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眼见为食

    沈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低声说：“我能见橙子最后一面吗？”
    沈橙遇刺身亡，死状蹊跷，他的遗体早已送去给法医检验，就算现在赶过去，只怕也看不到囫囵尸首了。
    唐小糖灵机一动，将苏半城的手机拿出来，点开沈橙死后的照片，递到沈橘面前。
    沈橘乍见沈橙的死状，立时痛哭出声，眼泪就像疙瘩汤一样扑簌簌往下掉落。良久，她才意识到，面前的这台手机，不正是苏半城的吗。
    在这之前，沈橘对苏半城也谈不上好感，只是不讨厌罢了。
    但沈桃不一样，她对这位亲自挑选的女婿十分看重，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苏半城也非常争气，既得老板百般赏识，底下员工也万分拥护，在他的领导下，沈氏集团一路高歌猛进，在房地产、生鲜、制药、服装等领域遍地开花，终于可以与浮云财团分庭抗礼。
    可是，沈氏集团毕竟姓沈，而不是姓苏。
    沈橘似乎终于找到了着力点，愤然道：“这个疯子杀了人不算，还要拍照留恋，实在是太可恨了，就这样死真是便宜他了。”
    “苏先生还没死呢。”唐小糖提醒道，“再说了，这张照片也不是苏先生拍摄，而是有人通过微信传给他的。”
    沈橘愣了愣，随即道：“那你们为什么还不去将这个人抓起来法办，告慰我的橙子在天之灵！”
    唐小糖道：“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只可惜我们只知道这个人的网名叫做查理，其他一概不知。”
    “查理！”沈橘脱口而出，情知失言，立刻捂住了嘴，只是欲盖弥彰得太过明显，倒是有些作伪。
    唐小糖道：“你认识他？”
    沈橘犹豫了片刻，苦笑道：“我当然认识他，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你们怎么还没走，准备留下来过年吗？”秦英雄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一面在裤子上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一面盯着丁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好像在观察一只怪物。
    丁洋被看得心里发毛，只好躲在了丁海身后。
    丁海并没有发觉秦英雄有什么异常，还想着垂死挣扎一番，试图让他收回成命：“老大，我不需要休息，我……”
    秦英雄伸手将丁海拨到一边，继续打量丁洋，表情就像活见鬼相仿：“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他指着丁洋，“至于你嘛，留下来，我有话要说。”
    丁洋立刻表示反对：“我要跟我哥在一起！”说着话便拽住了丁海的胳膊。
    秦英雄皱眉道：“小丁，她是你妹妹？”
    平心而论，丁海和丁洋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长得好看，而且就连好看的路子也不一样。丁海俊朗阳刚，丁洋娇艳阴柔，身高相差一个头，皮肤颜色也略有不同，风格气质和穿着打扮更是天差地别。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生兄妹，也难怪秦英雄有此疑惑。
    丁海点头：“嗯，她叫丁海，是我的亲生妹妹，比我小两岁。”他担心对方不信，又补充了句，“这个可以查户口本的。”
    秦英雄的表情变得越发难看：“丁海丁洋，海洋海洋，听起来还真像亲生兄妹……不过算算出生时间，你们好像违反了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
    那边厢，唐小糖早已拽住了迪奥残缺的衣领，将他拖死狗一样牵着，迈开步子就往出口走。沈橘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浑浑噩噩地跟在后面。
    丁洋用手肘碰了碰丁海的后背，小声道：“哥，他们都走了耶，我们也走吧。”
    丁海刚准备向秦英雄告别，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想搭理他，掉转头直接走进了病房。
    丁洋拉着恋恋不舍的丁海，艰难地往走廊尽头跋涉，就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时，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秦英雄面色阴冷地站在门边，喃喃道：“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
    “咳、咳、咳。”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竟是苏半城睁开了眼睛，“究竟是不是她，我一试便知。”
    秦英雄道：“你也认识宁不情？”
    苏半城脸色苍白，眼神却颇为灵动：“别忘了，我以前也在横云大学教过书呢。”
    秦英雄哼了一声：“你还是顾好自己再说吧。”过了半晌，他又开口，“你真没看清楚刺伤你的人是谁？”
    “谁知道呀。”苏半城喃喃道，“我还真是做人失败呢。”
    眼见为食。
    眼见为食又名七星塘，位于白露川下游，地处僻静，是一家鲜有人知的粤系茶餐厅，建筑物形似北斗七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道观。七星塘平时招待的都是熟客，大家互相介绍，口耳相传，也正是因为客人不多，这才保证了食物最高水准的质素，堪称“眼见为食”。
    上午八点，天空灰得就像烟熄火冷的灶台，只飘着几片无精打采的灰色云彩。
