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织田和杜牧（十四）

    枪举起, 对准。
    在mimic成员的虎视眈眈下，中原小雪随手合拢雨伞，漫不经心的甩动, 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水痕。
    “不然, 叫你们司令官出来也行。”她的语气轻描淡写, 就好像只是在餐厅叫来主厨一样。
    然而，她话音未落，门厅里的所有士兵被傀儡线所操控, 齐齐上弹夹，对准厅外的战友。
    她被原先的敌人紧密保护在中间。
    红发的杀手默默站在她身旁。
    两相对峙，夕阳从破损的大窗投进屋内, 光线暧昧。
    Mimic无人开枪。
    “不愿意死在战友枪下吗？”
    “吾辈当死于战场之上，死在最棒的对□□下。”低沉的声音响起，“而非内战。”
    mimic让开一条道, 沧桑而落魄的mimic首领慢慢踱步出来，他的肤色暗沉，披着灰色的斗篷, 眼神宛如受伤的孤狼。
    织田作下意识往前一步, 捏紧了枪。
    两个人对视着。
    小雪微微歪头, 提出灵魂质疑：“可是你们不正是被上级背后捅刀，扣上叛徒的帽子, 被驱逐出境的吗？”
    纪德酝酿的深沉的话瞬间噎住。
    他这才把视线投向小雪, “看来这位小小姐对我们很了解。”
    小雪弯着眼如同月牙, 笑得一派烂漫, “没有, 知道的不多。就是你们成员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纪德表情微变。
    “你……”拷打——
    小雪掏出手机, 随手按了几下, 然后把屏幕对准他，“喏，你的战友们都在这儿。”
    手机屏幕是一张照片。
    照片前方是五个孩子，举着五颜六色的手，露出灿烂的笑容。而他们身后是几个满脸油彩的人，被捆在墙角，眼神呆滞。除了有一位脸上油彩还能看出画的是菊花、樱花、玫瑰花各种花之外，其余的皆……一言难尽。
    纪德对自己的每一位战友兼属下的脸和特征都烂熟于心，此刻竟然也稍微辨别了一阵。
    派出的人一个不少，都在照片里。
    “…………”
    他在看到织田作带着另外一名少女过来时，就已意识到行动失败了。因为那名少女是提供给他消息的人再三强调要避开之人，想来实力不凡。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行动失败的后果是这样的。
    织田作看着照片上孩子们的笑脸，心里还有后怕。
    他面容凝重：“纪德，你不该对孩子们下手。”
    “这一点我很抱歉，”纪德的神色漠然，猩红眼眸盯住织田作，“如果几条命能换的你出手，送我们最好的结局，我觉得很划算。”
    织田作皱住眉。
    “即使会愧疚和后悔，可这些在赴死的念头前都微不足道。”他话说得狠绝，移开视线不去看照片上的笑脸。
    ***
    港口mafia，五座大楼。
    夕阳投入落地窗。
    太宰治请求支援织田作的要求被拒绝后，他冷眼看森鸥外。
    他算是森鸥外带出的徒弟，事到如今，如何看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森鸥外的算计。
    恐怕他就是一早知道织田作和纪德是一样的，所以故意把纪德引入横滨，在异能特务科焦头烂额之际再提出帮忙解决这个烂摊子。
    谁能解决纪德，织田作啊。
    从而，换来异能开业许可证。
    一箭双雕。
    不、不止。
    太宰治眼眸深深，鸢色如浓墨，“彭格列。”
    “森先生还借此和意大利的彭格列达成了合约。Mimic是欧洲的异能组织，出身法国的旧军人。彭格列本质是意大利的自卫组织。法国和意大利接壤……”
    如今欧洲纷乱，mimic这几年一直四处挑火，寻求强敌，凭借强大的实力在赴死的道路上艰难无比。此时还留在欧洲的话，会乱上加乱，委实棘手。
    “森先生，好算计啊。一箭三雕。”
    森鸥外坐在椅子上，含笑而视，“看来太宰君都想明白了。”
    他可惜地看一眼太宰，叹道：“我一直很看好太宰君，太宰君素来聪慧，但是这一次却是意外的迟钝呢。”
    他慢悠悠抿一口茶，“是因为心里有了牵挂和旁的东西，所以才会这样瞻前顾后，顾此失彼吗？”
    太宰治抿着唇。
    “这样可不行啊。”他摇摇头。
    太宰倏地勾起唇角。
    “孩子们的下落也是森先生透露的，目的是逼迫织田作下手。森先生的手段可真是无所不用，毫无下限，怪不得小小姐得知你的真面目后，如此嫌弃你。”
    太宰治想起在孩子们那儿看见的陌生男子，“森先生可想过把小小姐绞进去后，中也和兰堂先生回来后会如何吗？”
    森鸥外表情微变。
    “小小姐？”
    ***
    此时，中原小雪正歪着头看织田作和纪德你来我往。
    纪德：“我知道你的每一步。”
    织田：“我亦。”
    纪德：“你还是不肯下杀手吗？”
