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捉人

    二翁妈打的卦并没有错。
    杨特派先出了二翁妈家，每个房间都找借口察看了一番，然后对陪同的粮初支书讲了一句：“小心火烛……”没有看一眼香案上的陈阿公，掉头就走出了萧二翁妈的屋门。
    二翁妈嗲声嗲气的声音追着杨特派的屁股：“小心火烛……”
    “这个翁妈子，么子意思……门槛……门槛……”粮初支书小心地招呼杨特派。
    “听哒讲，她讲的话很灵……”杨特派的走路的动作不走样。
    “不灵，不灵，都是封建迷信……”粮初支书晓得，杨特派当兵前破过四旧，当兵时也破过四旧。
    “诸葛亮是不是也搞过封建迷信……”杨特派丢下这一句。
    “搞过，是搞过……”粮初支书不停地摸脑壳，觉得杨特派不可捉摸：“咯是么子意思……”
    杨特派对巍峨高耸的大屋很感兴趣，出了二翁妈的家，又到其他各家考察，一些雕花的梁柱、隔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每一处都要仔细察看、研究许久。
    出大屋时天色昏暗，大约是下午4点多钟，杨特派看了看天空，对毕恭毕敬站在旁边的粮初支书讲：“尧山村果然是形胜之地，难怪出过贵妃和进士，如果我年轻10岁，也要娶一个尧山村的女子做堂客……哈哈哈……”大笑着离村而去。
    至于杨特派是在哪里掉的头，冇得人搞得清楚，反正二翁妈坐在马桶上大叫“坏了，坏了”的时候，杨特派已经在村外兜了一个圈，从北边摸进了尧山村。
    当粮初支书接到丫丫送来的口信赶到离大屋很近的狗剩儿家中时，劈面看见杨特派翘着二郎腿坐在堂屋的一把古旧太师椅上，喝着喷香的芝麻豆子茶，对岩古佬和4个从工读学校逃跑出来的孩子训话。
    “啊，你们，你，还有你、你、你、你……以为政府是好欺骗的，对你们的小伎俩是搞不清的，动动你们的猪脑子，好欺骗那还叫政府！”
    杨特派饶有兴趣地打量每个人。
    这是当公安人员的的基本功，一望二闻三问四动手。动手不是动手打人，动手的意思是动用手段。称职的公安人员不打人，但善于乐于敢于……动用手段。对一般的违法犯罪分子有时候不用动用手段，即使动用手段也很简单，对惯犯累犯死刑犯动用手段是一门真正的学问。
    眼前的而几个人一看就是一般的违法犯罪分子。
    岩古佬装可怜，狗剩儿不服气，一根葱不明所以，汤圆与芋头战战兢兢……
    杨特派找到了排戏的感觉。自己是总教习，面前的有主演、有配角，生旦净末丑……剧本装在他的脑子里，肯定会按照他的思路演下去。如果觉得太平淡，可以添添盐，加加油，好人变坏人，坏人其实是好人……到底是好人是坏人，那要看总教习的心情……
    “杨政府啊……”粮初支书不晓得杨特派总浮想联翩，递过一根南京牌香烟，心里想不晓得他接不接，接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不接狗剩儿他们得继续去工读学校受苦。
    “是粮初支书……”杨特派脑子里的戏码没有断，依旧在起拱子，绕圈子，孵幺蛾子……根本就没看粮初支书，眼皮子抬都没抬。
    “呵呵呵……是鄙人……”粮初支书递出去的香烟收回来不是，继续递着也不是，心一狠，烟屁股插进了杨特派的牙齿缝。
    “不客气，不客气……”杨特派叼起香烟，嘴一张一合，香烟跟着一起一落。
    “岩古佬，还不晓得拿火柴……”萧粮初觉得岩古佬太不够意思，自己做崽做孙为么子，为的还不是的岩古佬的崽，山爹爹的孙。
    “啊，梁支书……”岩古佬站得像死人，听见萧粮初喊，才活了过来。
    粮初支书冇得办法，只好自己掏火柴给杨特派点烟，一边点一边对岩古佬翻白眼：“杨政府，人捉到哒，一起5个人，一个包庇犯，4个流窜犯，要不要打电话通知区公所来人？如果相信我，尧山村2002人都是你的兵……”
    岩古佬这回冇把自己当死人：“天色已晚，听哒讲，尧山村和下尧村中间的大陡坡上有老虫……”
    粮初支书还不给面子地怼：“有老虫就有老虫，杨特派怎么可能会怕老虫……”
    杨特派得意洋洋地哼唱着《空城计》：
    我正在楼上观山景，
    忽听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卷彤云，
    正是那司马如狼似虎不请自来的兵……
    掉转头看着粮初支书：“粮初支书，你不包庇凡人，不等于其他尧山村人不包庇犯人……”
    “那是，那是……”萧粮初的心掉进了地窖。
    牵牛花端着茶盘送茶水进来，粮初支书一杯，杨特派一杯，岩古佬冇得，其他几个小崽子更冇得。
    粮初支书在心里嘀咕：“幸亏牵牛花是一个能干的女人……”
