。
    “你们可别误会啊，虽然我的确让小雪顺了那两人的东西，不过那两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这珠子还是他们从别处盗来的呢。”
    她顶着船上两人的目光，一脸坦然地解释：
    “你们中原不是有个词叫‘盗亦有道’吗？我可一直遵守着呢！”
    闻言，路小满也忍不住笑了，但其实她心里并不怎么在意这位姑娘到底有没有偷东西，反而对她养的鸟儿更为好奇。
    “你这鸟儿是怎么训练的，竟会如此通人性？”
    “你说小雪吗？”
    竺红萱伸手挠了挠雪鹰的下巴，那雪鹰眯着眼，一副舒适惬意的享受模样，随后用尖尖的嘴巴轻轻啄了啄她的手指。
    “小雪是跟我一块儿长大的，我总是对着它说话，久而久之，它就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句子了。”
    路小满看着这英姿飒爽的雪鹰，真是越看越喜欢，心想要是自己也能养一头就好了。
    但她任务一堆，恐怕养了也没多少时间去陪伴它。在她心里，养了宠物就要对它们负责，如果不能照顾好它，那还是算了吧。
    她有些遗憾地看了眼那头雪鹰，不舍地移开视线，又和竺红萱聊起别的话题来，而在一旁安静坐着的黄药师则默默看着她的脸，眸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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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