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自卑的人

    良久，他才道：“你知道真相又如何？就算你夺回肉身，你也已经不是你了。你的肉身早已经沦为尸煞，乃是不容于天地的邪物，人人得而诛之，你不会有好下场。”
    猪笑天淡然一笑，“能活着就行，即便是沦为恶魔，我本就卑微如蝼蚁，若是能搅得一方云动，惹得天下正道绞杀，也算是实现自身的价值。”
    “这是什么心态？”常书高无言以对，没想到这少年年纪轻轻，心境却如此洒脱，不过仔细一想后，他不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之所以洒脱，或许是因为你自幼被困在这偏隅之地，未曾见过世间之瑰丽雄奇，没有享受过声色犬马，不曾到达万人之上，说白了你就是只井底之蛙，真要去那繁华世间走一遭，面对种种诱惑，本道不信你还会如此淡然，你根本不知道，人永远不是为自己而活。”
    “或许...你是对的，但我不信！”猪笑天抬头看着前方的虚空，道：“远赴人间惊鸿宴，一睹天下盛世颜，你口中的繁华世间我未曾涉足，但...我会亲自去看看。”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常书高，笑道：“你已沦为阶下囚，这世间与你再无瓜葛，还望你三思而后行，勿要与我作对，一旦我耐心耗尽，后果恐怕不是你能承担的。”
    常书高陷入沉思，他不想魂飞魄散，也知道自己毫无选择，猪笑天暂时奈何不得他与煞魂，但早晚会成长起来，若是他不识时务，日后定会魂飞魄散。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问道。
    “不凭什么，就凭你是阶下囚！”猪笑天缓缓道。
    “呵呵...”常书高凄然一笑，略显沉默，忽然道：“你真恐怖！”
    “哦？此话怎讲？”猪笑天不解道。
    常书高道：“失势唯唯诺诺，得势咄咄逼人，你活得很清楚，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样的人难道不恐怖么？”
    猪笑天挠头，问道：“我是这样的人么？我怎么不知道？”
    常书高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少年淡笑道：“你该庆幸，我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王先生从小教我要做谦谦君子，仁、义、礼、智、信缺一不可，虽然我认为这些都是狗屁，但仍然记在心上，至少现在我给了你选择的权利，不是么？”
    “如此说来，本道还该感谢你不成？”常书高恶狠狠道。
    少年摸摸鼻子，“你非要感谢，我也不会拒绝。”
    常书高发现，这少年脸皮也不薄，特别是面对他这样的阶下囚时，悲哀道：“我已再无选择的余地，如今只能寄望于你的态度。”
    猪笑天点头，“明智的选择，只要你配合我，我会放你离开这里，不过咱们有言在先，你可不能耍小心眼，否则别怪我失信于你。”
    常书高道：“本道既然已经是穷途末路，自然会全力以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就是害怕那煞魂内还藏有尸心前主人的意志，想让我去削弱那煞魂，是这样么？”
    猪笑天不置可否，“废话少说，开始吧！”
    常书高见猪笑天不说话，反倒是有些犹豫了，问道：“小子，莫非你知道什么？”
    猪笑天不耐道：“你问那么多作甚，与我合作我放你轮回，错过这个机会，可没下次了。”
    常书高直接问道：“那煞魂当真有古怪？”
    猪笑天索性不再说话，懒得理他。
    常书高化作人形，脸上挂着幸灾乐祸，道：“那尸心可不是凡物，若煞魂内藏有残魂，即便你是特殊体质，恐怕...桀桀...”
