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炼金之火

    清铃原本想再嘱托几句，可她想到自己并不能替林辰解决所有事，那遥远漫长的未来，会有许多事需要林辰亲自做决定，心念至此，那些关怀和嘱托的话便未再说出口。
    “你无法言语，还是个残废？”
    清铃走后，音勤才开口问道，锻铁这个职业被多数族者看轻，可这个职业在音勤心里，是他一生心血所在，他不想有族者是抱着游玩的心态来这捣乱，而心诚者哪怕遭受侮辱，也不会轻易退缩，依旧会坚定信念，这是音勤常用的一个方法，可以检验一个族者是否真心诚意。
    林辰被问的一怔，身前这个健硕族者眉宇刚毅，眼眸深邃，看起来很好相处，应该是个稳重内敛的族者，未曾想对方一开口就如此不善。
    林辰微微点头，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族者身份差距给他带来的压力，他若要在这里学习炼金术，身前这个族者就有管束他的权利，哪怕他不喜欢对方这般轻蔑的态度。
    “这就受不了了？”
    音勤打量着手中的黝黑金铁，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与你无亲无故，没有照顾你的义务，在我这里，只留守规矩的族者。”
    音勤放下手中的金铁，这种高纯度金铁在山型据点内较为少见，可以直接用来锻造上品的利刃，他准备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再动手，把玩摆弄这些上品材料，也是他休息时的爱好之一。
    林辰站在原地，他与族者沟通，只有一些简单的动作表示肯定与否定，稍微复杂的意思都需要在地上写字，而身前这个族者说的话，虽是客观事实，可林辰却不懂如何去接，他还是小可，小可不是寓意着族者虽小，却一切皆有可能嘛？怎么到他这，却是如此不堪…
    “听闻你是碧落村遗孤？那种级别的村落是不会有锻铁商铺的，你就站在锻铁台旁边，别耽误我做事。”
    没有看到林辰退缩，音勤心里有些纳闷，他之前也希望能遇到一个同样热爱这个职业的族者，把自己的全部技艺传承给他，可来的却是一个无法言语的小可，二者间沟通起来都很困难，还如何传授这锻铁技艺？
    林辰没有回应，只是听话照做，他在书上见过锻铁台，融化后的金铁就放在这上面捶打，林辰感觉此刻自己也像一块金铁，正在被身前的这个族者狠狠敲打。
    音勤收回情绪，他经历了二十个轮回，有他自己的处事之道，这碧落村的遗孤若真的有耐心，音勤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技艺，在此之前，音勤要看到对方的诚意，否则他不会在这小可身上浪费精力。
    商铺周围堆积着不同纯度的金铁矿石，矿石按照不同纯度分类堆放，纯度最低的矿石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占据的面积比锻铁铺还大，而这些矿石都需要音勤独自冶炼，自从在炼铁炉里加入赤鳞石以后，音勤冶炼这些矿石的速度提升了好几倍，可依旧赶不上据点的战备需求。
    据点内此前没有族者接触过这个职业，来到这里也帮不上任何忙。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音勤冶炼金属的技艺高超，金铁矿石从进炉到融化，只需要十数息的时间，将融化的金铁浇筑冷却以后，只需要加热便可以移到锻铁台锻造定型，金铁矿石变成一把可以使用的利刃，在音勤这里，只需要数十息的时间。
    这样的速度，多数三级锻铁者都可以做到，若是炼金术士，冶炼锻造的速度还可以更快，炼金术士能操控玄火炼化金铁矿石，并能操控玄火塑形融化后的金铁，这些复杂的过程，对于炼金术士只是一念之间的小事，一个炼金术士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武装一个小型据点。
    炼金术士的地位之所以不高，是因为对于一个命玄者而言，自身的战斗力才是最重要的，一个族者能否于世间逍遥自在，取决于是否有足够的实力挣脱束缚，否则只能沦为势力的工具。
    音勤也曾希冀自己能成为一个炼金术士，这样他就有能力制造更多精妙的高级器械，这时候也可以不用这么劳累，耗费诸多精力锻造这些最低级的器械，可音勤自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族者，与命玄者相比，只是凡俗，凡俗者，只能努力提高技艺，才可以在这个世界更好的生存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小山般的金铁矿石已消耗一空，器械台上则多了数百把环锁刺钩，与青木部族交战时，这种武器可以轻易勾住命玄者操控的草木，增加他们操控草木的难度和消耗，这种消耗型的器械并不需要多复杂的工艺，可需求数量却是最大的，是寻常器械的数十倍，反而更容易消耗锻铁者的精力。
