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秽物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背这个锅。”
    下手之前，凤朝歌还是略有担心地看了齐衡一眼，期待他能够改变之前的主意。
    他微不可闻地点点头：“若是真的出了意外，那我便可以开始准备其他的了，比如，称帝？”
    他上扬的尾音还带着些许调侃，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等我动手以后，你还是别说这种玩笑话了吧？”
    她无奈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到时候下针以后，他要是再这么说，她说不定手一抖，真的就酿成大错了。
    齐衡勾了勾嘴角：“你不是紧张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让徵明过来吧！”
    老皇帝的事情对外毕竟是绝密，殿内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打下手的事情也只能让徵明过来代劳了。
    只要是和老皇帝有关的事情，徵明还是相当乐意代劳的。
    “等下你帮我扶住陛下，我会用银针依次刺入这几个穴位，到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你都不能松手，知道么？”
    徵明点点头，依照她的吩咐将老皇帝给扶了起来，让她将银针一根一根地插在了老皇帝的身上。
    每一根银针下去，老皇帝的脸色都会变得更加惨白一分。
    凤朝歌的心里当然是紧张至极，不光额头上满是冷汗，连手心都沁出了微微的汗水。
    她对自己还是极度不自信的，只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就只能为了齐衡勉力一试。
    齐衡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拿起旁边的手帕，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柔声开口：“放心好了，我相信你。”
    她抬头冲他笑笑，低下头扎下了最后一根银针。
    这根针刺入了三分之二的深度，余下的部分还在微微颤动着。
    老皇帝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乌青至极，他的身体同样在颤抖着，有一片隐隐的污秽之色顺着额头遍布了全身。
    他的皮肤下面更是出现了青紫色的纹路，在明黄色寝衣的衬托下，更是显得骇人了。
    凤朝歌还在担心这法子到底有没有用的时候，老皇帝又张开了口，吐出了比那天还要多的污秽之物。
    一时之间，殿内的气味更加恶心难闻了。
    “有东西？”
    她眼睛一眯，发现有东西在老皇帝的皮肤下面游动着。
    齐衡和徵明脸上的表情同样凝重，说明这并非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东西。
    那东西被她扎下去的银针逼到了老皇帝的右手上面，她抽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在老皇帝手臂上用力划了一刀，随后便示意徵明按压住了伤口上方。
    和鲜血一起滴落到地面上的，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虫。
    黑色的表皮下面隐隐有暗红的血污流动着，看了就叫人心生恶心。
    凤朝歌脸色一变，那条虫虽然只有手指一半粗细，可一口尖细的牙齿，看了就让人触目惊心。
    它还在地上扭动着，试图冲着她的脚踝咬过来。
    那东西万一真的咬在人的身上，瞬间便会咬出一个小口来，随后便钻到人的血管里面去。
    齐衡抽出了一旁的佩剑，干脆利落地将那条虫砍成了两半。
    就算是这样，那条虫子仍然扭动着身躯，露出一股子更加难闻的味道来。
    “别动！”
    她直接掏出自己放在怀里的药粉洒在那东西的身上，血污瞬间都被药粉给弄了出来，只剩下了一层皮。
    这种东西，应该是靠吸食鲜血为生的。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各种稀奇古怪的虫子都见过不少，却没有见过这种能够寄生在人体内的怪东西。
    这东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留在老皇帝的体内，她更是不知道是如何进去的。
    “醒了，陛下醒了！”
    她和齐衡的注意力还在地上的时候，一旁的老皇帝已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恍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以后，很快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没事，”凤朝歌连忙过去给老皇帝把了把脉，“陛下只是身体虚弱，应该休息一下就能醒过来了。
    徵明，你去准备些滋补的汤药过来吧，不必太补了。”
    老皇帝的脉象总算是让她松了口气，原本那诡异平和的脉象，根本就不像是久病之人会有的。
    之所以会变成那样，肯定是因为体内的那只虫子。
    这条虫子蚕食了老皇帝的精血以后，又潜伏在他的经脉之中，所以才会表现出如此诡异的脉象出来。
    她拿着手帕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残骸包好，回到偏殿以后才将那东西摊开放在了桌上。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东西，就连齐衡进来了都毫无察觉。
    “父皇醒了，”他在她身边坐下，瞥见桌上的东西以后，眼中又闪过了一丝厌恶，“他想见你。”
    “见我？”
    凤朝歌满脸诧异地抬起头，按理来说，这时候老皇帝不管是选择见齐衡还是齐辉，都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他为什么会选择见她？
    “父皇说了，他只想见你一个人。”
    齐衡点点头，又将老皇帝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也不知道老皇帝为何要这么做，只是这到底是老皇帝的吩咐，他应该是不会害她的。
    “那我便过去一趟吧，”她将桌上的东西好生收了起来，准备等有时间的时候再去好生研究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真的只让我一个人过去？”
    “我会在殿外等你，若是有什么别的事情，你无需顾虑。”
    “那可是你的父皇。”
