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乔茜的假期结束了。
    由于满十八岁的缘故, 北方信托提早通知她将要接收的一部分财产，她的律师和会计师开始计算她将要支付的税金，而她本人则完全投入到了《一级恐惧》的拍摄中。
    稍微有点空闲, 她还得按照格洛丽亚开出的书单看一些关于本世纪初的影音资料, 复习一下当时那些活跃艺术家诸如克劳德.莫奈等, 从而使“萝丝”的人物小传更加丰满生动。
    “我得找个女助理。”化妆拖车中, 正在化妆的乔茜说道。
    “往上看。”化妆师艾拉.艾略特一边为乔茜补妆, 一边说, “你确实需要，女演员在换装的时候，男助理就会显得很尴尬。”
    乔茜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原来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还没有多大感觉, 因为化妆间里还有布莱特妮可以和她互相帮忙，现在有换了一个新剧组，埃尔可不是生理期前后能对她嘘寒问暖甚至进女洗手间送战备物资的类型。
    “说句老实话，你的随行团队对于你的咖位来说有点不够。”艾拉又补充了一句。
    看看隔壁拖车里的理查.基尔吧。
    他已经算是作风不太浮夸的明星了, 可每天进进出出都围着保镖、助理、发型师、裁缝……还不算不知道干什么的明星跟班。
    存在感很低的埃尔在一旁抬起眼, 默默地说：“乔茜, 我听他们说起，有人专门请了助理读剧本。”
    “哦, 这我也知道, 那是因为他有阅读障碍。另外带家庭教师、表演指导等等都有，还有人每天带宠物和宠物保姆拍摄的。”艾拉的消息非常灵通，所以说化妆间是好莱坞第一手八卦来源,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 因为有位女歌手雇了一位助理专门替她拿可乐。”
    乔茜今天的妆容没有往日那么素净, 因为他们将要拍摄一幕主演齐聚的法庭戏, 这是电影中的重头戏和高潮部分, 她总算换下了那件做旧的囚服，得以穿上一套体面的正装。
    艾拉为乔茜补了补口红。
    补完之后，她听到乔茜说：“这听上去还不错，其实我有点想要别人帮我卸妆吹头发，最好还能洗头。”
    “很合理。”艾拉评价，她正用梳子整理乔茜的发型，“具体说说你的要求吧，我有位朋友的妹妹正在找工作。”
    乔茜一听就掰着指头数了起来：“我希望她是一位年轻女性，性情温和容易相处，不能有太重的体味，会一些简单的缝纫、烹饪和摄影，能够熟练地上网和开车……有界限感。最好还能愿意帮我洗头。”
    明星助理的工作一向繁琐，他们通常需要全方位侵入明星的私人生活，24x7不分日夜的随传随到，尽管助理的薪水并不高。
    never say never，这就是助理工作的唯一准则。
    不过乔茜这个人很注重私密感，她不需要助理陪、睡也不需要助理形影不离，只要能在工作期间将她的衣食住行打理妥当就行。
    而且她对饮食的要求也不苛刻，不爱夜生活也不怎么暴躁或冲动，算是很好伺候的那类人。
    “我记住了，过一会我就打电话。”艾拉说道，“完成了！让我们看看最终效果吧！”
    冷暖光源照射下的化妆镜里，正映照着一位纯洁如天使的少女。
    她金色的长发被精心打理得柔软顺滑，安静地垂落在锁骨位置。
    特意打薄的刘海修剪过眉骨，隐隐约约地遮住了一半额头，使得人们的视线不自觉就集中在了她矢车菊色的双眸上，被其清澈明净所吸引。
    淡淡的红将她的嘴唇勾勒出饱满的形状，也让她的肤色越发白皙，没有多余的腮红或者眼影，只将乔茜个人气质中的清纯部分，最大限度地烘托出来。
    服装部分则是黑色半高领针织上衣搭配淡薰衣草色的垫肩外套，剧组的服装设计师贝斯蒂.考克斯还准备了计划B，一件深褐色的外套，但金发和淡薰衣草紫的搭配实在是太美妙了。
    乔茜出现在摄影棚内的时候，导演霍布里特正在和男女主演讨论剧本，后者一致认为十页的内容过分冗余，随组编剧安.白德曼现场删改中。
    霍布里特冲乔茜招招手，说：“乔茜，你过来，你和理查还有劳拉，你们三个人先排一遍。”
    乔茜点点头，当即进入了工作状态。
    理查.基尔和女主角劳拉.琳妮都是百老汇舞台剧出身的演员，这意味着他们的现场经验非常丰富，即兴表演也很轻松。
    乔茜却刚好相反。
    她入戏需要一点时间酝酿，也不擅长即兴发挥，因此在简单的排演中，有时候就会被两位演员虐得很惨，并没有能够绽放出这个角色的真正魅力。
    但没有人会仍然用质疑的目光去看待她，顶多觉得乔茜对于正式拍摄前的准备不怎么上心，似乎是正式的电影还没有拍几部，已经有了耍大牌的苗头——因为她看起来总是对于排演如此敷衍。