    他故意没说完。
    猪笑天瞥了常书高一眼，“那是我的事情，不劳你操心，你若是想讨价还价的话，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常书高却是摇头，“本道不是想讨价还价，只是有些开心。”
    “哦？你为何开心？”猪笑天问道。
    “你有麻烦，所以本道开心。”常书高得意道。
    猪笑天知道对方这是在故意恶心人，也并未生气，“你开心就好！”
    “哎呀...看你的反应，那煞魂内十有八九还有猫腻，如此看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本道宁愿那煞魂最后胜利，也不愿让你重生，哼...”常书高继续道。
    猪笑天笑道：“输给我这么个蝼蚁，你不服气是吧？”
    “本道当然不服，凭什么？”常书高忽然怒道。
    “不凭什么，凭我命好？怎么样？”猪笑天见他生气，笑容更灿烂了。
    常书高再也压制不住怒火，声嘶力竭道：“成长不起来的天才，也不过是废物罢了，你特殊体质又如何？遇到这残魂...你难逃一死！”
    猪笑天忽然道：“谁告诉你有残魂的？”
    “什么？！没有残魂？！”常书高顿时愣在原地。
    猪笑天点头，“若是有残魂混入须弥山，你先前就能感应到，这煞魂之所以成长如此迅速，是因为尸心产生的煞气很强大，仅此而已。”
    “小子，你在撒谎！”
    常书高吼道：“若是没有残魂，你又为何与我废话这么久？你难道不是想哄骗我去与那残魂去血拼么？”
    猪笑天笑道：“我之所以与你说这么多，只是喜欢与你聊天而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用公平的身份与人聊天，一不小心就说太多了。”
    “你说什么？”常书高有些傻眼，仿佛自己听错了。
    “我从小遇到人就唯唯诺诺，总感觉自己低人一等，南山道观内的修士曾是我仰望的存在，我在你面前更是自卑得抬不起头，对...我一直是个自卑的人。”
    猪笑天顿了顿，继续道：“出于你的本领与见识，我本该对你百般尊重，但没想到你是个坏坯，这让我无法尊重你。在我尚未融合演天图前，我对你更多的是畏惧，害怕你将我吞噬。如今我占据主动，随时可以了结你的生命，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爽么？用言语戏弄一个曾经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的高人，把他当傻子一样戏耍，对于我这样精神匮乏的人来说，内心的满足感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常书高闻言，久久不能言语，一股落寞在他的眼中浮现，他终于发现，比嘴贱，比阴阳怪气，眼前的少年绝对不会输给他。
    对方把他的尊严扔在地上，狠狠的践踏着，这就是阶下囚的悲哀，常书高羞愧难当，不敢直视眼前的少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无比畏惧死亡的他，竟然开始厌恶起这世间，怒道：“士可杀不可辱，小子，有本事你杀了本道！”
    “像个受不得气小媳妇，寻死觅活的，未免也太过可笑。”猪笑天继续伤口撒盐。
    常书高瞪着眼睛站在原地，从未有人敢如此亵渎于他，猛然间遇到，他变得无比的嘴笨，不知如何回应。
    却听猪笑天道：“助我炼化那煞魂，并且奉上所有的记忆，你我的约定依旧有效。”
    常书高这辈子虽然没有名动四方，倒无论走到哪里，也是受到万人拥戴，可谓一生备受尊崇，他万万没想到，这辈子受到的最大侮辱，居然是死后，听闻猪笑天要他的全部记忆，他不再犹豫，化作灵魂光团，朝着那煞魂冲去。
    那煞魂见状，本能的冲出命山，朝着远处逃去，一场追逐大戏瞬间拉开，双方在虚空飞遁，快速的消耗魂气，所化的灵魂光团逐渐变得黯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啵”的一声响起，常书高终于追上煞魂，并且将其融入体内，他朝猪笑天喊道：“本道已经抓住这光球，接下来怎么做？”
    猪笑天身子逐渐虚化，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在他的命山之巅，一道光幕缓缓浮现。
    “我要吞噬炼化你的所有记忆，你冲进光幕即可。”猪笑天的声音从光幕中传来。
    常书高怒道：“你将本道炼化，本道如何再入轮回？”
    猪笑天道：“你大可放心，我会放你一丝残魂离开，足够你重入轮回。”
    “小子，你确定？”常书高自然不信。
    “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选择么？”猪笑天冷冷道。
    常书高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一咬牙后，一头扎进了猪笑天命山之巅的光幕中。
    须弥山尘埃落定，再次恢复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一能证明此地曾发生过异变的东西，或许就是猪笑天那诡异的命岛，正耸立着三座拔地而起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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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