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空山寒夜

    砰地一声，易琼华关上房门，哼着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小曲，欢快地一蹦一跳走远了。漆黑又寂静的小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窗外寒风阵阵，傍晚时分雪渐渐大了起来，明日清晨，恐怕道观会变成银装素裹的世界。
    后来的小亭茶话中，尹肇然始终强颜欢笑，只有看向龙璇音的时候，目光中掩不住的炙热，他的心思过于明显。
    璇音姿容秀美，性格恬淡，气质优雅，自然会引起别人的爱慕，我没理由反对。可是看她的意思，分明就是对尹肇然不感冒，从前的我可能无力阻止尹肇然这样的大高手，可现在，我认为可以在天山缥缈峰为所欲为，不单单因为相信自身实力，更多的是对我现在所接触到的力量充满信心。
    “师兄？”
    一片黑暗中，少女轻声唤道。
    “我在。”
    我伸出手，伸向前方，被一双纤细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从那双手上传来的温度让我稍稍安心。
    “很心痛吧……”
    我双手微微颤抖，她握得更紧。可以确定，她是不知道我在帕沙的遭遇的，尽管我今天表现得轻松自然，可还是逃不过这个女孩的眼睛。她究竟是观察得足够细致入微，还是当真能察觉到我内心深处，隐藏在狭窄角落里那一抹不为人知的阴影。
    事情过去一年有余，我早已不用靠忙碌来麻痹自己，哪怕一个人住在湖畔的木屋也能坦然面对没有帕蒂的人生。可是，我终究还是没能靠自己走出阴霾，哪怕阳光普照，我头顶依旧阴云密布。
    “帕蒂死了……”
    这次换握住我的那双手颤抖了一下，温度极速退却，比我的手更加冰寒。
    “我也想死……”
    我感觉到彼方再次传来温暖，来自少女柔软的胸膛。我想抽回手，却被她死死按住。最终我放松全身，自然而然地靠过去，泪如山洪，一溃千里。
    风雪寒夜，空山寂灭。璇音用她温暖的怀抱，慰藉我痛彻的心伤。
    夜深，我长长吐出一口气，离开依依不舍的怀抱，握住她双手，将一股阴阳相济的真气注入少女体内，不算多，如月光倾泻，无形无质，当她发觉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你现在功力好深。”
    她说道，依然将我的手贴在胸前。我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敢动，微笑着问她。
    “你怎么会来天山的。”
    她顿了顿。
    “我有预感，来这里能尽快见到你。”
    我心中一动，有些欢喜，又有点惆怅。
    “你可知道，他们在这里集会，就是要对付我？”
    “你还是来了。你又不怕。”
    我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背，扶着他坐在我身边。
    “我现在是山中老人。”
    她良久不作声，最后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你真老。”
    我莞尔，也许吧。至少心已经很老了。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不说话，我继续说道。
    “我要回大理，跟我去，见见我的家人。”
    她点头。我顺势将手从她胸前抽出，反握住她双手。
    “你除了师父，还有其他亲人吗？”
    璇音豁达地说。
    “我是孤女，在慈航静斋长大。”
    我心头一酸，既然从小长于慈航静斋，为何这么轻易离开师门？我这么想，就问了出来。
    “一切随缘，我心通明，不会有错的。”
    真不知该怎么说她了，这样随心所欲的凭感觉走，轻易改变人生轨迹，是何等的洒脱，真的很佩服她，也很羡慕她。
    “你真了不起。”
    我由衷地赞叹，她只是微笑，并不回话。
    “跟你说过吧，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嗯。”
    我望向看不见的夜空，希望穿透云层，穿越无尽虚空，到达这世界的边缘，不知能否看到故乡的幻影。
    “恐怕再也回不去了。也不打算再回去。我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哪怕依然像浮萍，但我就在这里，永远都不会改变了。”
    说到最后，我已不太明白自己想表达什么，璇音很认真地点头。
    “我们都一样，我又何尝不是无根之水，我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现在也没有师门，如尘世浮萍。但我知道想要什么，该选择怎样的路，过什么样的生活。”
    果然，论心境通达，我不如她。假若换作是她，在失去挚爱后，也许会更容易走出阴霾，重新踏上人生旅途。并非她看得透彻，而是她生性豁达，在同样的痛苦中更容易寻回自我。不像我，需要依靠权力、忙碌、杀伐这些外物才能控制自己。
    我转念想到，假如帕蒂没有死，我们现在仍然住在卡沙弗的木屋里，璇音还会凭借感觉来到这天山之上吗？
    应该是会的。也许那时她的感觉不在天山，而在别的地方，甚至有可能远涉西域去帕沙找我。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该如何面对她？
    世上没有如果，即便现在，我也做不到对她完全敞开心扉。这对她很不公平，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
    帕蒂，我的爱，永驻我心中，湖畔的木屋，是灵魂的归宿。
    璇音，也许会成为我将来的行路道标。用她独具慧眼的直觉与豁达从容的心态，为我指引方向。
    表面上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假如只有自己，他只会是无根的浮萍，只有找到心灵的依靠，灵魂的寄托，才有那微不足道的心安之处。
    不知何时，少女靠在我肩上。恬静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均匀的呼吸，平静的心跳，每一样都让我感到安宁。
    倏忽之间，我有所明悟，好像在很久以前，我就对她产生无可名状的信赖，她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世之谜的人，就算帕蒂，到最后我也不曾提及。并非不信任帕蒂，我们之间不需要说清楚那样的事，我们的感情太纯粹。
    而璇音，她更像我在风暴中抓住的凭依，让我找到心灵依靠。
    “你说这世上有灵魂吗？”
    “不知道……”
    我皱眉。
    “假如没有灵魂，我又是怎么来的？***在向谁祈祷？和尚在超度什么？”
    龙璇音沉思片刻，认真说道。
    “他们在向自己祈祷。和尚超度的自然是活人。”
    我豁然开朗，对啊，这不就是宗教的意义吗。
    尽管还是无法解释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用上唐婴的身体，开启不一样的人生。
    当璇音靠在我身上静静睡着时，窗外的天空刚刚破晓。喜欢不开挂如何走江湖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不开挂如何走江湖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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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