    她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踮起脚来抚平了他额头上的褶皱，“行了，陛下又不会拿我怎么样，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的确，老皇帝现如今还缠绵病榻，就算要对她下手，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她刚刚还救了他一命，他应该不至于这般绝情吧？
    “你来了。”
    老皇帝醒过来以后，脸上虽然还有些虚弱，可身上那股摄人的威严到底还是回到了身上。
    “让你和衡儿特意从杭州赶了回来，当真是辛苦你们了。”
    “为了陛下的安危，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的。”
    她许久未见老皇帝，此时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这一次他出事原本就很是蹊跷，这些阴谋之中，她总觉得老皇帝还有几分顺水推舟的意思。
    他似乎是有意造成眼下的这种局面的。
    当然了，这种猜测她连齐衡都没有说过，只是埋在了自己的心里面，时不时地倒是会冒出更多的疑问来。
    “怎么？
    离了京城这两天，就同我这般生分了么？”
    老皇帝艰难地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床榻前面的椅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你和衡儿的关系，旁人不知道，我难道还不清楚么？
    以后，就把我当你的长辈就好了，等成婚以后再改口吧。”
    她无奈地干笑着：“陛下叫我过来，是要说这些吗？”
    她倒是不觉得老皇帝会这般闲得慌，醒过来以后叫她过来只是回了说两句这样的话。
    只不过，要是老皇帝真的想说这些，那她也只能奉陪着。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见过么？”
    老皇帝指的，大概就是从他体内取出来的那条虫子。
    她摇摇头，无意在这种事情上欺瞒他：“没有，我跟着爷爷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仍旧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您当时的脉象诡异至极，我实在是才疏学浅，这次也是误打误撞才治好您的。”
    的确，她用这个法子，原本只是想要将老皇帝体内的污秽之物逼出来，根本没想到他体内还潜伏着这种可怕的东西。
    要是让这东西在老皇帝的身体里面再呆上一段时日，说不定他体内的精气神都会被吸食殆尽。
    “世上当真有如此阴险之物么？”
    那东西从老皇帝的体内出来的时候，他并没有亲眼看见，现在倒是对这东西起了莫大的兴趣。
    “那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陛下，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凤朝歌并不打算告诉老皇帝，他体内可能还有那种阴冷可怖的存在。
    有些事情她这个当大夫的人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让病人知晓太多。
    “这我当然知道了，只不过，你能判断出这东西是源自何地么？”
    老皇帝还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的，并不至于儿戏至此，很快便说回到了正题上，“还有，朕身边的人，到底是何时出了问题，朕倒是要好好彻查一番！”
    他说这话的时候，光是话语之中流露出来的杀意，便足以叫人不寒而栗。
    凤朝歌暗自咋舌，老皇帝的这句话一说，京城上下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来。
    不过，她眼下也处在这漩涡之中，没资格去评说老皇帝的残忍。
    “这东西很是奇怪，不像是北齐所有的东西。”
    她拧着眉头，看了老皇帝一眼才再度开口，“依我看，倒像是北齐周边会有的东西。”
    “是鞑子，还是南疆？”
    老皇帝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这两个地方，其实都是他暗中筹谋已久的目标。
    眼下有了这么好的借口，他倒是可以对那边下手了。
    只是这些心里的盘算，他当然是不会对凤朝歌开口的。
    他只是沉思了一小会以后，又笑着开口：“你觉得，我要是对这两个地方动手的话，先对哪边动兵好些？”
    这个问题？
    凤朝歌愣了一瞬，老皇帝突然提起这个问题，她倒是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了。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了。
    “怎么，我听衡儿说，你平日里对这种事情挺有见解的，为何不说话了？”
    老皇帝有意试探她，自然不会给她逃避这个问题的机会。
    “这种事情，私下里说说便算了，”她有些棘手，只好将自己心里所想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以我现如今的身份，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太好吧？”
    她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到底在筹谋些什么，更何况，这些话要是让有心人知道了，难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
    她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如今是不想再突生事端了。
    “有什么不好的，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在这里说什么，都没有人会知道。”
    他的话只是让凤朝歌撇了撇嘴角，还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在这里说的话的确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可她万一说了什么得罪了老皇帝的话，那她今天能不能走出这里都是个问题。
    她又没有这么傻。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先开口说了。”
    老皇帝看了她一眼，又缓缓开口，“你觉得，衡儿适合坐上这个位置么？”
    “啊？”
