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月见见月（上）

        “你们知道我？”着实在我意料之外，难道我张守一的名气这么大？连月见城的城主府都有所闻？
“城主大人交代过，您会来。已恭候多时了。”
问我的那位铁甲兵士十分恭敬，但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管他是否恭敬，因为他说城主交代过我会来？就是说城主甚至知道我的存在？这是为何？
刚刚我自己安慰自己，我能走到这里来。带着黄三，下定决心要为月见城里的修行人问个清楚，都是天命所推，所以救苦天尊也会垂怜于我，赐下长春泉水。
但当时，我发自内心并不是很信。这些事就像是一个画本故事里的主角那样，万千机缘汇聚于一身。可实际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是主角，都只是小人物罢了。
然而，如今站到这里，听到城主府兵士的话。或许刚刚的话并非都是安慰我，冥冥中确实有股力量把我推到了这里。
“轰隆”
城主府前，那扇巨大的门逐渐打开。我牵起黄三的手，在无数修行人目送下，走进这座神秘的城主府。
“守一哥，这就是大派弟子吗？即使到了城主府，也有人早已等候。”
黄三的声音怯怯的传了过来，就在我们走入城主府时，越过那两位兵士之后，黄三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你眼中月见城的大派弟子都是什么样的？”我也只得苦笑，毕竟在凡间，茅山宗弟子也没什么特殊，别说弟子，我师父茅山掌教，还不是走到哪也就那样？帮人做点事换口饭吃而已。
所以师父常自比为“山野行脚人”
“大派弟子很少到月见城城里来，很难得一见。因为几个大派自己的地盘中，什么都有。听说山川水泽，洞天福地也是应有尽有。专心修行即可，无需出来做什么。城主有事也是直接和大派的宗师们商量，做的事都是最重要也最艰难的。”
听黄三的话，一点都不是凡间的茅山宗可比。倒像是月见城中的贵家豪族，地位非同凡响。
“我也不知道月见城里的茅山宗什么样，反正凡间的茅山宗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玄门宗派，历史上或许更为辉煌。但我其实也就是跟着师父修道，云水参访，过的都是山野生活。”
说到这，想起之前周华村子里的经历，不由得苦笑道：“有时候餐风饮露不算，帮人做点事，驱邪伏魔之后，还会被人当成别有用心，如丧家犬般赶走，片瓦容身都不给。”
“哈哈，那不是和我跟师父一样？”黄三憨憨的笑了笑。
正说间，背后轰隆一声，月见城城主府的大门便轰然合上。
自到月见城以来，我已经渐渐习惯，这座城里的门与凡间其实并不相同。进入某间屋子后，屋内的空间与屋外即有联系，但又有别，所以进入一个地方之后，和之前那里也许连天地都不同了。
所以刚进城主府的门，四方上下都是漆黑，除了大门打开时，传进来的光，照亮了地上的路。便只有四周发着幽幽光亮的几根石柱灯台。
大门合上，背后不再有一丝光亮透入。这城主府中就变得更是昏暗，看不清周围有什么，只有脚下这唯一的一条石板路和四周亮着的灯。
还记得黄金古楼时，郑载曾造了一处酷似幽冥之间的地方。那里也全都是冤魂鬼气，不知葬送多少人在那。
当时还以为郑载做的极像，与我想象中的幽冥之地一般。可是直到来了阴阳渡口，才发现阴阳渡口的路上所行，与传说中的冥府完全不同。反倒和世间景象很像，倒像是人世间的一个倒影，呈现在此地，尤其是由心变幻之道，极为玄妙，不可捉摸。
只有这间城主府，进入城主府后，所见才真正像是传说中的冥府之地。昏暗无光，似大地之下，终年不见天光。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顾鼎会送我一盏灯笼了。就算此地毫无布置，怕是此时也需要点一盏灯笼，照一下路。
取出顾鼎给的灯笼，从折叠状态打开，最后从灯笼上方吹了一口气。灯笼便恢复了原样。
这盏灯笼没有杆子，只有一根线穿着灯笼，提着线，灯笼自然垂下。
依照顾鼎所说，对着灯笼默默诵了一句咒：“开明三景，光显幽幽”
刚一说完，八角灯笼的中心便亮了起来。也无需我去故意点亮，便自然而然的亮起橘色的火光。
当这八角灯笼亮起之后，忽然间不止我们脚下这条石板路。从四周的黑暗之中，逐渐显出景象来。
光照是逐渐扩散的，以双眼可见的速度逐渐亮起。按理说光照的速度极快，点起灯来，能照多远，我们就能看到有多远，可这里不同，灯光的边界像是在不断拓展，逐渐显照出周围的景物。
一时间，我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我点燃这盏灯之后，照亮了本来就存在只是看不清的昏暗。还是当我点起这盏灯时，便开始化生出本不存在的事物。
实在是这八角灯笼的那句咒语，我记得很清楚，是元始天尊宝诰中的一句“开明三景，化生诸天”形容的就是元始天尊以无上大法力，开辟世间之时，便是从一点玄元祖炁，宝珠之中显化而出，生生造化，有了日月星三光照耀，随后诸天显化，此后才有了时空和万物。三光得道炁而显明，如此才有光暗。
所以，到底是照亮了？还是创造了？我却有些恍惚，分不清真假。
说起来，进入这阴阳渡口以来。我就越发分不清真幻了。一切都似真似幻，玄之又玄。
四周幻化而出的，首先是一处园林，临近处，都是一些未开的桃树。好似恰逢凛冬，叶枯枝败，都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长，但我还是能看出这是桃树。
“好，好恐怖”黄三看见这景象，也是有些怕。
别说是他，就算是我见了也是瘆得慌。这些枯枝桃木，以及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石头下路，四周荒草丛生，更似荒废许久，甚至于是那种孤坟茔前的路径，毫无生机可言，一派死寂。
黄三继续道：“以前我跟于亭大哥去清风门祖师的宗门，即使只是一处不算大的门派，也会将其营造的亭台水榭，仙草荷花，一派仙气盎然的神仙府邸景象。听说那些大派门中，更是各个都修造的恍若仙境，都是洞天福地。怎么这里反倒？”
“或许这才是月见城的本来面目吧，不论门派大小，此地始终是通往冥府的阴阳渡口。外面仿的那般形似仙家盛景，始终是修行人不散的执念。但他们既然有此执念，愿意造作出自己想象的景象也没什么不好。可是这城主府里，才是这月见城最真实的那一面。”适应之后，我倒是如有所感，叹道。
黄三刚刚说的话，让我想起与唐云昭分别时的那个伪圣眷村。
同样是一些执念不散之人，来到阴阳渡口后凭心变现，可实际上，那里面的人都是些执念不散，甚至可能随时化作厉鬼的亡魂。
都说月见城是距离仙界最近的地方，可是现在看来，与那处村落，倒像是没有什么实际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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