    事实上，演员的情绪是有限的，尤其是乔西这种特别依赖状态的选手，她确实对于排演不怎么投入，因为她只喜欢在正式拍摄时全情投入。
    这场法庭戏一共拍摄了五天。
    期间安.白德曼的飞页被霍布里特拍回重改了一次，乔茜冷眼旁观在导演里已经是好脾气的霍布里特将这位编剧喷得无地自容，直到介绍白德曼加入剧组的理查.基尔不得不打了个圆场。
    之后的三天，乔茜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当天霍布里特一直给她NG，认为她的爆发桥段没有足够的力量感，但他们试了十几条还是不如第一条那样无功无过。
    于是乔茜被暂时放假调整状态。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接电话不出房门，反复地去看一些经典惊悚片中的男演员的表演，对着镜子不断自导自演，一点一点让自己相信她本人就是正用一场辉煌表演挑战司法系统的艾伦。
    艾伦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比看似强大精明的律师，更加的傲慢自负，更加的高高在上。
    “太棒了！精彩绝伦！”
    随着霍布里特一声卡，全场摄制组成员都为三位主演献上了热烈的掌声。
    在这场绝妙的法庭戏中，乔茜扮演的艾伦在律师的掌控下，当场被负责提问的检察官连声诘难，以至于她的第二人格乔伊当场出现，律师终于迎来了自己计划中的胜利。
    律师的自负，检察官的自信，艾伦的爆发，三位演员的精彩对决贡献出了一场完美的表演，尤其是乔茜的这一场无缝切换人格的戏码，无论看多少次都仍然让人头皮发麻。
    最后镜头定格在难以置信的检察官和了然于胸的律师脸上，不远处陷入昏迷的艾伦一如故事开始时那么清纯无辜。
    乔茜的表演征服了所有人。
    她真的就像那个真实存在的艾伦，越临近杀青的时间，越没有人再敢同这位女演员嬉闹玩笑，因为她仅仅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偶尔那种冷漠又戏谑的眼神就让人不敢靠近。
    天赋异禀的体验派演员总是如此疯魔。
    不知不觉，乔茜自己也很难分清究竟在表演的人是站在这里的“乔茜.霍顿”，还是属于“乔茜”内心深处此前未被挖掘的阴暗面。
    ——幸运的是，她早早就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出戏的“暗号”，就是她十八岁之后办的那张银行卡的余额，只要一看见上面熟悉的数字，由乔伊或者艾伦所滋生的邪恶就悄然褪去。
    连大明星理查.基尔也终于服气了，在乔茜即将杀青之前主动递来了冰释前嫌的讯号，比如破天荒地叫她的名字并笑着打招呼，且在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违和或者不甘愿。
    可以说，生活比电影更精彩，能长期混在好莱坞的也没有真正的蠢货。
    杀青当天，理查.基尔带头提出要为乔茜举办一个杀青派对——当然即使他没有提，康妮也会做这件事——乔茜很给面子地玩到九点半，然后带走她的新助理凯莉.威尔逊以及埃尔。
    凯莉是康妮的妹妹，才入行做名人助理，是一个性格安静腼腆的白人女孩，据说她之前考过经纪人执照，但她实在太内向了，并不适合那个职业。
    乔茜在车上有些昏昏欲睡。
    但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了，是玛莎。
    没有多余的寒暄，玛莎声音紧绷，直奔主题地问：“乔茜，我记得你会唱歌？”
    “哦，是的，为了即将上的《生命因你而动听》，我恶补了一下唱功。”乔茜回答，“普通高中戏剧社女主角的程度，难登大雅之堂。”
    玛莎的高跟鞋敲击着木质地板：“那就够了。你在哪里？”
    “西好莱坞回圣莫尼卡的路上。”乔茜说。
    玛莎直接对她说：“那么现在，让埃尔掉头去机场，我给你安排了一个试镜，就在明天上午的纽约布鲁克林。”
    “埃尔，我们去机场。”
    乔茜没有急着追问原因，而是先吩咐正在开车的埃尔掉头，然后才问：“说说看吧，什么项目值得你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还让我今晚就飞纽约，你应该知道我的上床睡觉时间是十点半之前。”
    玛莎没有卖关子，语速飞快：“伍迪.艾伦的试验性歌舞片《人人都说我爱你》，朱莉亚.罗伯茨和德罗.巴里摩尔主演的电影，但今晚的派对上德鲁.巴里摩尔出事了。”
    电话那边传来高跟鞋继续敲击木质地板的声音，接着是玛莎快步走进车库，发动了汽车。
