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

    “妈妈杀了我, 弟弟埋了我，妹妹找到我的骨头，爸爸熬了一锅汤, 大家在墓碑上喝汤, 喝得可开心了……”
    伊泽杉可能忘记了一件事，童谣这种东西，除了明亮的太阳、热烈的向日葵和麦田里的稻草人外, 还有种类别叫暗！黑！童话。
    童谣作为所有童话绘本的概念体, 当然也收录了暗！黑！童话相关内容, 此刻一首伊泽杉没听过的歌谣，瞬间背刺了伊泽杉。
    纵然伊泽杉知道童谣不是故意的，这一刻他还是不想再看到童谣了。
    作为无限月读的施术人, 伊泽杉利索地将童谣踢了出去。
    在童谣消失的一瞬间, 提亚马特似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下一秒, 澎湃而磅礴的神力立刻碾压下来, 提亚马特女神陷入暴怒之中。
    神话传说里，提亚马特与丈夫阿勃祖一起孕育了众神，然而众神却掀起了叛乱，杀死了阿勃祖, 到后来又对提亚马特举起刀锋。
    提亚马特愤懑不甘地再度生下十一只魔兽，与众神对战，最后她的身躯被一分为二，成为了新世界的天与地。
    提亚马特的存在完全是为了孕育生命, 一旦新世界诞生, 确定了稳固的生死轮回后, 提亚马特就成了无用之物, 被众神抛弃了。
    纵然童谣唱的歌谣有些偏颇之处，但最后所有人在墓碑上喝死者骨头熬的汤这句，不就是提亚马特的末路写照吗？
    听到这样的歌谣，提亚马特怎么可能不愤怒、不伤心？
    眼瞅着提亚马特要狂暴了，伊泽杉顾不上自己靠的太近会被神力碾压成渣，他直接出现在桃树旁。
    小小的女神从背后环住提亚马特的腰，通过无限月读相连的意识，提亚马特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年轻人。
    他们穿着月色长袍，手持锡杖，大声质问着眼前的人：“母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提亚马特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提亚马特看到了那两个年轻人和一个女神战斗起来，两个孩子反抗母亲，最终将母亲封印在宇宙中。
    啊，那个女神，那个女神是……
    提亚马特狂暴的神力安静下来，她转身抱住了小女神，内心满是怜惜。
    伊泽杉感知着四周平静下来的力量，心想好险，提亚马特女神差点就爆发了。
    嗷，走钢丝真的太累了！
    “我没事的。”
    伊泽杉微微挣脱了提亚马特的怀抱，他反手握住提亚马特的手，朝着回廊走去。
    伊泽杉说：“即便如此，我还是爱着他们的。”
    “你也一样吧？”
    提亚马特默然不语，她顺着伊泽杉的力气回到廊下，重新坐在了伊泽杉身边。
    “我想一直爱着他们，我想一直留在他们身边，我错了吗？”
    提亚马特环住卯之女神，轻声呢喃道：“我们错了吗？”
    伊泽杉平静地说：“我们没有错，孩子们也没有错，只是这个世界太小了，无法容纳我们和孩子们一起生存。”
    “所以我主动离开了。”
    伊泽杉继续开嘴遁，他说：“我漂流到这个世界，你的后裔们非常优秀，我也很喜欢他们，所以当他们发现你这位母神要回归时，就向我请求帮助。”
    “我理解他们，因为我的孩子曾这么做过，我也理解你，因为我曾被无数人留下。”
    伊泽杉从提亚马特怀里坐起来，他认真地问提亚马特女神：“所以可以一直留在这里陪我吗？”
    提亚马特抬手，轻轻拂过小女神的脸颊。
    她的孩子们不希望她回归，她很难过，也因为回到过去的星球而欢喜，只是……
    “好，我陪着你。”
    她的孩子们已经不需要她了，但卯月是需要她的，只要被需要着，她就不会离开。
    有了这句话，伊泽杉的心才算是稍微放下了一些。
    总算勉强将女神忽悠住了，童谣啊童谣，这小祖宗真是太可怕了。
    提亚马特女神一直揽着伊泽杉的肩膀，似乎害怕伊泽杉也消失。
    然而伊泽杉并不想和女神贴贴，老是被提亚马特抱着，万一提亚马特女神再发怒，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女神失手掐死。
    伊泽杉认为要找点别的乐子，之前童谣唱歌谣这事提醒了他，童话歌谣太危险了，不如一起聊和歌啊！
    当年他在蝶屋养伤时，蝶屋的女孩们经常玩花牌，她们通过花牌来学习诗文，顺便锻炼眼力和手速。
    伊泽杉也是此中高手，主持人唱出前半句时，他就能瞬间找到下半句的花牌位置再打飞。
    于是伊泽杉用无限月读具现化了花牌，上面写了诗文。
    “来玩花牌吧。”
    伊泽杉没打算和女神真的比试花牌，他拿起一张绘制了太阳图案的花牌，上面有一句诗文。
    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闻。
    枫染龙田川，潺潺流水深。
    这是小仓百人一首里的诗句，描述的是深秋枫叶映照在龙田川中，流水化为了金红之色，美不胜收，让人不禁遥想神代往事。
    伊泽杉用咏叹的语调唱诵了一遍诗文，然后抬手一点，八川山的桃林消失，化为了漫天的枫叶和金红色悠悠流水。
    提亚马特怔怔地看着如此绝美的画面，闪烁着星光的眼眸似乎都被这金红色的枫叶染红。
    伊泽杉维持着辉夜姬的性格对提亚马特说：“人类生命短暂，感情丰沛，看到这悠然河水，竟会畅想上古神代之事，可笑，可叹。”
    不等提亚马特回答，伊泽杉又拿出第二张花牌，继续用慢吞吞的调子念诵一遍，然后现场模拟出诗文美景。
    伊泽杉心里默默盘算着，和歌的数量若是不够，那就只能唐诗宋词来凑了。
    希望在他将记忆里所有诗文全都背完一遍前，梅林能搞定金固拿走圣杯。