    夜幕早已降临，据点内点燃萤火照明，萤火是将妖兽的骨头研磨成粉末状，再加入助燃的材料形成一种混合物质，燃烧生成的青绿色火焰经风吹不灭，原本漆黑的建筑在此时绿幽幽，显得阴森恐怖，不过居住在此的族者对这种颜色的光亮早已习以为常，对他们来说，在黑夜之中，墙外那些未知的黑暗才是最可怕的。
    “你也站了一天了，过来吃点东西。”
    音勤将手中的一块肉扔在铁板上煎制，作为一个锻铁者，他对火源的温度极为敏感，可以将肉食煎的口感刚刚好，不过锻铁者的体力消耗巨大，这些天音勤食用的是据点分配的妖兽肉，相比于普通牲畜，妖兽的肉更加结实，口感会差一些，可胜在能提供更多的能量。
    林辰点头后听话照做，音勤在煎制的肉他此前从未见过，不过他从对方的手法看出了应该如何将这种肉煎至成可以食用的状态。
    “你看得懂？”
    音勤回首，这个不会言语的小可今天站在原地未曾移动过，没有违背他的吩咐，之前羞辱对方的言语也是音勤有意试探，本该是气盛的年纪，这个小可却能隐忍至此，令音勤觉得有些意外。
    林辰点头，他能感受到音勤的语气发生了改变，对方言语时柔和了许多，像之前那些村里关怀他的长辈。
    “你来试试”
    音勤让出了位置，他虽然专注于锻造，可他今天也观察过林辰，从对方的神态当中，音勤隐约感觉这个小可似乎能看懂他锻造冶炼，对方表情时而疑惑，时而恍然大悟，不像一无所知的族者。
    林辰有些意外音勤会这样安排，犹豫了一会，林辰还是向前跨出了一步，总要尝试的，现在的他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尽管尝试，这块肉你自己吃。”
    看到林辰有些犹豫，音勤开口说道，族者会害怕犯错，一个柔弱小可可能更会如此，若是有适当的鼓励，事情或许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林辰点头示意，感受到音勤的善意，他也不再犹豫，只是林辰不知道身前这块肉出自什么动物，此前他也从未参与过食物的制作，谨慎考虑，他决定先拿一小块肉试验一下。
    林辰观察手中的肉块，发现这块肉虽然不新鲜，却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经过调料泡制后再风干形成的。
    林辰手起刀落，顺着肉的纹路切下一小块，嗞嗞声响起，肉块刚接触到铁板就冒起了油烟，林辰用刀尖翻动肉块，否则过热的温度会使肉块焦化，过了数息，一股令族者食欲大增的肉香味在锻铁铺内传开。
    林辰用短刀尖挑起小肉块，这种他未见过的肉很有嚼劲，嚼动以后，香料的味道不断在口腔里蔓延，林辰此前一直郁郁寡欢，食之无味，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食物有了食欲。
    林辰如法炮制，与之前的小肉块相比，手中这块肉更加的厚实，面积也更大，他更需要注意肉块与铁板接触的时间，未过多久，铁板上的肉便再次散发出可口的香味。
    进食完毕，林辰朝音勤行了一礼，如对方所说，他与音勤无亲无故，如今吃了对方赠予的食物，对林辰来说是收养之恩。
    “无需多礼，夜幕已深，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音勤没有留林辰在这过夜的意思，他这些天几乎没有休眠的时间，体力和精力已大幅度透支，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不一定能保对方周全。
    林辰摇头，眼睛直视音勤，他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当一个无用的旁观者，而是想要成为一个炼金术士。
    音勤已经懂得了这小可摇头是表达否定的意思，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不过音勤隐隐觉得这事发生在这小可身上，是理所当然之事，他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虽然不善言辞，却很固执。
    “你也看了一天了，知道锻铁过程中最需要注意什么？”
    音勤对林辰的性格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这看似柔弱的小可却有远超普通族者的耐心，只是不知对方在锻铁冶炼这方面是否有一定的天赋。
    这里没有笔和纸，沟通起来会很麻烦，林辰指了指地上的金铁矿石，再望向音勤，他希望通过实践，表达他认为冶炼锻造应该注意的细节。
    “可以。”
    音勤点头示意，他能看出林辰眼睛里的渴望，音勤也有些期待，锻铁这个职业会令这个碧落村遗孤重获新生么？如果可以的话，他的技艺也将有族者传承了。
    多数金铁矿石是不规则的，林辰拿起中等大小的一块，金铁矿石入手有一种沉重感，林辰估摸着这块金铁矿石的重量是其他同等体积普通石头的八倍，刚好可以用这块金铁矿石制作一把属于自己的贴身短刀。
