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爹啊，咱爷俩就别客气了

    “我都听父皇的。”
    李祐用简单的六个字让李二不小心捻断了好几根胡须。他忽然之间搞不明白自己这个向来是皇室之耻的儿子的想法了。
    他盯着李祐的表情看了好大一会儿，结果这个从来不和自己对视的儿子也很坦然地看着自己，表情平静态度诚恳，似乎就是在说：“您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肯定不会违背您的意思。”
    李二有些为难了，他把自己的目光从李祐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自己的三子李恪。
    然而这个素来让他十分欣赏的孩子似乎依然在犹豫。这让他不禁有些失望。
    李二不说话，兄弟几个同样也不敢说话了，就连平素最受李二宠爱的幼子李治也懵懵懂懂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看自己的父皇，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哥哥们，有些紧张地抿着小嘴。
    “陛下，尚食局已经备好了膳食，几个妹妹也过来了，劳累了一上午，你们父子有什么话用过膳再说不迟。”长孙皇后笑语晏晏地打破了殿中稍显紧张的气氛。
    “好，那便先用膳！”李二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当先往外殿走去，兄弟几个亦步亦趋跟在帝后身后，去了外殿。
    或许是真的存在血脉的牵扯，李祐出了内殿第一时间就从三个极美的妇人中找到了自己的便宜老娘。话说到这个世界半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呢，倒是那位便宜舅舅，有事无事就往自己的燕王府中凑合。这让李祐第一眼看见泫然欲泣紧张地绕着手帕的阴妃的时候，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感觉有些愧疚。
    看得出来，阴妃见到李祐也是十分激动。这个儿子自小不让她省心，昨夜岁末大宴，诸皇子中唯缺李祐一人，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又闹别扭，没想到和小黄门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的皇帝夫君根本没叫这个儿子来赴宴！这无疑让她很受打击，明明是天潢贵胄，可偏偏皇帝就像完全放弃了这个孩子一样。所以宴饮开始没一会儿，阴妃便借故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寝殿可是狠狠地哭了一场，一直到晌午时分还昏昏沉沉的。没想到到了中午，皇帝忽然传宴，而自己的儿子也出现在了殿内！
    这说明皇帝还没有真的忘记这个儿子啊！哪怕只是顺带的，那也比完全不理不睬要好得多了！
    李祐老老实实跟自己的老娘磕了头，拜年的吉祥话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外冒。虽然和大朝会上骈四俪六的进表完全没法比，也比不上如今的文化人那出口成章的言辞优美，但阴妃哪管得了这个？看着这个出宫之后似乎瘦了不少也懂事了许多的儿子，阴妃只觉得压抑了一夜的心情忽然之间明快了。
    李二诧异地看着这个撅着屁股溜须拍马的家伙，心里的别扭就别提了。这还是自己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吗？莫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怎么忽然之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可没见他这么亲近阴妃，向来都是撒泼打滚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臭德行。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他觉得应该是昨夜的宴会没有叫李祐，让这小子一夜间幡然醒悟了。虽然嘴里的话语说得挺好听，但一听就是下里巴人的恭维。不过也不怪他，毕竟这小子向来是不学无术的嘛。
    这么一来李二反倒高兴了。从刚才大朝会上看到李祐揽着两个弟弟睡觉到现在，这小子给他的惊喜一次又一次。这么看来这家伙也不是不可救药。
    转念李二又想到李祐刚才说的那句话，他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最终还是有些迟疑。他又看了看活跃不已的李祐——这小子拍完了他亲娘的马屁，转而又对着杨妃和燕妃唱起了赞歌，时不时还不忘恭维一下旁边看着发笑的观音婢几句，皇族的宴饮，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哪怕年幼在太原时的记忆中，唐国公府中也没有过这般如同平常百姓家一般的景象。这让他一时有些出神。
    李祐说得嘴角都泛了白沫，把李二这几位受宠的妻妾哄得开怀不已。虽然四胖子这个文化人不断翻白眼，李祐也装作没看见。好不容易等来了黄门奉上膳食，李祐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大唐用分餐，而且大家还不是坐在一张桌子上，一大家子凑一起吃饭，连一点儿气氛都没有。不过也正好合了李祐的心思，这会儿正饿着呢，哪有时间搞餐桌气氛啊？！
    凌晨起床，一上午没吃东西没喝水，李祐早就饿得不成了。虽然唐朝的饭菜真的就那么回事儿，李祐依然吃得满嘴流油——是真的满嘴流油，大唐的食物除了蒸煮就是烤，要么就吃生的所谓的“脍”这样的东西，而且大冬天也没什么青菜，这饭菜搁上辈子他这个病号看看就会犯恶心，但现在吃得十分欢快。
