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在刘方舟的意识海当中, 眼前这片状似平静的流沙底下是一簇簇忽闪的灰色光团，这些光团涌动着，游走着，间或包裹着其他颜色的亮光, 忽高忽低如同鬼火般遍布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流沙底部，时刻准备着将不小心陷进去的人包围吞噬。
    而在这片由“鬼火”勾画描摹出来的广阔空间内，有一块地方是完完全全的空白, 精神力根本无法穿透，每当试图扫描时既像是撞上了一堵墙，又像是没入真空似的得不到任何反馈和回复。
    “那块空间大概五米多宽十米多长，将近三米高, 是一块非常规则的长方体, ”刘方舟努力形容着，内心激动不已：“就在咱们前面两点钟方向，大概二十多米深的地方！”
    沈十安长舒一口气, 眸光笃定：“透明墙还在, 就说明路修远一定还活着。”
    “可是该怎么确定他的情况呢，”袁冰道：“刘小哥的异能被透明墙屏蔽掉了没办法感应，咱们也不知道墙里面现在到底有多少人, 又能支撑多久，沉在二十多米深的流沙底下, 总不能派谁钻进去吧, 别的不说, 那沙子里头可全是丧尸。”
    这的确是个难题。
    通讯器没办法使用, 他们根本不知道底下现在是什么状况，更遑论实施救援了。
    沈十安看向沈寻：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是被你吸过血的人，都能在意识中直接和你对话？
    沈寻：没错。
    沈十安：这种效果会被透明墙屏蔽吗？
    沈寻：我不确定。但我们现在距离透明墙太远了，必须靠近一点才能尝试。
    事不宜迟，沈十安简单解释过后，立刻带领队伍沿着坚实路面便刘方舟感应到的“空白区域”小心移动。
    为了方便观察地面的情况防止陷入流沙，袁冰联合队伍中另外一名风系异能者早就加大了异能输出，众人四周百米范围内的沙尘都被吹散，视野清楚了许多。
    “差不多了，”走到一座宅院旁边时刘方舟停了下来：“咱们能落脚的位置，这里已经是距离路哥他们最近的地方，透明墙就在前面这片流沙的最底下。”
    沈十安再次看向沈寻，而沈寻并没有让他失望，很快望着他的眼睛给出了肯定答复：“我能跟他说话，他跟渠朔都还活着。”
    队伍中响起一阵压低的欢呼声：
    “我就知道他们命大肯定死不了！”
    “这种情况都能活，路哥太牛逼了！”
    “赶紧问问他们的情况，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吗？”
    沈十安不知道沈寻做了什么，但他似乎是将自己当成了连接路修远和沈十安的中转器，因为沈十安很快就在自己的意识当中听到了路修远的声音，那声音从二十多米深的地底传来，带着绝处逢生的巨大喜悦和难以置信：“……沈十安？真的是你吗沈十安？”
    “是我。”沈十安松开了一直攥紧的手掌，声音沉静且平和：“不光是我，陈南方舟他们都来了，别害怕，我们一定能把你们救出来。告诉我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现在在流沙底下，”路修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四周都是沙子，不过有透明墙挡着所以目前还是安全的。墙里一共有三十四个人，我们队的队员都在，李诚和虎狼团其他几个人也在，剩下几乎都是先遣部队里的。其他人陷入流沙时距离我太远了，没办法一起囊括进来……”
    栾城基地和先遣部队派出来寻找使用者的一共三百五十多人，目前仅存三十四。
    他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在惊恐和绝望中被沙子淹没，在痛苦和无助中被流沙里的丧尸拖拽撕咬，鲜血淋漓血肉横飞，宛如当日噩梦再现，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路修远的声音有些艰涩：“……我尽力了。”
    沈十安轻声说：“我知道，你做的非常好。你的异能还能坚持多久？”
    “半个小时应该没问题，但关键不是这个：我们的氧气快消耗完了。”
    流沙底下的三十四个人就像是被装在了一个完全封闭的透明容器中，这只容器隔绝了沙砾和丧尸，同时也隔绝了外界的空气。
    惊惶和恐惧会加快人体的氧气消耗，路修远能清楚感觉到墙内的氧气正在迅速减少，有限的空间内被越来越浓的二氧化碳所充斥。已经有人开始表现出缺氧的初步征兆，再这样下去估计根本不用沙子淹没，他们所有人都会死于二氧化碳中毒。
    “再坚持一会儿，我们一定会救你们出来。”
    联络到此中断，路修远扶着透明墙靠坐下来，太阳穴因为缺氧突突直跳，四肢发软头晕目眩。
    太黑了。被沙砾淹没的透明墙内透不进半点光，无论怎么睁大眼睛，眼前都只有漆黑一片。等到激动和喜悦渐次褪去，沈十安的声音便仿佛只是他做的一场梦，迷迷糊糊辨不真切。
    队长来了吗？队长真的来就他们了吗？还是说那只是一场幻觉……