    林辰站在锻铁炉前，命玄开启，原本赤红的火焰在他眼中是虚无的状态，林辰看到的是一些虚幻的能量向四周溢散，而这些能量的核心便是那一块赤鳞石，林辰在造物百解里见过这种能量石，这种能量石本身就可以提供能量，放在火焰之中还能提高火焰温度，减少能量溢散。
    林辰能感受到炉内火焰的燃烧状态，这种感受很特别，好比把手掌放进水中，手掌便能感受到水是温热还是冰冷，这种感受是可以被意识捕捉和辨别的，只是无法具体到某个量值，而林辰虽没有接触火焰，却也能通过三处命脉的玄火之门识别出火焰的温度，还能具体到一个确定的量值。
    林辰往炉内添加了一些助燃的材料，他感觉到当前炉火内的温度无法很好的融化手中这块金铁矿石，通天与复生的玄火之门在开启状态下，林辰只需要看着火焰，便可以通过意念操控火焰，改变它的温度或者形态。
    音勤对火焰的变化极为敏感，源于他有十多个轮回的锻铁经验，只要族者在这方面有一定的悟性，加上足够的努力，这种经验便可以传承给其他族者，而命玄者的经验则难以复制，他们多是天赋异凛之辈，可以认为是上天赋予他们异能，命玄者对能量的感知往往是独一无二的，难以被复制和传播。
    金铁矿石被炉内的火焰包裹，火焰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主动聚集凝炼，宛如实质般的火焰不断向金铁矿石的表面席卷而去，仅仅过了数息，金铁矿石便已融化，夹杂在其中的杂质被炽热的高温分解，如今炉内剩下的，只有极高纯度的金铁。
    林辰并没有着急取出金铁，而是继续操控火焰围绕着融化后的金铁不断旋转，他在造物百解中看到过一种锻造方法，名为百炼提纯。
    高温已无法再提高金属液体的纯度，不过对金属液体再施加高强度的挤压，可以使这些液体更加凝炼，再用火焰塑造成型，这样锻造出来的器械会更加柔韧和结实，这种方法原理看似简单，可只有能操控火焰的命玄者才能做到，发现这个方法的族者特意在器械前加上百炼二字，以突显这种锻造方法制作出来的器械的与众不同。
    数十息过后，林辰感觉到火焰中的金铁已经成型，便不再操控火焰对其锻造，由于火焰在林辰眼中是虚幻透明的能量，他的视线不会受其阻挡。
    成型的短刀只有半臂长，是一把直刀，刀尖稍微弯曲，刀刃只有一隙的厚度，刀身上还有无数的细小纹路从刀刃处向刀背处辐射，短刀这个构造适合劈砍，刀刃锋芒锐利，可以轻易切开草木和其他具有韧性却不坚硬的物体。
    音勤一直在关注林辰的一举一动，从一开始感知到火焰的温度异常，音勤心中便有了猜测，再到后来肉眼可见的火焰形态也发生了变化，音勤心宇狂跳，未曾想过，有生之年他能亲眼看到炼金术士这样的存在！
    直到最后，林辰操控火焰将金铁塑造成型，音勤心中反而有些失落，他已经可以确定这碧落村遗孤是一个命玄者，对方还能掌控炼金之火，那些锻铁者追求无数个轮回都无法掌握的技艺，对于这些命玄者而言，只是一念之间的小事而已…
    “未曾想过尊上是一个命玄者…还能掌握炼金之火，微下失敬，甘愿受罚。”
    音勤不敢再直称林辰为你，此番言语不仅用上了敬称，还主动向林辰请罪。
    林辰此前沉浸在金铁成器的喜悦之中，他对自己的第一个作品十分喜爱，他未曾想过曾经的幻想之物，有一天能梦想成真，这种喜爱源于自身期待实现，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林辰回首，原本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失落，族者之间的关系一定要有阶级之分？难道就没有正常纯粹的交往…
    林辰摇了摇头，示意他并不同意音勤这种说法，紧接着来到音勤身边，恭敬的朝音勤行了一礼，他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立场，音勤对林辰而言，是一个先生，可以传道解惑，是值得他尊敬的存在。
    不过音勤却在林辰弯身的时候躲开了，他可不敢受一个命玄者的礼数，若是不出意外，这个碧落村遗孤未来的地位定能远超多数普通族者，他虽是一个三级锻铁者，可终究只是一个凡俗者，无论如何都不能受林辰这样的大礼，若是命格不够，恐怕还会折寿。
    “尊上无需如此…命玄者受命于天，凡俗者无福消受。”
    音勤怕林辰并不知道这些规矩，当下轻声提醒道，音勤此前对于清铃可没有这般态度，一来清铃虽然身居领卫之职，却只是一个普通语音，并非命玄，二是对方在锻铁方面一无所知，对于音勤来说，很难发自内心去敬重，最多只是敬畏。
    可林辰不同，对音勤而言，林辰是一个炼金术士，而炼金术士是他此生梦寐以求的身份，内心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亲近这样的存在。喜欢白骨已埋之青穹之下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白骨已埋之青穹之下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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