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入虎穴

    和昨天晚上一样, 十一点多那对夫妻才姗姗来迟。好些的是，两个人都来了, 开着辆小型车，边往这边行驶边吵架。
    黑夜里，隔壁剧组还在发出打鬼子的拍戏声，就这样也掩盖不了两人时不时爆发出的尖锐嘶吼。
    “你看看，你看看！早就叫你早点过来又这么晚，你存心让我们得罪人是不是？”一见江秋十的车还停在那儿，女人免不了心慌。
    “怕什么，反正他不是挺喜欢轩轩的。”男人闷闷地吸口烟, 烟头往车窗外一扔，“也没见你怎么关心孩子，哦，就全怪我头上来了？”
    一想江秋十平日的好名声与好脾气，两人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江秋十并不像他们之前见到的一样好说话。
    他和两人之前见到的剧组里那些大牌演员似乎没什么区别。
    江秋十飞速瞄一眼下车后的夫妻二人, 确定他们不像带了录音录像设备后, 冷冷淡淡抢先开口：“你们究竟是不是当父母的？就这么放心把孩子丢在这里吗？”
    要是江秋十一如既往地温和，俩人还能仗着自己是轩轩爸妈套套近乎, 不然摆出这么一副冷淡的模样, 他们反而不知说什么好。
    偏偏这一句话他们还不好反驳，总不能说因为知道有江秋十会收留孩子所以才来晚的吧。
    “啊, 这个……最近工作一直都比较忙, 没办法, 麻烦江老师了啊。”男人挤出笑容, 向面前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男人赔笑。
    他抬头瞄一眼, 没看见轩轩的人影，说不定这小子又睡着了。
    一来就让江秋十先声夺人，夫妻两人气势本就虚，更是不知说什么好。
    “来这边吧，我们谈谈。”江秋十望了眼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车，带着两人走到了自己身后保姆车的另一侧，以免对方用行车记录仪录下说点什么。
    “江老师啊，我们工作确实都挺忙的，这几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看，孩子要不要现在我们就带回去？”女人跟着赔不是，“这孩子，从小就木木呆呆的，在剧组肯定给你们添麻烦了吧。我们回家之后肯定会教训他……”话没说完，腰上就被身侧男人掐一把。
    乱说什么呢，没看人家里喜欢轩轩吗？轮得到你说教训？
    “不用，他很好。”江秋十摇头，“我主要是想和你们商量两件事情。”
    说是商量，可他的口吻以及冷淡的神情，明晃晃地写着：你们拒绝试试？
    如果只是个普通明星，这两人还不在乎，就是听说他牵涉的势力大，人脉广，他们才如此毕恭毕敬。
    “嗐，江老师，有事您就说吧，只要是为了孩子好，咱们肯定都愿意。”
    江秋十沉吟片刻，看上去似乎在犹豫。
    他越犹豫，夫妻俩越着急，觉得这人肯定要说件大事。
    “哎，江老师，您就说吧。”女人指指丈夫，“我们没有不愿意的。”
    江秋十叹口气：“那我就直说了。”
    “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让轩轩签到我们公司？经纪人助理这些公司都会给他配好，不会让你们吃亏。这样，你们也可以放心去忙工作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满脸喜色。
    让轩轩在组里和江秋十套近乎，这是……成功了？
    江秋十抿抿唇，似乎在为自己的口快懊恼。
    他和轩轩毫无血缘关系，这对父母目前亦没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让轩轩尽可能少地受父母掌控。
    失望久了，也就不会再抱有希望。他宁愿轩轩对亲情淡漠，也不愿意他被亲情绑架一生。
    夫妻两人不是都不愿意陪孩子吗？
    那就别陪伴了。
