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夺冠

    楚王好剑，天下皆知。
    楚王本人，据说为当世帝王之中剑术第一人，麾下养剑士八百，均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八百剑士却均不是楚王熊商的对手。为选拔、搜罗更优秀的剑士，楚王每个季度将会在号称“天下第一台”的章华台举行比剑大赛。
    章华台又称“三休台”，位于郢都中央，台高十丈，基广十五丈，登台之人中途必须休息三次才能到达顶点，巍峨高耸，气势雄浑。
    章华台的南侧，广场平坦空旷、异常壮丽，一座高阁卓然而立，上书三个大字：“腾空阁”。
    每个季度例行的比剑就在此地举行。
    旭日东升，晨钟奏响，阖门洞开。钟离春身着洒脱干练的剑士服，扮作男装，来到腾空阁下的广场上。此地已有52名新遴选的剑士正在等候。
    入场时刻未到。两名剑士正在议论。
    “今天就算不能被选中，能观摩一下楚王剑士的较量，也算涨见识了。”一剑士叹道。
    另一剑士很不以为然。“我可不是来观摩的。修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优胜者进，我定要杀进前十！”
    “上次除了不肯认输搏击致死的人，有两个被淘汰的剑士当场自尽，太惨了……”
    “什么叫惨？人活一口气，何况楚王当场赏赐抚恤金银无数。死了也值！”
    二人正在斗嘴。钟离春凑了过去。
    “二位兄弟，你们说，若是咱们王上和越王无疆比剑，谁会赢？”
    一名剑士思忖了一下。“一定是咱们王上！”
    另一剑士则摇了摇头。“难说，越王无疆的剑术也深不可测。而且吴越自古以造剑著称于世，越王的泰阿剑，那是欧冶子和干将两位大师联手打造，无坚不摧，剑气贯通天地，神鬼莫测，至今还没遇到过对手！”
    “哦？”钟离春应道。
    头一个剑士则不屑地撇了撇嘴。“难怪越国如今那么贫弱，越王还敢东征西讨，感情是炫耀他那把绝世宝剑……”
    “镗——镗——镗——”章华台上的两口大钟发出震撼天地的鸣响，钟声高华而辉煌。
    众人整装而待。比剑的时辰终于到来。
    腾空阁前的广场上，楚王的八百剑士列队出场。剑士们分成四个方阵站好，整容整肃，气势宏大。
    楚王珠冠冕服，器宇不凡，带着八名最优秀的执剑教官，登上在章华台上凭栏观望。
    发令官则是一身楚巫祭师的装束，庄重地来到广场前方的高台上。
    “江汉汤汤，武夫煌煌，兴我大楚，成告于王！本季第三组剑试，继续循环法则，越界者胜。优胜败退，再组方队。望各位戮力进取，勇争上游。以武受命，式辟四方。”
    宣读规则之后，比赛很快开始。
    第一轮：为原有八百剑士的定期较量。钟离春等52名新到的剑士则先在一旁列队围观。
    发令官一声令下。广场上寒芒闪烁、剑刃交接，光影瞬息千丛，万响惊心动魄。
    两队剑士各50人对战，一对一，以地上的两道白线为界，挥戈相向。另两队剑士同时开战。
    分出胜负的各方再次比赛。又是一轮真枪实剑，腥风血雨。很快，场上留下十几具尸体，数十名伤者，按例立刻被清出场外。
    最终，按照比赛成绩，众剑士重新被划分为一、二、三、四，四个等级。
    第二轮，发令官再次站上高台。
    这一次，轮到新揭榜入选的52名剑士。
    “第二局，请52名揭榜报到的剑士选择挑战等次与人员。获胜者即可取得进入该列之资格。”
    规则倒是既简洁、又合理。发令官宣布之后，众新到的剑士开始选择挑战的对象。四人一组开始比赛。
    又是一番你争我斗，刀光剑影、厉响惊天。有人胜利，被选入列；有人失败，负伤退出。广场上一无例外，又多了几名死者。
    曾和钟离春聊过天的两名剑士，一名心高气傲，选了第一等级挑战，结果黯然出局；另一名保守地选了第四等，竟一举获胜，欣喜若狂！
    钟离春则顺利地击败了第一等的剑士。
    二局终了。列入第一等的二百剑士重新整队，被召集到腾空阁之前，向着楚王熊商谢恩，跪拜。
    第三轮开始。
    楚王身边八名掌剑剑士身配宝剑，气宇轩昂，列队走下腾空阁，来到了广场的高台上。
    发令官再次宣布。“我王天威，决战督临。现进入第三轮试剑。新编第一等的剑士中可出列八人，向台上八名执剑大人挑战。如无自荐，则由各列推举二人试剑。可否有自荐出列者？”
    好似约好了一般，广场上一片沉默，无人应声。钟离春打量着八名执剑大人，向前几步，握剑出列。
    “我王威武！应征剑士王春请战，请执剑大人指教。”
    竟然真有人挑战名闻天下的楚国“八大掌剑”！实在惊世骇俗、胆大包天。所有人的目光惊讶地集中到钟离春身上。
    一名同列的老资格剑士气恼地站了出来。“大胆！执剑大人是何等英雄，你这般新进无名之辈，也敢轻言冒犯？”
    钟离春并不回应，却是向着腾空阁，昂首一拜。
    “王上，既然800剑士都有优进废退，8名执剑大人也应以身作则。既然君王有旨自荐，岂有臣下虚与委蛇，妄自违背！”
    钟离春的清越响亮的声音传遍了全场。
    出言有理有据。剑士想发怒，却无言以对，只能忍住。
    腾空阁上，楚王熊商被钟离春的发言吸引，制止住想要干涉的大臣，颇有兴趣地拭目以待。
