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嫌弃

    “家人？！”
    叶欢欢惊愕，她看向墨臻逸，墨臻逸看向玲珑郡主的神情同样震惊不已。
    “玲珑……”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玲珑郡主闭眼，泪水在苍白的小脸上倾泻而出。
    其实她现在很痛，体内的五脏六腑好像在拼命搅拌挤压，就好像有马车一遍遍在她身上碾压一样，皮肤也很痛灼热滚烫的好像要从身上剥离一样。
    还有骨头，像是要被人给敲碎一般，她很痛很痛，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没入京之前，在那个除了她还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巫医的荒漠凄凉之地，身中剧毒没有任何记忆的她，每日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痛楚。
    那个时候她还小，浸在药桶里每次都哭得撕心裂肺，直至最后昏过去，第二天醒来，又重复。
    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足足熬了一年，直至最后皇叔惊喜出现，并领她进京。
    但现在最让她难过的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心里没人可以诉说也没资格去诉说的愧疚和自责。
    “早就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墨臻逸一脸惊诧，这些年房嬷嬷都不知道，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玲珑郡主深吸一口气后道“你还记得第一次带我去福耘寺，拜无名牌位吗？”
    “记得。”
    墨臻逸点头。
    那天的情形他当然记得，从虎豹军旧部下那里知道她还活着后，他没日没夜的赶了将近一个月的路到苗疆，见到了余毒未清面目全非还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她。
    尽管她没了从前的容貌，不记得自己，可他还是欢喜不已，既然喜儿还活着，那欢儿就有可能也还活着。
    他立刻带她入京，入京当天就去了福耘寺，将军府背负的是卖国求荣的叛军之名，是绝不能有牌位的，所以在福耘寺的隐秘之地，供奉的也是无名牌位。
    “当时在寺里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可等回到王府，晚上皇叔你在房里喝醉了，抱着我拿着那块和我一样的铁牌项链喊着姐姐的名字时，我就知道了。”
    她的铁牌项链刻着喜儿二字，皇叔你的那块刻着的是欢儿两个字，他一喊，就什么都清楚了。
    起初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很开心，但开心之后是铺天盖地的难过。
    爹娘姐姐都不在了，就剩她一个人，她很难过，难过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记不起他们的样子。
    难过之后是愤怒，她知道家人是被镇国公害死的，她想报仇，想要镇国公血债血偿。
    可是，她又是那么的没用，胆小懦弱无能，别说是面对镇国公，就是王府的下人对我瞪一下眼睛，她就会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只会偷偷伤心难过抹眼泪。
    那天，她鼓足勇气去和欺负自己的卢颖儿对峙，可卢颖儿的声调一拔高她就害怕了，转身要跑之际还被她推了一把掉进河里。
    “我上吊寻死，不只是因为众人的流言蜚语承受不起，更多的是因为愧疚，我愧疚自己身为鼎鼎大名的戚将军的女儿，不能给爹娘还有姐姐报仇就算了，还活成这么一副人人都嫌弃厌恶的窝囊丑陋模样。
    我尝试过想要变好变优秀，变得和欢欢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敢和镇国公吵架，敢和卢竟生动手，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我只会拖你们的后腿，成为你们的累赘，我这么没用，连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自己都嫌弃厌恶自己的人生，我真的过够了。”
    玲珑郡主哭得无法自抑，全身都在颤抖。
    她不怕死，体内的余毒没除，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现在只害怕自己到了那边，没脸面对爹娘和姐姐。
    “玲珑……”
    墨臻逸红着眼眶抱紧怀里的她，想开口却怎么也无法把真相说出来。
    那并不是她错，是他错了。
    小时候的喜儿，胆小怕事，没主见，怕闯祸，欢儿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欢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领她回京之后，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无助模样简直和从前闯祸了之后缩在欢儿背后的样子一模一样，看着这样的她，他突然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了，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她回来了，那欢儿很快也会回来。
    欢儿回来见到妹妹还是这样，一定会和小时候一样，小手往腰上一插，小胸膛一挺帮妹妹去抱打不平。
    闯了大祸解决不了了，就会两姐妹巴巴的跑来求他，一切又都会恢复的和从前一模一样。
    因为期盼回到从前的美好，所以他明知道房嬷嬷和王府下人是如何对待玲珑的也没制止，还打着是为她好要锻炼她的幌子来欺骗她。
    实则是他自私到了极点，坚持要她活成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样子，是他不想她长大不让她成长不想她有所改变的，他完全忽略了玲珑自己的感受，忘了人是会随着环境时间而改变的。
    “郡主……”
    叶欢欢同样哭得泣不成声，她没想到看似不想事的她心里竟然一直压着这么大块的石头。
    她不敢去想她被房嬷嬷她们吓得躲在角落抹泪，想鼓足勇气变勇敢却没办法做到而后嫌弃自己的情形。自己都嫌弃自己，那样的人生该多痛苦啊！
    她心疼她，这辈子她从未这么如此心疼过一个人，甚至心疼到心在抽痛，就好像她的心是和玲珑郡主连在一起的一样。
    “郡主，现在还不晚，咱们还可以改变的，你不是想要报仇吗？只要你再坚持一下，你就能报仇！”
    叶欢欢还是不想玲珑郡主放弃生的希望，尤其她现在还有这么多的愧疚自责和遗憾。
    “欢欢，我现在喘气都疼，我报不了的。”
    玲珑郡主看着她摇头，其实她现在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可是……”
    “欢欢，答应我，帮我报仇。”玲珑郡主抓过她的手打断她的话。
    “好！我答应你！”
    叶欢欢哭着连连点头。
    “还有，一定要和皇叔在一起！”
    叶欢欢小鸡啄米一般点着的头骤然停了下来，她含泪看向玲珑郡主“这个我做不到。”
    她是喜儿，那欢儿就是她的亲姐姐呀，她怎么能抢了她亲姐姐的男人呢，更何况，她和墨臻逸决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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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