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流光（十三）

    熟悉小雪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所以, 适当的卖惨是屡试不爽的套路。
    （比如：某绷带、某童子）
    于是，小雪眼睁睁就见道满的眼睛迅速盈满了泪水，可怜兮兮的瞧她。
    小雪：“…………”
    小雪叹气。
    “道满, 你个笨蛋。”
    换个旁人这么说坟头草青青了。
    但是现在他被骂笨蛋, 心里反而甜滋滋的, 他朝小雪扬起灿烂的笑容，泪水还沾在眼睫毛上。
    又哭又笑。
    小雪嫌弃脸。
    拿出手帕，替道满擦脸。
    道满便又笑, 他拖着声音喊她：“小雪~~”
    挚友相聚，小雪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
    飞了一遍道满，她憋着的那股气便消泯了不少。
    追根究底, 她生气的根源是担心。
    道满这家伙仗着聪明，成天搞事，当初听说他意外失踪, 她吓了好一跳。
    后来这家伙居然敢用幻术来见她，那个所谓圣杯战争九成九是道满的算计。留下几句意味不明的话就又消失了。
    毫无疑问，这家伙又在搞大事。
    她用力戳了戳道满的脑门。才把人从线里放出来, 拽住道满的袖子, 从空中落地。
    道满重新脚踏实地, 长出了口气。
    他反过来拉住小雪的衣角，他高了小雪一大截, 难为他居然以这样的身高还能做出小鸟依人的动作一点不违和。
    小雪无奈地推了推凑过来的脑袋。
    道满不依不挠。
    “小雪~~我们很久都没见了~”
    的确很久了。
    小雪手一顿。任道满把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我以为此生都见不到殿下了。”他闷着声音说话。
    小雪犹豫一下, 拍了拍道满的后背。
    “我们不是见面了吗。”
    “是啊。”道满顿住, 他的嗓音忽地放得很轻, “幸好见到殿下了, 不然……”
    “不然？”
    道满在小雪肩头蹭了蹭, “不然我肯定会超级超级难过！”
    “所以, 你当初为什么去黄海？”她拍了下难过的黑泥精的后脑勺。
    道满顿时噤声了。
    双手牢牢抓住小雪的袖子。
    小雪蹙眉，把人推开，又问：“嗯？”
    一个单音节，道满站直，眼神有点飘忽。
    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千年后的道满回答一半就闭嘴了。
    道满声音飘忽，“听说黄海有种无水之鱼，好像很好吃。”
    小雪：“哦？”
    “是啊！据说香嫩可口，而且富含营养，烤起来很好吃，清蒸，红烧，油煎，做鱼饼，炖鱼汤……”道满巴拉巴拉抱住一连串的菜谱。
    小雪：“…………”
    她信？
    道满满脸都是心虚。
    她又不是傻子。
    她淡淡道：“来，凑近一点。”
    道满停止了报菜单。
    他依言弯下腰，凑近，还没来得及欣赏小雪的美貌。
    小雪毫不客气对准他的眼眶，给他一拳。
    道满捂住眼眶，委屈巴巴，“小殿下……”
    “你是在糊弄我智商吗？”
    道满：“我哪敢……”
    小雪微笑。
    并重新运用异能力，将人重新甩上了天。
    “你上天再冷静一下吧。”
    *
    于是，再一次出现在人前的芦屋道满，叫所有看见他的人目瞪口呆而后神情恍惚。
    一身黑衣的阴阳师，顶着一只乌青眼圈，晃晃悠悠，一个一个府邸叨扰。
    被拜访的贵族的眼神稍微停在这只黑眼圈上，道满笑眯眯：“您看见了什么？”
    他和蔼可亲的问。
    “……”倒霉的贵族干巴巴的笑了下，连忙夸赞道：“我看见，那个、那法师风采依旧啊。”
    道满微笑，“橘大人，我觉得你家花瓶甚好。”
    橘大人浑身一僵。
    他那花瓶，双鱼造型，是从唐而来的珍品，当然是甚好甚好。
    道满只是意味不明的说了一个时间点，“三月。”
    弯着眼，笑眯眯不语。
    橘大人浑身冒冷汗。
    今年三月，他为了得到一位女姬，使计将她的未婚夫远贬出京，使之意外身亡在外。但那位女郎听闻死讯后却郁郁寡欢，不久病逝。
    他害怕有人死后作祟，立刻请了阴阳师施了咒法。
    道满知道了什么？
    他紧张的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难得您喜欢，不如送您？”这话说的橘大人心如刀绞。
    道满一脸惊喜，“呀，那真是太好了。”
    然后话音一落，他身后地面冒出一个白色戴着兜帽的式神，把花瓶抱起。
    橘大人不由自主对着自家心爱的花瓶伸出手。
    “那就不叨扰您了。”道满目的达成，干脆利落带着式神离开。
    橘大人：“…………”
    道满继续晃晃悠悠的沿街敲门。
    “源大人你家珊瑚真不错。”
    “这套茶具是新出窑的？”
    “来自唐国的书画吗？值得好好欣赏呢。”
    ……
    不一会儿，走出街道时，他的身后的式神排列成两行，手上都提满了战利品。
    而整条街道，所有大门全部紧闭。
    大概近来一段时间都会闭门谢客。
    道满毫不在意。
    韭菜嘛，隔段时间割一回，让它们自由生长一会儿嘛。
    率领着大部队，一路扫荡，终于到达安倍宅所在街道。
    道满一直不急不缓的步伐逐渐变慢。从街口到安倍宅，他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他的式神们就跟在他身后龟速挪动。
