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好，他等她

    这是他自记事起，第一次哭。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知道心里那种钝痛感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他记不清自己哭了多久，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怎么止都止不住。
    他干脆也不再管，任由眼泪横流，只是心中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消失。
    次日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他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忍着伤痛，慢慢从席子上爬了起来，他一瘸一拐的走向山里平时他修炼去的山洞。
    在那条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上，他的身体却是越来越摇晃，视线更是越来越模糊，他甚至有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想要在飘浮远离自己而去。
    他不出意外的倒在了去山洞的路上。
    眼前一黑，再一睁眼，他睁开懵懂的双眸，环视四周，他是在熟悉的山洞，只是他的身边此刻多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看错了。
    毕竟怎么会有人敢靠近他呢？
    他一定是看错了。
    他果然很累，累到已经出现了幻觉。
    “你醒了。”
    平淡却不失温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猛的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这次他看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少女，她的眼睛很特别，是一种很漂亮的紫色，特别是在她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还会散发出淡淡的柔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特别的眼睛。
    他有些傻傻的看着她，木讷的说了一句，“好看。”
    少女笑了笑，眸中也是一闪一闪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直接的人呢。”
    他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不太好，虽然他并不说不上来自己哪里不好。
    他腼腆的低着头，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有些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人类，我是魔。”
    看着他有些慌乱的样子，少女扑哧一笑，她走上前，也是起了逗弄的心思。
    “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木木的抬起头。
    他眼底一片愣怔。
    她是第一个对自己笑的人。她的笑声可真好听，脆脆的，就像会摇晃的铃铛一样。
    少女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双眸更是弯成月牙状，她忍不住上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笑容更加灿烂。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笑，这一刻，他更是看呆了。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面上瞬间爆红一片，甚至连耳朵根都是红的。
    “我，我，”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垂下头，他并不想让少女看到自己眼里的痴迷。
    虽然他不知道这具体意味着什么，但他总觉得格外心虚。
    他更担心自己这样的行为会不会让她讨厌自己。
    “怎么了？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少女好奇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他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闷闷的，“我......没有名字。”
    少女沉默了一会，不知什么时候，她走到了他的身侧，她站的地方离他极近，他也几乎在瞬间就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
    很淡，却很舒心。
    这是他闻过最好闻的味道。
    少女翻转了一下如玉般的手腕，掌心也是在下一瞬间出现了一颗浑圆透亮的丹药。少女有些肉疼的捏起那颗丹药，她想了想，有些强硬的捏着他的下巴，在他不知所措的注视下，将指尖的丹药以不容拒绝的姿态送进他的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少年面色一白，他并不担心少女毒害他，只是被少女没有控制力道的手捏的有些喘不过气。
    “这是治疗你伤势道丹药，放心，没毒的。”
    他愣怔的看着少女，嘴唇微颤，眼眶也是微微变红。
    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良久，他有些别扭的别过少女过于炽热的视线，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谢，谢谢你。”
    少女上前轻轻揽住他瘦弱的肩膀，眼底一片柔和，“或许，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这是他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一句话。
    他眼底瞬间亮起阵阵光亮，“我真的可以吗？”
    少女微微一笑，“当然可以，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想必你同我也差不多吧，日后，不如就由我们来做对方的亲人吧。”
    他高兴极了，他狠狠地点着头，甚至激动的拉了拉少女的衣袖，“真的吗？”
    少女笑了笑，伸出手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还不叫姐姐？”
    “姐姐！”
    抬着头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少女，心中不知为何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塞得满满的。
    这种陌生的情绪，他喜欢极了。
    “既然你跟了我，我自然要为你起个名字，不如......”
    少女歪着头想了片刻，忽然眼底一亮，“不如日后你就叫无忧吧。然后随我姓，涅无忧！”
    涅无忧！
    他叫涅无忧！
    “好！”
    自此之后，他不再是孤身一魔，他有姐姐，更有独属于自己的名字。
    少年识海内的记忆开始加速，自从他们互结为亲人后，他终于体会到了他在人间的唯一温暖。
    那一段，是他所有魔生中最最美好也是最幸福的时候。
    姐姐待他极好，又极其重视他的成长。
    她会在各地搜罗适合魔修炼的功法，自己一一认真筛选，随后再认真教自己如何具体修炼。
    她也会苦口婆心的教自己如何反击别人的欺辱，她从不让自己忍气吞声，受了欺负的，全部都要怼回去。
    她更是教会了自己怎样做一个对得起自己的魔，她一直喜欢说要做无愧于本心的人或魔，不管是人和魔都要有一个积极的梦想，不论能不能实现，都要为之努力。
    少女各式各样的声音充斥在他整个脑海里，久久不能散。
    但对他来说，那是世界上最温暖、最纯净的声音，那是最能洗涤心灵的声音，那也更是家的声音。
    随着记忆的更替，记忆很快来到少女不辞而别的那一天。她那把一直随身带着的琉璃剑，以及那张塞在剑鞘里的纸条，是他手里所有的这辈子唯一两个跟她有关的东西了。
    他打开纸条，寥寥几字，“姐姐忽然有些事情要处理，你现在还小，那些事你都无法参与，所以乖乖等姐姐处理完再回来接你。”
    铺天盖地的慌乱席卷全身，他像疯了一般跑出他们的小院，他无助又漫无目的的环顾四周，心跳更是咚咚快个不停。
    他浑身发软，指尖不停的颤抖，他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
    “姐姐，姐姐不要丢下我...姐姐......不要走...带上我...”
