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行人走走停停，一周之后，终于来到洛阳。
    此时正值四月中旬，正是牡丹盛开的时节，洛阳城内人来人往，穿红着绿，好不热闹。
    乔峰等人刚进城就被丐帮的探子发现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洛阳城都知道乔帮主回来了，待乔峰他们行至洛阳分舵时，门口已经站了好一大帮人。
    “帮主！”
    “帮主！”
    “帮主总算回来了！”
    刚一走近，那群人就将乔峰团团围住，乔峰安抚了他们几句，转头将慕容复等人接引过去：
    “这位是参合庄的少庄主慕容公子，那边是他的四位家臣，还有阿朱姑娘，阿碧姑娘，以及路姑娘。”
    慕容复等人一一见礼，乔峰身后也走出一人，先是打量了一番慕容复，随后拱手笑道：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姑苏慕容，果真是一表人才，久仰久仰。”
    “慕容兄，这位是我们丐帮的马副帮主，还有白长老、吴长老。”
    乔峰在一旁补充道，慕容复也拱了拱手，一派彬彬有礼的样子。
    “久闻丐帮侠义之名，在下素有结交之意，此次托得乔兄相邀来此赴会，晚辈甚感荣幸，还望各位前辈们不吝赐教。”
    “哈哈哈，好说，好说！”
    丐帮众人都被慕容复这一番话恭维得心情畅快，连忙热情地将他们迎进门去。
    “慕容公子真是英雄出少年，我们这些老家伙，可都不中用喽！”
    “快请进，快请进！”
    “诸位舟车劳顿，不如先去客房稍作歇息，等到了晚间我们在此设宴，再为帮主和慕容公子接风洗尘可好？”
    有长老提出了建议，乔峰略一思索便同意了，然后召来两位丐帮弟子，仔细吩咐道：
    “慕容兄是我的贵客，这次受我之邀来参加百花会，兄弟们可要将他们一行人照顾妥当。”
    “帮主放心，咱们一定给安排得好好的，保准让慕容公子感到宾至如归！”
    那两人连忙拍着胸脯打包票，慕容复见此打开折扇，微微一笑。
    “乔兄多虑了，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那就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乔峰也爽朗地笑了起来。
    慕容复等人被引去客房，离开时路小满落在最后，听到了乔峰与他人的一些谈话：
    “对了，师傅他老人家已经到了吗？”
    “汪老帮主前些日里来信，说是旧伤复发，留在君山休养了。”
    “什么？！那我可得去看看他老人家！”
    “帮主三思，再过两日便是百花会，您要是走了谁来主持大局？再说老帮主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帮主这时去了也于事无补，不如缓几天，待百花会结束了再去不迟。”
    乔峰似是抉择了一下，然后叹气道：
    “唉，也只能如此了，近些年师傅身体越发不好，我真担心……”
    …………
    之后的话便听不清了，这段时间风餐露宿，形象确实有些不好，路小满与阿朱阿碧皆去洗漱一番，好好打理了一下自己，很快就到了晚上。
    乔峰作为东道主居于主位，路小满等人以慕容复为首坐在他的左边，其余丐帮众人在他的右手边依次排开。
    马副帮主说了几句开场白后宴会便正式开始，席间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路小满这回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马夫人康敏，她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长相貌美，略施粉黛，身上自有一股子少妇风韵，与年过半百的马大元坐在一起简直像一对父女。
    这酒席上共有四位美貌女子：阿朱优雅大方，阿碧温婉含蓄，路小满娇俏可人，三人各有千秋，共同之处在于皆是青春靓丽的小姑娘。
    而这位马夫人，神色柔媚，姿态纤弱，一双眼睛波光潋滟，比起她们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成熟韵味，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涟漪。
    她虽乖乖坐在马大元身边为他斟酒布菜，却时不时地将眸子投向乔峰与慕容复的方向，一颦一笑间美目流转，娇羞至极。
    路小满只知道她会看上乔峰，怎么现在慕容复也被盯上了？这位马夫人胃口可真大……
    不过想想也有道理，慕容复长得一表人才，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俊俏模样，作为姑苏慕容世家的年轻掌门人，身份上比起乔峰这位“乞丐头子”只高不低，被看上也不奇怪。
    她兴致勃勃地观察了会儿马夫人对当今武林两大青年才俊的暗送秋波，乔峰这个木头果然没有注意到，慕容复倒像是看见了，只是依旧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这两人，一个为人正派，一个城府极深，因为种种原因，皆不怎么喜近女色，马夫人这汪媚眼算是白抛了。
    不过……
    路小满执起酒杯，浅酌两口，挡下眼中异色。
    慕容复想拉拢丐帮，若是从乔峰那走不通很有可能会另寻他路，现在副帮主的夫人主动向他示好，难保这两人不会搭上线。
    她的目标是康敏，光这一个就很难对付，要是再加上慕容复，任务可不就难上加难？看来以后得多多注意了，毕竟这两人都是没什么节操的。