    “我去给区政府打电话……”粮初支书没有端茶，急匆匆出了堂屋。
    “尧山村的芝麻豆子茶果然跟别处的不一样……”杨特派一动不动，等着牵牛花将新的茶水倒入喝剩的茶水中。
    尧山村的规矩，贵客的茶碗不能空，必须得及时添上，添的不是开水，是新泡的放了芝麻豆子盐姜的茶水。
    没过多久，粮初支书跑了回来，一脸愁云压阵地告诉杨特派，打通了电话，但派不出车，区公所的的吉普车不晓得是区高官还是区长带走了。“怎么办，杨政府，要不我安排村里的拖拉机……”
    “老子办案从来都不坐拖拉机……”杨特派的好兴致像挨了一击闷棍的菜花蛇，耷拉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那是那是，公安人员办案怎么能坐拖拉机……”粮初支书又掏出一根南京牌香烟。
    “尧山村还是穷，镇街有大卡车，半山也有大卡车，据说江口也要买大卡车……噗……”杨特派呛了一口，茶水喷了出去，不偏不倚，全都喷到了岩古佬的脸上、身上。
    “杨特派，我们村有铁脑壳拖拉机……”岩古佬抹着脸上的茶水，态度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大义灭亲。
    他的想法一直跟牵牛花、狗剩儿娘两不同，听哒讲，工读学校顿顿白米饭，隔天有猪肉，一周还有一回牛奶，不耽误孩子们长身体，狗剩儿高了半个头的个头就是明证。去么子东莞啰，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如好好在工读学校坐牢。
    杨特派自然晓得什么是铁脑壳拖拉机，铁脑壳拖拉机虽然也是拖拉机，但跟手扶拖拉机大不一样，四边有靠，顶上有罩，风刮不到，雨打不着，最重要的是，把两扇门一关，几个逃犯跑不掉！
    “好，就铁脑壳拖拉机！”杨特派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就铁脑壳拖拉机，就铁脑壳拖拉机……”粮初支书收起南京牌香烟，兔子一般窜出了屋。
    “喝茶，喝茶……”杨特派指着一直没有改变姿势的岩古佬。
    “谢谢杨政府……我不渴，也不累……”岩古佬不渴是假，不累也是假，但好不容易让杨特派有了好印象，千万不能翘尾巴。
    “要你坐，你就坐……”杨特派好像找到了知己好友：“这年头不像过去，政府讲的话不作数，我不明白，么子叫改革开放，么子叫跟上时代的节拍……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杨特派，我也不明白……”岩古佬咽口水：“种田有哪样不好，为么子要去东莞混码头……大家都不种田，呷么子，呷水泥、沙子、人民币……”一边讲一边蹲了下来。
    “你们两个聊得开心，继续聊，继续聊……”牵牛花再一次进来送茶，收起杨特派的酒碗，递给他一碗新茶。
    一碗茶添过三道要换新茶，这是尧山村的客气。
    尧山村客气，杨特派一点也不客气。
    “好茶，好茶……”杨特派抹着嘴巴。
    这一回牵牛花递给自己的男人一碗：“你不喜欢芝麻豆子，只喜欢茶……”
    “我连茶都不喜欢，只喜欢白开水……”岩古佬翻白眼。
    粮初支书又打转了，村里既冇得铁脑壳拖拉机，也冇得手扶拖拉机，萧红兵全派到了马迹塘。
    “不懂事的萧红兵，出远门也不报告村上，铁脑壳拖拉机是村上的公共财产……”粮初支书发脾气。
    “怎么办……”杨特派着了急。
    “要不骑单车……村里找4、5台单车冇得问题……”岩古佬显得比杨特派还要急。
    “啊呀！”牵牛花刚好进屋，手一软，茶盘子掉到了地上，几碗热茶全撒到了杨特派和粮初支书的裤腿上。
    “烫，烫……”杨特派跳起了芭蕾舞。
    “牵牛花，你是故意的……”粮初支书指着牵牛花！
    “我哪里是故意的……杨政府，粮支书冤枉我……”牵牛花脸上卷云翻雾，用不着刮风，马上就要下雨。
    “好啦，好啦……都是革命群众，能不能消停点……”杨特派不像是对牵牛花发脾气。
    “杨特派，我萧粮初不是随便冤枉别个的人……”粮初支书一脸的悲情。
    “萧粮初，我看，你就是冤枉了牵牛花……”杨特派把自己当做了护花使者。喜欢远乡是吾乡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远乡是吾乡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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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