    见夫妻两人还在犹豫，江秋十极快地补充道：“这件事情还在考虑中，如果你们不太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当我没有说过。”
    人就是这样，甭管什么东西，你要是主动塞他手里求着他要，他还会挑三拣四。要是让他看一眼又够不着，那人反而会觉得这是个宝贝。
    “别啊，没没没，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是……额，这件事情挺大的，咱们考虑考虑。”
    轩轩并没有签任何经纪公司。他所有的合同都由父母签订，可以说，父母就是他的经纪人。
    小时候还好，做过童装模特，还能赚不少，现在长大了，童装模特这碗饭也吃不了多久，多亏江秋十横空出世，靠着这张和江秋十相似的脸，轩轩才能一次次在儿童演员面试中脱颖而出。
    “这个……你想签的话当然……”
    谁没听过一叶知秋公司福利高，抽成少？他们自觉是半个圈内人，经常能听到对方公司如何如何。
    他们一想拿乔，二想讨论讨论，问：“那什么，要不我们回去商量商量？”
    江秋十轻轻叹口气，有点不耐烦道：“没事，算了，我想了想觉得有点冲动。我们公司对儿童经纪没有他的经验，你们还是自己带着吧。”他连连摆手，“没事，第二件事情就是，你们如果晚上来太麻烦的话，干脆让他跟我们一起在酒店睡好了。”
    江秋十不客气道：“也省的我们每天都等那么久。”
    这样欲盖弥彰迅速转移话题，反而更勾起了两人逆反心理，夫妻俩一边连连道歉，一边说好话，称他们向往江秋十公司很久了。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虽然经纪公司会抽成，但是资源也多啊！再说了，就这么像的一张脸，以后江秋十还要拍父子戏，肯定会找轩轩的吧？
    从小长到大，都在江秋十公司的话，能接多少戏啊？
    娱乐圈单干的不是没有，但就算大明星也要挂靠一个公司，或者红了以后再单独开工作室，轩轩家什么资源都没有，肯定得签个公司的。
    以前没签，全因为那些儿童经纪公司抽成都高，要么就是让家长就要十几万几十万的培训费，他们可舍不得出。
    要是签一叶知秋……哪里还需要什么培训费呀。
    上一个提议叫夫妻俩都心痒痒，后一个自然无所谓。人又谈了一会儿，确切地说，是夫妻俩缠着江秋十再让他考虑考虑。
    江秋十自然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最后像是被磨得不耐烦了，才叫他们这几天自己去公司问。
    公司总部在距横店几十公里跨省的一线城市，可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夫妻俩当晚就买了去另一个城市的高铁票。
    ……
    轩轩是被江秋十叫醒的。
    男人的叫醒服务并不温柔，见男孩儿睁开了眼，他同样松开捏在鼻子上的手，若无其事道：“起来，去洗澡了。”
    轩轩哦一声，爬起来，睡久了还有点迷糊，四处看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在酒店里。
    “江哥哥，我爸爸妈妈呢？”
    “回去了，你一个人睡可以吗？”江秋十伸手指指，“我就在你隔壁。”
    他不想传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新闻，所以虽然把人带了回来，但预想是让阿祥陪着他。
    上楼时，也是让阿祥自己背孩子上来的。他自己从停车场上楼，躲避站姐们的围追堵截。
    但谁知道有没有丧心病狂到堵房间门口的？
    这年头，艺人和任何人独处都能被脑补，更不用说加上酒店房间这个限定词汇。
    轩轩虽然懵懂地了解一点，但他还是立马委屈上了，睁大眼睛可怜巴巴道：“我怕。”
    “那好吧。”江秋十松口，“让你阿祥哥哥陪你。”
    轩轩：……
    更委屈了！
    委屈无效，说罢，江秋十离开房间，轩轩坐起身，才发现另一张床上，阿祥哥哥已经睡着了。
    他还在打呼噜！
    ……