    大大小小的碟子将大理石餐桌填得满满当当，虾饺、干蒸烧卖、叉烧包、千层糕、糯米鸡、豆腐花、蛋挞等广东特色早点无一不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光是看一眼就能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就这？”迪奥脸上的失望都快溢出来了。“说好大吃一顿，我才愿意跟过来的，怎么就只有这些小食，连塞牙缝都不够。”话虽这样说，东西还是要吃的，他端起豆腐花，舀了满勺，刚吃到嘴里却又立刻吐到了碗里，“怎么是甜的，甜口的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豆腐花？”
    吃饭的地方是唐小糖选的，理由无他，单看大厅里挂的招牌就可见一斑，上面只写了两个粗壮的大字：糖分。她夹了一个豆沙包，丢进迪奥面前的碗里，“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怎的，豆沙总没有咸口的吧？”
    迪奥拿起筷子，懒洋洋地夹住豆沙包，不想毛手毛脚没有拿稳，圆滚滚的包子掉在桌上乱转。他去捡包子，不防筷子又掉了，手忙脚乱操作了一通，最后干脆两样物事都掉到了桌子底下，只好弯腰去捡。待冒出头来时，那个包子已有大半被他咬在嘴里，还扬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之类的疯话。
    丁洋虽然经常做甜品，却并不爱吃，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糖分”，她拣了块虾饺送进嘴里，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沈橘半步。不单是她，就连丁海也没动筷子，只静静地等着沈橘继续刚才未完的故事。
    沈橘垂目低眉，表情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阴沉，就连原本价值连城的首饰也失去了光彩。她酝酿了好久，才缓缓开口：“我当然认识他，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呢。查理是他的英文名，他的中文名是曹柚。”
    很少有人知道，将柚子和橘子杂交，会得到橙子。就好像很少有人知道，曹柚是沈橙的亲生父亲。
    仔细看沈橙的遗照，会发现他的右耳上戴了一盏黄澄澄的耳环，造型似乎是一颗剥了半边皮的橘子，其实那不是橘子，而是柚子。
    耳环原本是一对，被曹柚当做护身符，从小戴着长大，没有离过身。他买船出海前，曾经将其中一盏交给了沈橘，自此没了音讯。而这盏耳环，就是曹柚留给沈橙唯一的物件。
    “他就算没有死在海上，就算不认识橙子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会不认识这盏耳环。”沈橘起初还很淡定，说到后来就有些激动，“虎毒不食子，他不会害橙子的。我敢断言，给小苏发照片的绝对不是查理本人！”
    “有道理。”正在大快朵颐的迪奥附和道，“我也敢断言，甜口的豆腐花绝对不是豆腐花！”
    唐小糖怎么说也是资深记者，比较沉得住气：“的确，光凭一个网名说明不了什么。但如果不是查理，还会是谁呢？”
    沈橘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迪奥嘴里包满了食物，含含糊糊地说，“还能有谁，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沈橘有些紧张：“你的意思是？”
    迪奥咽下嘴里的食物，皱着眉又喝了一口不配叫做豆腐花的甜豆腐花，道：“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你的意思。你虽然没有明说，但就是这个意思。”
    沈橘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唐小糖当然明白迪奥的意思，他对沈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她，为何认为害死沈橙的人是苏半城。
    苏半城确实很有嫌疑，他本应前往巧克力工厂参加比赛，却根本就没上船，白白失踪了七天时间。至于微信发送的那张照片，很可能是他自导自演，试图用这种方式洗清自己的嫌疑，没想到选错了发件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动机，才是本案的关键所在。更何况，被认定是嫌疑犯的苏半城，自己也差点丧命。
    沈橘依旧沉默，她看着沈橙最后的照片，呆若木鸡，浑如魂都不在身上。
    迪奥趁众人研究案情的时候，已经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就连糕点末也舔得干干净净，这才摸了摸肚皮：“也罢，吃个七分饱就够了。”
    丁洋才刚刚吃完一枚虾饺，再抬筷子已经找不到目标，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可是五个人的量。
    迪奥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放心，我不会白吃你的东西。”
    唐小糖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开始你的表演。”
    迪奥也不拐弯抹角，直逼主题。
    “我先说结论，这连续发生的两起命案，一起既遂，一起未遂。既遂的是苏半城杀了沈橙，而你沈橘，杀害苏半城未遂。”喜欢都是发糖惹的祸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都是发糖惹的祸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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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