    “德鲁嗨过头了，被送进医院，艾什莉.米尔斯叫的救护车。”
    “哈，非常米尔斯式的风格。”乔茜笑出了声，“可想而知，这件事已经在疯传，我就知道谁跟她做朋友谁就倒霉。”
    说来也是一段孽缘。
    因为收到《暴走潜龙》的丑闻影响，曾经的完美女孩成为好莱坞荡.妇和堕落叛逆的青春偶像代表，让初尝成名滋味的艾什莉有机会与德鲁.巴里摩尔这样的明星相提并论。
    一来二去，两位同样有着过山车般惨烈人生的女孩，竟然成了还算不错的朋友。
    于是，德鲁.巴里摩尔就在自己有些不屑的跟班小姐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将自己稍稍好转的职业生涯再一次断送，也同时失去伍迪.艾伦新片女二号的角色。
    至于德鲁.巴里摩尔的“好朋友”接下来忙着做什么呢？
    次日上午，纽约布鲁克林。
    从六十年代活跃至今的导演伍迪.艾伦是一个神叨叨的小老头儿，就像许多东岸导演那样，伍迪.艾伦的作品有着强烈的个人风格，他也总是身兼导演和编剧，并时常作为演员。
    许多年后，他成为了好莱坞Me Too运动倒下来的业界人士之一，猥亵前妻米亚.法罗养女的丑闻众说纷纭，但他与另一位养女宋宜的婚姻事实无从辩驳。
    遗憾的是，在乔茜发生车祸之前，他的那部自传回忆录《凭空而来》还是没有被出版商出版。
    至于丑闻事件的影响，谁能保证其他导演的屁股底下就是干净的呢？
    真正的现实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令人趋之若鹜的永恒主题是利益关系。
    生意就是生意。
    回到电影。
    即使个人生活存在污点，但伍迪.艾伦仍然是美国人、尤其是知识分子非常喜欢的导演，并且十分高产。
    能够上他的戏，对于大部分演员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机遇。
    “太感谢你们能来了。”
    接待乔茜和玛莎的是一位干练的女制片人，海伦.罗宾，她已经为伍迪.艾伦工作了许多年，若无意外还会继续工作下去。
    玛莎的脸上挂上她的公式化微笑，介绍道：“你好，海伦，这是我的艺人客户乔茜.霍顿；乔茜，这是海伦.罗宾，一位非常出色的电影人。”
    “噢，乔茜，不久前我就看过《生命因你而动听》的点映，你的表演清新脱俗。”海伦.罗宾看上去很热情，望向乔茜的眼神也很热切，“我特意向斯蒂芬打听过你，他认为你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年轻人之一。”
    她提到的斯蒂芬是《生命因你而动听》的导演斯蒂芬.赫瑞克。
    此前这位导演最出名的作品是《阿比阿弟的冒险》，它不仅捧红了基努.里维斯这样的好莱坞一线明星，也是70代美国人心目中的神作。
    而即将公映的《生命因你而动听》也是一部佳作，影评人们对于男主角理查德.德莱弗斯的表演非常看好，认为他至少应当获得一个奥斯卡提名。
    乔茜在这部电影里扮演理查德.德莱弗斯的一名女学生，两人发生了一段亦师亦友的暧昧之情，随后女学生去纽约追寻梦想，音乐老师留在学校也留在家人身边，尚未萌发的禁忌之恋就此结束。
    不过她在里面的戏份不多，高光时刻是在车站与理查德.德莱弗斯饰演的音乐老师霍兰离别的戏份，影评人专场的关注对象虽然都集中在男主角理查德.德莱弗斯身上，但也普遍认为乔茜的表演可圈可点。
    这部电影将会在圣诞节后正式上映。
    乔茜慢慢地调整自己的状态，准备进入接下来的试镜角色。
    她只知道她将试镜的是一个为爱痴狂又迷途知返的富家女，今天将要与她对戏的演员是被她抛弃又重新接受她的未婚夫，导演伍迪.艾伦需要看看两位演员之间是否存在火花。
    一个浪漫又狗血的爱情故事？
    以及一个，未婚夫？
    乔茜勾了勾红唇，不由得开始期待对方的表演，眼底也不知不觉浮现出一丝甜蜜。
    ——她入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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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姐就请助理专门拿可乐哈哈哈~
    我今天四舍五入肯定600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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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