    她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知道老皇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要将帝位传给齐衡了？
    可是，总不可能是在现在这种动荡不安的时候吧？
    要是他真的将这个命令颁布下去，恐怕明天齐辉便会直接扯旗造反，率领自己这么多年藏下的底蕴闯入皇宫之中来。
    他自从坐上太子之位以后，肯定就已经将帝位当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朝夕之间便被别人给夺走了，换作是谁肯定都不会甘心的。
    “你是觉得，衡儿现在还不适合当皇帝么？”
    大概是觉得她没有听懂他说的话才会不做回答的，老皇帝又用更加浅显易懂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在你心里面，还有更好的人选？”
    “他，很适合。”
    凤朝歌犹豫了一瞬，并没有继续推脱下去。
    老皇帝要的是真话，她自然不可能拿别的东西来糊弄他。
    她心里的确是一直都这么想的，在她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谁比齐衡更适合做皇帝了。
    他不光能做个明君，更能带领北齐走向更好的方向。
    “是吗？”
    老皇帝眯了眯眼睛，似乎因为她的这个回答而龙心大悦，连面上的表情都顺畅了不少。
    “既然如此，以后，便要你好好地在衡儿身旁辅佐他了。
    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这个位置，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被人给暗害了。”
    “若是再遇上这样的情况，我也能放心将这一切都交给他了。”
    “您是说？”
    凤朝歌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不少的疑问想要开口，可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出去以后，你就当今日在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听过，这你应该清楚吧？”
    老皇帝的脸上总算是多出了些许疲惫来，他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以后，自然是不需要再强撑下去的了。
    他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体内的精气神又被那只虫子给蚕食了大半，没个小半年应该是恢复不过来的。
    寿数的减少，更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不知道该如何和老皇帝说这件事，想必他自己也隐约猜到了。
    这一次对他下手的人，肯定是存了一举将他害死的心思，到底是谁做的，已经昭然若揭。
    “我乏了，衡儿在殿外等你等了这么久，应该也不耐烦了，你先出去吧。”
    她松了一口气，被老皇帝刚才说的话砸的有些蒙蒙的，站起身来行了个礼以后才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
    齐衡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殿门的响动，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她的身上，替她挡住了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寒风。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老皇帝和她说过的话，她总觉得齐衡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
    只不过，她还是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说。
    “到底怎么了？”
    齐衡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袍，倒是显得整个人越发娇小了，“是不是父皇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陛下的病到底该如何是好，还有便是，我们还回扬州么？”
    她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和齐衡开口了，这种敏感至极的事情，她总觉得由自己来说终究是有些不太好。
    再说了，她在扬州还有好些事情都没有做完，更不想留在如今已经一片混乱的京城里面了。
    “你若是想回去，过些时候我让人送你过去。”
    齐衡低头轻笑了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怎么，怕齐远将你那点家底给折腾完了？”
    “谁说的，我不过是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罢了。”
    她要是将嫌弃齐远的话说了出来，到时候不知道被他听见了又要闹多久。
    “什么事？”
    他已经送她到了偏殿里面，却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他大概是已经猜到了老皇帝在殿内和她说了些什么，只不过是在等她自己开口罢了。
    “没什么，”她暂时还不打算将铁矿和兵器的事情告诉他，只好岔开了话题，“刚才陛下的话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个问题，你想坐上那个位子么？”
    “皇位？”
    齐衡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从前和那些人争，一半是为了自保，另外一半才是自己内心真正所想。
    可现在，他已经有了更在乎的人和事。
    其实有她在身边，其他的东西他都已经无所谓了。
    之所以还会这般筹谋，他不过是想要多些保护她的本钱罢了。
    “你若是想的话，我便想。”
    “这算是什么答案啊？”
    她脸色一变，总觉得齐衡这话说出来有点哄小孩的意思在。喜欢陛下快跑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陛下快跑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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