    ——垃圾梅林！你可给点力啊！快点搞啊！
    就在伊泽杉觉得人生艰难的时候，安徒生也觉得人生太艰难了。
    自从金固知道自己的弟弟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后，他无需再盯着梅林，索性将全副精力放在了培养魔兽女神戈耳工身上。
    他需要强大的魔兽女神杀戮人类，他要向人类报复，他要发泄自己的仇恨。
    安徒生和童谣被金固放生了，金固并不在乎安徒生和童谣之后去哪里做什么。
    在他看来，这两个从者的实力很微弱，安徒生完全没什么攻击能力，童谣还能在梦境里对花之魔术师造成一些困扰，但也到此为止了。
    花之魔术师梅林的实力远远超过童谣，若非狡猾的梦魔将大部分力量都固定在提亚马特梦境里，恐怕第一次见面，童谣就会被梅林击溃了。
    金固不打算在安徒生和童谣身上花费时间，安徒生自然也发现了金固的态度变化，所以他带着童谣离开鲜血神殿后就没打算再回去了。
    童谣虽然很开心不用再留在逼仄的鲜血神殿，但对于一直在森林里转圈子也不感兴趣，她对安徒生表示，梦境里的小姐姐一个人好孤单，我去找她玩吧。
    安徒生觉得无所谓，反正名为乌瑟的女神说过，只要不攻击她，她不会反击的。
    于是童谣就跑到无限月读里找伊泽杉聊天玩了，还唱了一首能让世界天崩地裂的歌谣。
    安徒生拿着童谣的本体童话绘本在森林里晃悠。
    然后蓝发正太在森林里遇到了一个名为安娜的落单从者。
    也许是安徒生的正太体型和气息太过无害，安娜没有立刻避开，也没有攻击安徒生。
    一旦让安徒生张开嘴聊天……那最后的结果还用想吗？
    安徒生给安娜说了不少自己写的童话故事，安娜成为了安徒生的忠实读者。
    至于安徒生为什么这么卖力？
    哎，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倒霉从者遇到一个战斗系萝莉，当然要尽可能抱住大腿啊！
    安徒生不求安娜能击败其他从者，只要安娜能击杀那些想吃他的魔兽，安徒生就心满意足了。
    通过聊天，安徒生基本猜出了安娜的过往。
    安娜应该也拥有神性，她是一位女神幼体，脾气温和，虽然嘴上说着厌恶人类，但通过眼神和动作以及听童话时的神态，安徒生推测安娜与其说是厌恶人类，不如说是想要靠近却害怕受到伤害。
    安徒生尽可能带着安娜深入到丛林之中，主动避开人类踪迹。
    然后他们碰到了来寻找天命泥板的梅林和狮子王。
    梅林一眼看出了安娜的真实身份，整只梦魔都不好了。
    安娜拥有能石化一切的魔眼，如果被安娜的魔眼盯上，梅林的思维停止，他维持的庞大梦境会立刻消失，提亚马特女神会从梦中醒来！
    原来金固的杀手锏是这个女神吗？太狡猾了！
    安徒生也认出了梅林——这不就是童谣在梦境里描绘出的白发魔术师吗？
    安徒生本想着，这白发魔术师没见过自己，他可以伪装自己和金固没关系。
    奈何梅林一眼看穿安娜的真身，他神色微变时的样子被安徒生捕捉到了。
    安徒生当机立断对安娜说：“快跑！”
    梅林只能说：“亚瑟，拦住她。”
    这场战斗爆发的猝不及防，安徒生没什么准备，梅林也没想到找天命泥板能有这样的收获，他和阿尔托莉雅配合默契，很快就占据了绝对上风。
    在阿尔托莉雅要将安娜打成肉饼时，安徒生被梅林的剑术压制，眼瞅着自己要被捅了，安徒生不得已用了童谣的本体绘本挡在身前。
    于是，在无限月读里刚唱完妈妈杀了我的歌谣曲的童谣就真的砰一声消失了。
    她出现在了安徒生身边。
    童谣出来后瘪嘴，她不满地对安徒生说：“你叫我做什么？我在和大姐姐们玩呢。”
    看到童谣出现，梅林下意识地后撤拉开距离。
    下一秒，梅林就听到那个蓝头发的正太惊恐脸大声说：“大姐姐们？梦境里不是只有一个大姐姐吗？”
    “两个啦！”童谣灿烂地笑着，说出了让梅林心惊肉跳的话。
    “还有一个青蓝色头发的大姐姐，她可温柔了，像是妈妈一样！”
    梅林和安徒生异口同声：“提亚马特女神醒了？！”
    梅林和安徒生同时看到了对方脸上紧绷而严峻的神情。
    安徒生看了梅林一眼，他问童谣：“那么，那个最初的大姐姐呢？她没事吗？”
    梅林的心提到嗓子眼里。
    童谣烂漫地说：“她没事呀，她是妈妈的妹妹呢！”
    安徒生：？？？
    梅林忍不住问：“是被当做妹妹了吗？”
    童谣懵懂地说：“对呀，是妈妈说的，她是妹妹。”
    万般思绪涌上梅林心头，最终只变成了一句话。
    ——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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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是我编的啊，这首歌谣出自鹅妈妈童话里的杜松树之歌，大致内容就是这样。
    早期的童话非常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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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泽杉由此被激发，他决定施展一千零一夜秘术，天天讲诗词歌赋。
    伊泽杉：我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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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