    “醒醒，”黑暗中有人在他脸上拍了拍，粗糙的触感和轻微的疼痛让路修远恢复了几分意识，他听见身边传来一道声音：“想要亲手杀了我，你就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昏死过去。”
    同一时间，沈十安火速聚集起所有异能者：“他们的氧气不够了。陈南，你能用魔鬼藤缠住透明墙把他们拉上来吗？”
    陈南面露难色：“如果只是拉三十四个人没问题，但是他们上面覆盖着二十多米厚的沙层，按照方舟感应出来的透明墙的大小，长十米宽五米，这就意味着上面最起码压了将近一千吨的沙子，我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抵抗这么庞大的重压……”
    沈十安看向沈寻。
    沈寻想了想：“我有这个力气，但是我怕魔鬼藤承受不住这么大的重量。”
    万一中途崩断，恐怕会更麻烦。
    沈十安嘴唇紧抿，脑子里飞速运转。
    “如果一个一个拉上来呢？”有人提议：“这样阻力应该会小很多吧？”
    “你傻吗，他们现在能活着全靠透明墙撑着沙子的重量，一个一个往外拉，别说有可能造成沙子灌入墙内，恐怕一离开透明墙的范围他们就会被压成肉饼，你当二十米深是开玩笑呢？”
    “那该怎么办，这么一个封闭空间比潜水艇都沉，谁他么能拖上来？”
    “要不想办法先把四级丧尸给杀了？”
    “这只四级丧尸的能力是把土变成沙子，杀了它谁知道这些流沙会不会恢复成原先的坚实土层？那才叫彻底没救了。”
    “……”
    众人议论纷纷试图找出一个可行的救援方案时，沈寻往沈十安身边靠了靠。
    他没有说话，但沈十安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声音：我们队里一共有十个人，虎狼团一共七个，加在一起正好是总人数的一半。如果将透明墙缩小，只把这一半人拉上来，或许有成功的机会。
    沈十安看了他一眼：你让我想想。
    他不会自欺欺人谎称这个念头没从自己脑子里划过，真到了那一步，要么全死，要么救上来一部分，这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算术题，该怎么选一目了然。更何况他是队长，他必须对己方队员负责，无论什么时候，己方队员的生命都远比其他人更重要。
    可现在真的已经走到了那一步吗。
    沈十安下颌绷紧，目光一瞬不瞬紧紧盯着面前这片流沙，在这流沙底下，埋着他的队友，是三十四条危在旦夕的生命。
    “咦？”熊满山忽然发出一声疑问：“我有点想不明白昂，那只四级丧尸之所以费老鼻子功夫把咱们引进来，不就是为了啃一口么，可人要是淹死在这沙子里头一路沉到底，它也啃不着啊。”
    许歌想了想：“按照棠哥的说法，丧尸咬人只是为了获取DNA，而且距离近的丧尸还能共享DNA，这就说明四级丧尸不需要亲自咬人，这流沙里面本来就有丧尸，让它们咬不就行了？”
    “不对！”刘方舟也反应过来了：“这村子里的流沙面积太大，而低级丧尸只有三千多一点，其中四五百还是刚加入不久的，这么一算丧尸密度太低了，在流沙里行动又不方便，根本没办法保证所有沉进去的人都能被咬到！”
    四级丧尸会放着新鲜诱人的DNA不管吗？不可能的。
    熊满山继续从另一角度论证： “就算所有沉下去的人都能被低级丧尸咬到，可四级丧尸才是老大，人家当老大的辛辛苦苦布了这么一个局，好不容易抓到人不自己亲自上嘴咬一口？四级丧尸都是有智商的，绝对死亡区里那个秃头大妹子还知道给自己梳妆打扮整身新衣裳呢，这一只怎么也得讲究讲究仪式感吧？”
    只有一种解释：引诱猎物走入陷阱之后，四级丧尸有办法确保能将猎物送到自己嘴边。
    沈十安依旧盯着流沙，眼中闪出明悟的亮光：“这些沙子在动。”
    新鲜的DNA陷入流沙之后，最终的归宿并不是流沙底部，而是被流沙挟裹着送到四级丧尸跟前。
    “那为什么四级丧尸对底下那三十四个人毫无反应，任由他们沉……”
    问题还没说完，提问者就已经自己找到了答案：因为透明墙会屏蔽丧尸的一切感应。
    沈十安立即让沈寻重新连接了他跟路修远的意识：“你能把身体的一部分伸出透明墙吗？不用太多，哪怕一小截指尖都可以。”
    半分钟后，流沙的运动速度忽然加快，一只庞大的封闭性透明容器在沙子携裹之下缓缓浮出沙面，并快速朝着被沙尘暴掩藏的沙海更深处移动。
    “就是现在！”
    伴随一声断喝，八股大腿粗的魔鬼藤藤蔓闪电宝袭出，如同一只巨大的八爪鱼将透明容器缠得严严实实，猛地从流沙中整个拔’出，再缓缓收回放到地面。
    路修远撤掉透明墙，三十四位幸存者仿佛脱水的鱼，软倒在地上张大嘴巴拼命呼吸。队员们欢呼着跑了过去，狠狠抱在一起，共同庆祝这场绝处逢生的奇迹。
    就在此时，一声恼怒的、嘶哑的、几乎能震破耳膜的尖利长啸从沙尘暴更深处传来，激起沙尘狂卷。
    沈十安和沈寻对视一眼，反手抽’出长剑：“走，再给棠颂砍一颗四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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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