    种种想法在她心间转了一转，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副天真懵懂的神色。
    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她白皙的小脸上染上红晕，素来灵动的双眼也似蒙了层水雾般，让人瞧不清楚，更添几分遐思。
    酒过三巡，气氛正热，马夫人主动下场献舞，吸引了席间大半男人的目光。路小满一手撑着下巴，倚在矮桌上，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一截如白瓷般的细腻肌肤。
    蓦地，她突然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路小满先是装作毫无所觉地欣赏了会儿马夫人的曼妙舞姿，然后又像是不胜酒力般抚着额角，轻晃了晃头，借着这番动作顺势抬眼望去，和她视线对上的人正是乔峰。
    她略带迷茫地朝他笑了笑，执起桌上的酒杯，遥遥相举，见此，乔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慕容复在旁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转了转酒杯，压下眼中的兴味，又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阿朱，你将小满送回房去。”
    慕容复的声音不大，只是学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他这突兀的一句话叫身边的人都听了个清楚，而他本人还似毫无所觉般地继续吩咐道：
    “阿碧顺便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醒酒汤。”
    “小丫头贪杯，明早该头痛了。”
    慕容复说得亲昵，语气也透出几分宠溺，但低敛的眸中却没有多少情绪，只是余光间瞥见乔峰微变的神色，这才带上几分真实的笑意。
    有弱点就好。不管是拉拢也好，打击也罢，只有找到了弱点，才有下手的方向。
    乔峰此人，武功高强，声名远扬，却又不近女色，不重名利，看起来头脑简单却粗中有细，心性坚定，行事也有自己的一番准则，轻易不会妥协动摇。
    但没关系，只要找到了突破点，便可徐徐图之，若实在不行，以后也留有把柄……
    他看向被阿朱扶出去的那个身影，屈起手指轻扣了下膝。暗道：以后怎样，还说不定呢……
    慕容复心里舒坦了，乔峰却一碗接着一碗地喝起了闷酒。
    他想起第一次与路小满相遇的情景：那时候他伤了眼，她伤了脚，两人相互扶持，共渡难关。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性子却格外坚韧，学武时吃了好些苦也都忍了下来，又聪明伶俐，又活泼可爱，真是要多好有多好。
    而慕容兄，也是秉性高洁之人，又与他有恩，若是这两人在一起了，理应为他们感到高兴才是。然而此时他却闷闷不乐，郁闷难耐，心里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路小满被阿朱扶回了屋子，期间乖乖巧巧的，不哭也不闹，只是一个劲儿地冲着她笑。再加上阿朱会武，力气比寻常女子大得多，一只手便把她搀得稳稳当当，从前厅走到后院，半点气都不喘。
    不多时，阿碧也端着碗醒酒汤回来了，这回路小满可没那么乖了，哄了好半天才哼哼唧唧地喝下去。她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红嫣嫣的，额上也因刚刚的一番折腾出了一层薄汗，眼里还透着水雾，鼻头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瞧瞧你，不会喝酒还喝，这下可难受了吧？”
    床上的人发出几声如小兽般的咕哝声抗议。
    阿碧本想好好说她两句，瞧她这样，也软下了心肠，只是回想起刚刚公子的态度，到底放不下心。
    “阿朱姐，你说公子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她轻声说了一句，比起问阿朱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阿朱帮路小满掖了掖被角，转头瞥了她一眼。
    她自小聪慧，心思又细腻非凡，什么事都比旁人看得透彻些，但如今也是猜不透公子的意图了。他那样子，并不像是对这丫头上了心，只是……公子做事必有他的道理，她们还是莫要过多探究为好。
    “阿碧，”她走过去握住了她泛凉的手，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回去吧。”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床上的女子睁开眼眸。她抬起手背擦了擦头上的汗，脸颊上还带着尚未散去的红晕，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双眼却是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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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