    每个穿越者穿越到古代第一时间就想改变土著的饮食习惯，李祐一时半会儿真没这个想法。因为生病的原因，上辈子他不能吃油腻食物，如今到了大唐每天都吃得开心不已。
    文化人李青雀看得直撇嘴。他虽然胖，但毕竟也是个斯文人，看着李祐连筷子都丢一边的吃相，四胖子一脸的瞧不上。倒是李治这个小家伙有点儿人来疯的劲头，看到五哥吃得欢快，也把筷子和亲王的仪表丢到了一边，用手抓着一根羊肋骨，啃得满脸都是油。
    李二原本还想着训斥两句，但看到观音婢和阴妃一脸欣慰的样子，李二就把嗓子眼里的话咽了下去，他觉得这是李祐故意的，彩衣娱亲啊，当母亲的哪有看到孩子吃饭香不高兴的？
    李祐要是知道李二这么想，肯定把嘴里的羊肉都吐出来，他就是单纯饿坏了。
    一家人在完全不一样的气氛中用过了膳，李二陪着几个妻妾说了会儿话，便要打发几个儿子滚蛋了。不过等兄弟几个马上要退出殿门的时候，李二忽然又开口道：“李祐，你随朕来！”
    李承乾看了李祐一眼，脚步都没停一下就当先离开了；李恪脚步稍微顿了顿，才继续抬脚；四胖子朝着李祐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脸，也跟着走了；李愔跟后面有狗追着一般，一听李二留人，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很快就超过了太子哥哥，影子都看不见了。李恽和李贞倒是停了下来，和李祐相互施了礼，才一起走了——至于李治，这小子这会儿赖在长孙脚边，眼红地看着长孙怀里一个劲儿吐泡泡的小婴孩呢。
    阴妃等人也还没走，听见李二留下李祐，阴妃一脸惶急地看着恍若无事的儿子。
    李祐给了自己老娘一个“安心”的眼神，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接收到没有，就跟着李二去了后殿。
    父子俩在后殿大眼瞪小眼互相瞅了半天，李二忽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看到这张脸就想上去拍一巴掌，打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以前的李祐什么模样啊？永远不用正眼瞧人，不管看谁都是斜着眼睛从眼角瞅，既嚣张又欠揍。性情还暴虐，动辄发火。可今天呢？今天这小子给自己的刺激实在有点儿大，忽然之间的变化让李二先惊讶后高兴。但是这会儿，看到这小子一脸无辜貌似纯洁的表情，李二拍他一巴掌的冲动又来了。
    “说说吧，你是真想去封地就藩？还是打着别的主意？”李二张合了几下手掌，强忍着心中的冲动问道。
    “儿臣说了，我都听父皇的。”李祐语气平和地答道。
    “朕要是让你明天就就藩呢？”李二眉毛竖了起来。
    “那儿臣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一边说着，李祐一边躬身行了个礼，然后退了一步。
    “回来！”李二没好气地道，“亲王就藩哪有这么容易？能让你说走就走？”
    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坐姿，李二继续问道：“你是真的听朕的？”
    李祐抬头看了李二一眼，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李二的手掌张开，合上，又张开，再合上……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李二喝道，“你就是想比照着你三哥四哥走！你放心，这次你们兄弟谁也逃不过，过完年就都给朕滚到封地去！”
    李祐呆了一下，很是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老爹，这大殿里就俩人，您老还试探个啥？你会舍得让四胖子去封地？
    李祐垂下眼神，叹了口气，然后重新抬起头来，道：“老爹【注】，这殿里面就咱爷俩，您还装啥啊？”
    李二一愣，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叫我啥？”
    估计是被李祐吓到了，连“朕”这个称呼都不说了。
    “老爹啊！”李祐笑了笑，也不待李二说话，便自顾自一屁股坐在了李二对面，道，“你是我爹，不叫你老爹叫啥？父皇这个称呼是叫您，但也是叫给别人听的，别让人说咱老李家都不知礼。但这会儿就咱爷俩，那还客气啥？”
    【注】：关于这个称呼能不能被唐朝人所理解的问题，做点儿解释。
    第一，“爹”这个字，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区表示不一样的亲属关系，包括祖父、父亲、伯父等，甚至有些地区称呼某些女性近亲也为“爹”。但不可否认的是，大的范围上是为对父亲的称呼。三国时期成书的《广雅》中所注：“爹，父也。”所以父子之间儿子忽然这么称呼父亲的话，作为父亲是能够理解这个称呼的含义的。
    第二，在唐朝的皇室中，是不会有“父皇”、“母后”、“母妃”这样的称呼的。史书中记载的很明确，“父皇”这个称呼是明朝才有的，至于“母妃”，历史上从来没有过，是现代小说家杜撰的。唐朝的皇子称呼帝后及亲生母亲，公开场合和大臣完全一样，私下里则和民间类似。只不过在小说和影视剧的影响下，我们接受并默认了这种称呼。所以一脉相承的，因为阅读习惯的问题，如今创作的小说中多采用这样的称呼。
    所以，李祐为了表达亲近，称呼李世民为“老爹”，李世民是能够理解的。喜欢祐唐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祐唐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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