    隔壁房间内，江秋十照例检查完房间设施后，才安心洗漱。
    临睡前，江秋十不忘交代给雅姐一些注意事项。
    例如，明天有一对夫妻来签儿童合同时，最低年限不得低于十年，以及找到合适的儿童经纪人等。
    当感情不是那么牢固时，金钱产生的雇佣关系就将取而代之。
    微信那头的雅姐叹气。
    她这是摊上了一个什么圣人老板，谁都要帮一把，这程度，堪比党的精准扶贫了好吗？
    面对下属吐槽，江秋十思索片刻，发了一张轩轩剧照过去。
    叶子：“你不觉得很有潜力吗？”
    雅姐：“……不是我说，老板，这真不是你私生子？”
    叶子：“……”
    叶子：“[微笑][微笑][微笑]”
    微笑三连，笑到雅姐脊背发凉，恨不得立马撤回自己刚才的疯言疯语。
    一切交代完，他脑海里又盘算过近期工作后，方才沉沉睡去。
    次日，阿祥照样是带着轩轩偷渡下楼，江秋十自己单独下去，冲破站姐黄牛代拍等人墙封锁线，艰难上车前往化妆酒店。
    他和导演商量过后，招了个临时工，专门负责看孩子，晚上睡觉，就由那个女孩带着轩轩休息。
    今天轩轩的父母没有来，不出所料，他们应该是去谈合同了。倒是来了另外一个人。
    林鹤见到一手抱孩子一手教他念剧本的江秋十，眼珠都要脱出框来，随即笑到肚子痛。
    “你真不够意思，什么时候有孩子了，都不跟我说一声。”林鹤笑了半天，笑够了，自己拖张椅子凑前去，伸手捏脸：“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我叫轩轩。”
    “嗯，不错不错。”林鹤摇头晃脑，脸上的怪笑止都止不住。
    看一眼，笑一会儿，再看一眼，继续笑。
    直到他的笑声被另一阵江秋十咔啦咔啦掰关节的声音盖过去，林鹤才惊恐地发现，好兄弟正面无表情摩拳擦掌。鹅鹅鹅笑声立刻卡在喉咙里勉强止住。
    江秋十满意放下手。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一般探班不是会提前说一声的吗？
    而且……这家伙又请假？
    林鹤左右看看，人太多不方便，他说：“我发消息给你，你看。”
    叮咚两声，江秋十点开接受到的信息，眉梢连带着眼睑一动。
    “恭喜恭喜，快去！”他回复道。
    林鹤的妻子苏佳倪今天该生了。
    林鹤：“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太高兴了，跟我未来崽子他干爹说一声。”
    林鹤：“马上走。”
    即将为人父的喜悦盈满心头，林鹤果真如他所说，通知一声后匆匆忙忙上车走了。
    剧组度过了愉快又寻常的一天。
    直到晚上，林鹤才突然发布微博。
    林鹤V：“宝宝出生啦！我超级可爱的小甜心小棉袄[爱心][爱心]”
    附带小宝宝红通通皱巴巴的手掌脚掌，还有一家三口大手搭小手的照片。
    粉丝们：啊啊啊啊我们哥哥当爸爸啦！
    生老病死，本就是大事，“林鹤当爸爸”事件迅速发酵成爆点。
    早在他发微博之前，江秋十就看过了林鹤发来的女儿照片，软软的，包在襁褓中，握起小拳头睡得正香，闭上的眼睛缝格外长，能看出是个大眼睛的女孩儿，头发又黑又亮。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江秋十回复道。
    “那当然，随我，能不好看吗？”
    林鹤已经进入到“老子女儿全天下最可爱”的超级奶爸状态，三句话不离孩子。
    “话说，你啥时候来一个？我们结娃娃亲也不错。”林鹤突发奇想。
    江秋十：“……”
    江秋十：“我等缘分，不急。”
    林鹤急了：“等啥啊等，再等这年龄差可就大了。”
    江秋十：“……”
    林鹤：“嘶——不会吧……”猫猫震撼表情包。
    江秋十：“？？？”
    林鹤：“老实交代，今天片场那个究竟是你流落在外的亲兄弟，还是隐藏多年的私生子？！”
    江秋十发了张四十米大刀表情包过去，附带微笑三连。
    ……
    这头，江秋十与林鹤两人私底下聊得欢快。