    织田：“我绝不杀人。”
    ……
    小雪换了个姿势继续撑着脸看他们一来一往。
    她现在正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椅子是叫mimic成员去找的。
    “去帮我拿张椅子来好吗？”她是这么笑盈盈的对一旁的人说的，“如果你拿椅子来，我就放走一名成员哦。”
    全副武装，虎视眈眈的mimic成员居然就真的默默去搬了个椅子来。
    她也顺手放了一个人。
    放了一个马上要自己挣脱出傀儡线的人。
    并在手机上的记事簿上记下这一名被试的实验数据。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大光明，控制这么多人。
    之前舜国控制的都是心志堕落萎靡的小人。
    再上一次使用，控制的是大妖怪。
    这些数据都没有太大参考价值。
    眼下一大堆军人出身的被试放在眼前，心智和各方条件几乎一致，容易控制变量。她等织田作的交涉结果的同时，顺手做个试验，估摸一下这个异能力的上限。
    她在心里把控制的mimic成员从1开始编号，两个一组，每组她控制的强度不同，试看每组独自挣脱控制的时间差异如何。
    小雪摸着下巴，暗自思量着。
    这个异能好像还能玩出别的花样来啊。
    她心里想着，便顺脑行动起来。
    于是——
    严阵以待的mimic成员，严肃对峙的织田作和纪德忽的听见踏步声。
    整整齐齐踏步声。
    所有被控制的人两两为伴，手挽手，开始原地踏步。慢慢的，两个人变成四个人，四个人变成八个人。
    很快，所有被控制的人彼此手挽手，整齐划一的踏步，踏步。
    纪德目如利刃刺向小雪。
    与他的冷冽的眼神一致的是，其余人的枪重新对准了小雪。
    小雪正在记事簿下记下数据，枪炮环绕，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们继续啊。不用管我。”
    纪德：“…………”
    织田作无奈，又一点不惊讶小小姐时不时的惊人之举。
    小雪有时的脑回路就是很可爱嘛。
    “小雪，你这是？”
    “啊，织田先生，一个小小的实验啦。”
    织田作看着手挽手原地踏步的mimic成员们，脚踏地之声几乎让整个地面开始振动。
    “什么实验？”
    小雪手指一勾，解除了双数位的人的控制。
    ——整个队列仍旧整整齐齐，原地踏步。
    她歪着头打量一阵，着重看了看双数位上的人的神情和动作。与被控制时一样面无表情，脚步铿锵。
    小雪不由抚掌笑道：“通过这个实验，我忽然就理解了mimic的人从上到下都不会动脑子的原因了呢。”
    织田作：？？？
    纪德抬起枪，对准小雪：“慎言！”
    小雪眼如月牙，笑得烂漫，轻飘飘吐出一个个法语单词。
    “懦夫、虚伪、自私……我原本觉得这些词都挺适合你们的。”
    小雪法语学得跟母语一样好，类似的单词能不间断吐一分钟。
    “不过现在，我却觉得你们就是单纯的蠢罢了。”她这样结语。
    她抬起手，收回所有的傀儡线。
    交错纵横的傀儡线消失在房内。
    却见那队成员仍然在规律的踏步，直到数分钟后，才后知后觉似的醒过神来，慢慢停止了踏步。
    小雪叹了口气。
    语气竟然还有一丝怜悯，“本来是想来……”她一顿，没有说完，转而道：“亲眼目睹了你们的愚蠢之后，竟然就懒得动手了呢。”
    纪德：“…………”
    踏步，这种有规律、军队通行的动作很容易养成惯性。
    再加上左右二人仍在踏步，所以即使被接触了控制，本人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继续规律性踏步。
    “可是，稍微动下脑子也该发现不对劲了吧。”小雪如此道。
    普通的惯性原理或所谓路径依赖不能完全解释这个结果。
    小雪得出结论，“你们是被驯养出来的所谓武器呢，个人的意识早已被无限削弱，轻而易举就会跟着指令行事。”
    ***
    港黑大楼。
    森鸥外沉默片刻，才淡淡一笑，“小小姐么。”
    “小小姐恐怕又会做出超出想象的事呢。”长指按住额角，他叹息道，“啊呀，这可麻烦了。”
    他明明叫他们最好避开小小姐的。
    这么凑巧吗。
    他怀疑地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面容淡漠，就是这么凑巧。
    他只是出于某种直觉，小小的推了一把织田作和小小姐的关系而已。
    比如：撺掇织田作去帮他带话、建议织田作送孩子们去上学……等等。
    不知缘何，总觉得织田作和小小姐要成为好友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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