    钟离春出列，走到一名执剑大人的面前，行礼相邀。
    一场真正高水准的比试正式开始。
    好似烈焰腾空，惊涛拍岸，执剑大人的剑势迅疾、刚猛，招招致命，以图一击而中。钟离春的剑招却好似暗风吹雨、潜移默化，很快又似很慢，终能在最后一刻找出破绽，引剑化解。
    数十招过去，执剑大人已是止不住地气喘吁吁，而钟离春却是移形换影，气定神闲。
    楚王和众人均被牢牢吸引，不想放过一个瞬间。最终，钟离春一个虚招，将执剑大人引出界外。
    另一名执剑大人已是按捺不住，跃下高台，主动请战。
    行礼之后，二人再次交手。
    此战更是精彩纷呈。此次钟离春不再防守退让，而是剑如流星，主动出击。众人看得眼都花了。
    时而天马行空、气势如虹；时而快疾飘逸、满天花雨。钟离春好似下凡的天人，将一把平平常常的铁剑舞得龙飞凤舞！
    不出三十招，钟离春再次毫无争议地获胜。
    楚王情不自禁，大力地鼓掌。众人大多心服口服，一道热烈鼓掌。楚王向身边一名大臣吩咐了几句。
    很快，传令官再次登台宣旨。“我王仁厚，赏贤识才。特颁圣谕，宣越人王春面圣听赏。”
    钟离春行礼谢旨，而后随着一名司仪大臣一步一步，登上了高高的腾空阁。楚王亲自走到阁前迎接。
    “谢王上，我王仙寿万福！”钟离春恭敬叩拜。
    楚王请钟离春一道凭栏入座。
    “先生技艺高绝，当世少有。能惠临我帮，实为楚国之幸、寡人之福。今日本王不枉此行啊，竟然能一睹如此绝妙之道家剑法！”楚王高兴地赞道。
    钟离春却是大方的一笑。“王上慧眼，一眼就见出小民剑法渊源。”
    “以无厚入有间，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正是道家之祖老聃至言。”楚王侃侃道来。
    钟离春对着楚王拱拱手。“王上博学高识，令人敬佩。不过，请恕小民无礼，方才小民所示所演，只能属于剑道之末流。”
    “哦？”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剑者，本身只是下乘之器。”
    钟离春一言既出，一名侍立在旁的执剑大人顿时怒了！正想要上前驳斥，却被楚王挥手止住。
    “先生此意何解？”楚王认真地问道。
    “剑，虽为兵刃之至尊，不过可分为三类。”
    “请问是哪三类？”
    钟离春正视着楚王，朗朗道来。“第一类，为天子之剑。此剑以白日为锋、明月为锷，昆仑为脊、泰山为环，周室王畿为剑柄、中原属国为剑格，以四方之境来拥绕，以四时之变来经营，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剑指苍穹，无物在上；下临万物，所向披靡。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出，匡服诸侯，天下皆宁。”
    楚王凝神静听，惊奇向往，茫然若有所失。
    “先生所论甚妙，可否举出一例？”
    “王上此处名为腾空阁，‘腾空’为三皇五帝中颛顼帝之宝剑。据说此剑万军之中，能自行决断进攻之方向，所指之处无坚不克。剑再精妙，仍为凡铁，只有颛顼这般的圣主，才能治文尚武，相法天地，引令剑魄！”
    楚王神往地点点头。
    “极是。那么，诸侯之剑如何？”
    “诸侯之剑为其次。此剑对上效法天地，应照星辰，对下辅助万类、协理四时，居中顺和民意、安定四方。以智勇之士为锋，豪侠之士为锷，以圣贤之士为脊、清廉之士为柄。此剑之用如雷霆之震，四封之内，无不宾服。”
    楚王兴致盎然。“如今天下，称得上诸侯之剑可有几把？”
    “齐王的工布，秦公之龙泉，魏王之禹王，越王之泰阿……又有几把真可以称之为诸侯之剑？”
    钟离春意味深长地一笑。
    楚王也是微微一笑。“先生，敢问何为第三类用剑？”
    “第三类为庶人之剑。但此类剑有上流和末流之差别。上流者为豪杰之士，除暴安良，为国为民，忠勇为锋，仁厚为锷，智慧为脊。其上上者，可兼有一二类之威势。至于下流者，可以不用说了，好勇斗狠，愚顽昏昧，一念不合，相击于前，上斩头颅、下决肝肺，枉送性命，无益于国，败家损亲。”
    楚王沉吟良久、大为感慨。
    “甚是！庶人之剑可贵如天子，而诸侯之剑也可沦为末流。”
    钟离春执手再拜。“王上仁慧圣明，不愧巨阙之主，执剑方家。”
    “哈哈！”楚王爽朗地一笑，站起身。“很久了，难得有一位能如此畅快论剑之人，请先生随本王前往章华殿续谈。”
    广场上，传令官宣布本次冬日演练与选新顺利结束，依例赏黜。
    各位新晋的剑士回营听候封赏。入选的剑士欣然列队前往，落选失败的剑士则依序退出、离去。
    张仪混在失败的剑士里，敬慕崇拜地望着侃侃而谈、潇洒的钟离春。一步一回头，最后一个离场。喜欢少年纵横家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少年纵横家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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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