    那厢，不少艺人在微博上纷纷送上祝福，包括其他明星的粉丝和吃瓜群众。然而由于正主发了微博就去和下班后的好兄弟炫耀，他一条都还没有回复。
    现在，那条微博已经由单纯的祝福博，变成了大型粉丝控评能力PK现场。
    平常营销号引战就少不了把数量大于等于二的艺人们放在一块儿，现在评论区可是集中了十来位艺人。
    博主没有回复点赞的情况下，谁权重高、点赞多、楼中楼多，谁就飘在上面。
    对于把“数据”俩字深深刻入脑海里的数据女工们而言，光是评论区前排还不够，转发也要展现力量。
    更有吃瓜者盘点后，惊讶发现：“欸？号称林鹤最好的的朋友那位怎么还没有祝福？这么大的事情别说他不知道。”
    扒圈酱：“江秋十林鹤早有不合迹象？据业内人士透露，都是因为[风起云止]这部剧不够理想。江秋十想用林鹤给新人抬轿……”
    林鹤粉丝and江秋十粉丝：滚啊！他们肯定在私底下就聊过了好吗？电视剧好得很！
    不出粉丝所料，大半夜那会儿江秋十上线评论，而林鹤第一个就回复了江秋十。
    狗比营销号还有什么好说的？说感情破裂的出来走两步？
    他们可是想互相当亲家的关系好吗？
    两家毒唯不多，不代表没有，小说里两家亲如一家的粉圈几乎不存在。不过，好就好在林鹤此时确确实实与江秋十利益相关。
    说别的还好，敢说电视剧不行？
    事业毒唯第一个跳出来打爆造谣者狗头。
    ……
    江秋十和林鹤聊过后，顺手搜索“给新生儿送什么礼物比较好”“给新手爸爸妈妈送什么礼物比较好”“满月送什么礼物比较好”等内容。
    日常果断的江秋十翻着翻着，难得犯了选择困难症。
    想了想，反正林鹤也不会在意，干脆直接问他和苏佳倪需要什么礼物，以及孩子缺什么。
    不差钱的孩子干爹主动问，这不就是可以开宰的意思吗？
    林鹤顺口报了一堆头盔鞋子键盘等物件，喜滋滋等答复。
    江秋十：“……做梦也要有个分寸[微笑]”
    江秋十：“对了，你知道微听雪那个飞天娱公司吗？”
    前一秒林鹤还在嘎嘎笑，后一秒，他恨不得跳起来。
    林鹤：“你问她干嘛？我跟你说最好离远点。”
    林鹤：“兄弟别告诉我你好这口。”
    林鹤：“还有，你想合作勾勾手指一大把求着投钱的，你问那个公司干嘛？”
    江秋十似乎能看到屏幕对面男人气急败坏的神情，唇角微不可觉翘起。
    江秋十：“放心吧，我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江秋十：“我查了点东西，所以想问问你。总觉得我了解得太浅了。”
    林鹤干脆直接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直接问：“你现在身边没人吧？”
    “没有。”
    “你了解得浅就对了，我跟你说，如果没什么必要的话，你最好还是不要和这个女的对上，真的，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其实她干的事我们大家都知道点，没人敢搞她而已。”
    江秋十在电话那边嗯嗯点头，林鹤苦口婆心一大串后，他轻轻叹口气：“那怎么办？小林子，我可能真的要和她对上了。”
    ※※※※※※※※※※※※※※※※※※※※
    剧情真的还有很多，我绝望了，我已经越写越肥，但是还有很多很多章。
    什么时候能完结啊哭（发出想完结的声音）
    无责任小剧场:
    冷静温柔、无欲无求江秋十（×）
    暴力直球、人挡杀人江秋十（√）
    间歇性无言以对，持续性嘴炮王者（√）
    枫叶挠头:啊这……是吗？
    感谢在2020-09-20 05:17:07~2020-09-21 01:2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此系、葳蕤生光、匀辛度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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