    终于，抵达目的地。
    道满打量这扇大门，嫌弃的撇嘴，“真简陋。”
    接着他对着这扇平平安安左看右看，挑出了不少毛病，从油漆不均匀吐槽到门环花纹老土。却始终没有上手敲门。
    半晌，终于把大门吐槽了个遍的道满，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在即将触及门环一刻，又倏地缩回了手。
    摸了摸自己被小雪亲手所揍留下的乌青眼圈。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
    其中一小部分是贵族巨富主动奉出的珍宝。更大一部分是他这么多年收藏所得，金银珠宝这样俗气的东西，到雅致的书画书籍，再到某些超常的珍宝，数不胜数。
    他把所有家当都搬来了。
    但是此时他回头屈指一算，觉得还不够。
    他该去找一些其他珍宝才行。
    他家小雪，是舜国之王。
    坐拥一个国家的女王陛下，才不能这么寒酸。
    这样想着，道满顺带鄙夷了一下晴明的怠慢，然后心安理得地退下门前台阶，招手示意白袍式神们上前。
    自己缩到了式神的身后。
    想了想，又命令式神在他离开之后再敲门献礼。
    他本人掐着阴阳决，召唤来一辆火车，上车，跑了。
    ——这不叫跑，他只是去准备礼物。
    *
    却说那边，小雪神清气爽地回到安倍宅。
    晴明一直坐在廊下等待。
    “殿下，您……”晴明一脸惊喜。
    小雪笑着递给晴明和三日月一个纸包。
    “是甜糕哦，我回来时闻见了香气，便去买了一些。”她很抱歉地摸摸三日月的头，“刚刚一个人跑掉了，抱歉啊。”
    三日月摇头示意无事。
    晴明拿着还带温度的纸包，只笑道：“您的事已经解决了吗？”
    小雪忍不住叹气，“还得看看后续。”
    道满那家伙，看着像是长大了，但还是和从前一个德行，永远不会好好说话。
    嘴里从来没个实话。
    那天东京塔下，道满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那么多话。
    她和道满曾朝夕相处，他们是挚友，她多了解他呀。
    道满虽然在笑，却像在哭。
    ——“千年前的我几乎已经成鬼了啊。”
    ——“您千万别放过他，使劲揍，用力揍。”
    那个笨蛋是在求助。
    搞事，搞到——来求助她。
    笨蛋！
    小雪怀疑道满搞事的缘由恐怕就在他讳莫言深之事上。
    *
    道满的送礼大军到时。
    彼时，二人一刀正坐在长廊下，排排坐，一起吃甜糕。
    和屋檐上赏月吃茶点一并，是这段时间以来，二人一刀最常一起做的事。
    “甚好甚好呢，这个甜糕。”三日月心满意足。
    “三日月说话太老成了。”小雪忍不住笑。
    三日月茫然的看小雪。
    小雪忍不住捏了下三日月的脸，“说起来，当时初见童子丸，童子丸年纪很小也很老成呢。”
    晴明笑，“殿下还记得我们初见啊？”
    小雪肯定的点头。
    “当然啦！”
    打扫卫生嘛。
    小雪等那个时间点的到来。
    她笑了下，有点恶趣味地想等那时看晴明的表情。
    晴明以为的初见是孩童时。
    他对上小雪的笑容，不由心跳一快。
    他道：“我也记得。”
    那天正好是他和母亲葛叶分开的日子，一个人孤单坐在室内修习。
    殿下让满室生华。
    三日月好奇地看他一眼。
    付丧神低头又咬了口甜糕。
    耳朵红了。
    他困惑的想，就这么一句话，有什么值得红耳朵的？
    他这是害羞，还是尴尬？
    刀剑付丧神对人类情感有些苦手呢。
    “殿下，我……”晴明迟疑片刻，终于开口。
    就在这时，院门被敲响。
    为了等待殿下的归来，晴明并没有锁上门。殿下真的回来后，他一时惊喜，忘了把门牢牢锁上这件事。
    不过，大概今次之后，他会牢牢记得这件事。
    礼节性的三敲门后，道满的式神立即进入院中，
    或抬，或捧带着一件件珍宝进入院中，不过须臾就把院子塞得满满当当。还有长长队伍堵在门口未进来。
    稀世之珍，无价之宝，堆积院内，俯拾即是。
    院里几乎已没有了立脚的地方。
    三日月咋舌：“这是道满大人送来的？”
    他下意识看向晴明。
    晴明大人表情果然有点狰狞呢。
    晴明：“…………”
    然后领头的式神恭敬向小雪一鞠躬，“现奉命将主上全部家当奉上。”
    同时双手呈上厚厚一摞信纸。
    小雪满脸黑线，她要道满的全部家当干什么？
    比富吗？大可不必。
    舜国女王，情报商之女，重力使之妹，她家不缺钱。
    阿满上天就冷静了这么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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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解锁情报：
    1、争取明天结束平安京这段剧情吧。感谢在2020-07-06 15:36:44~2020-07-07 22:4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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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