    他仅有的一点清醒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他放下手中的纸条，眼底一片隐忍。
    他拿起那把琉璃剑，更是将它紧紧抱在怀里，他侧着头将一侧的脸颊贴在剑鞘之上，剑身冰凉，但依旧抵不过自己的心冷。
    他不吃不喝的坐在屋里整整一整天，左手拿着那把剑，右手拿着那张纸条。
    他缓缓闭上眼。
    好，他等她。
    一年，两年，三年...
    六千年过去，他的容貌一直保持在少年时期，他却等不下去了。
    六千年，他等了六千年。
    她渺无音讯。
    他终于离开了那片大陆，离开了那座山，他没日没夜的找，甚至不敢休息。
    他害怕自己错过她的任何消息。
    终于，他打听到了一个名为涅槃的女子，他打听到的容貌，瞳色都与记忆里的姐姐一模一样。
    他激动不已，这个消息，他盼了太久太久。
    他带着重新燃起的一腔热血一点一点的去寻找她的踪迹，结果所有人都传言那位名为涅槃的女子不知何缘由彻底惹怒了真神，她不仅被真神逐出师门，更是被真神封杀关于她的所有信息，她的身影与足迹被真神强制抹去。
    他气愤至极，却无可奈何。
    真神那样的庞然大物，岂是他能撼动的。
    但他不愿意放弃。
    姐姐一定很伤心，她需要自己，她一定很需要自己。
    曾经是她一直在照顾自己，现在，换他来照顾她吧。
    他想站在姐姐面前，他要告诉姐姐，他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她。
    他没有放弃，不停的找啊找，找啊找，他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他只能用大海捞针的方式一个一个大陆的去试，挨个挨个的去找。
    最后，他终于在一个名为轩辕界的地方找到了她的气息。
    那一刻，他欣喜若狂。
    记忆里的自己不顾可能会遭受反噬的后果，直接打破撕裂空间的上限，毫无顾忌的冲向轩辕界。
    他顺着那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在一处荒野之地看到了那抹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他激动到根本没有注意到当时的环境，也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他只是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他喊出了他魂牵梦绕的名字。
    “姐姐！”
    他并没有等到自己盼了七千年的回眸一笑。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姐姐的身体在缓缓向地面倒去，他本能的冲上前，一把接住姐姐的躯体。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等了六千年，找了一千年的人，最后找到的，居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的姐姐，死了。
    他脑里几乎在瞬间轰然崩裂，他浑身都在颤抖，双目猩红，睚眦欲裂。
    他不愿相信。
    但怀里那张熟悉的脸，那熟悉的气息，无一不再提醒他这一残酷的现实，更是将他的理智一一敲碎。
    “姐姐！”
    他仰天怒吼一声，似乎想要宣泄出心胸中憋了七千年的苦闷。
    “啊！！”
    眼泪在瞬间涌上眼眶，透过模糊的视线，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姐姐。
    他不停的摇着头，紧紧贴着她的头。
    “姐姐，你醒来好不好，你是骗我的吧。”
    他声音里尽是止不住的慌乱。
    “你不要再这样了，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他的声音一片哽咽。
    “你个骗子......你，你明明说自己回来接我，你怎么还不来接我......骗子”
    “骗子！”
    ......
    城主府内躺在地上的无忧的记忆一片片回笼，他眉头紧锁，眼泪却是顺着眼尾接连不断的顺着太阳穴流向地面。
    古魔见此，眼底一深，他同身边的瞳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他是个可怜的。”
    瞳没有说话，他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能奇异般的体会到地上躺着的少年绝望的心境。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在最后一片记忆回笼后，无忧的双瞳猛的睁开。
    只是视线一片模糊，他揉了揉发酸的眉心，顺便擦了擦眼眶不断外溢的眼泪。
    待视线明晰之后，他缓缓起身。
    无忧面无表情的看向二魔，他依旧苍白的嘴唇微动，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瞳见此眼底一闪，他一眼就能看出少年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哪里是恢复记忆，更像是换了个人。
    瞳带着探究的目光粗粗略过无忧的身上，随即他目光带着淡淡的柔和，“你醒了。”
    无忧心中一颤。
    姐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
    他眼皮微微一颤，嘴角微抿，心中及时制止住了那些外泄的情绪。
    无忧轻轻点了点头，他看向古魔，眼底却是瞧不出情绪，“多谢，所以你要左眼还是右眼。”
    古魔被他的直接搞得愣了一下神，他眼皮一跳。
    这么...不在意的吗？
    他面上微微一笑，“其实刚才的我并没有帮你太多，你也可以不给我。”
    无忧却是极为冷酷，他目光冷淡，嘴唇微动。
    “那就是左眼右眼都可以的意思了。”
    看他剜向自己左眼的动作，古魔眼疾手快的拦下他，他有些无语，“我都说了我不要你怎么非要给我。”
    无忧的回答一干二净，“我不想承任何魔的人情。”
    古魔平生第一次遇到无忧这样的魔，直来直去，但这样的魔，却是最真实的。
    他不屑于去隐藏自己。
    古魔并未松开钳住他的手，反而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要结识于你，留下一个善缘而已。”
    无忧看了古魔一眼，“不需要。”
    古魔收回刚才的话。
    若是过于直接的话，就比如现在他面前的这位，那就他自讨没趣了。
    古魔撇撇嘴，干脆松开他。
    他的声音也冷淡了不少。
    人家都不想结识他，他又何必热脸去贴那冷屁股。
    “不管你怎样，你的眼珠子我不能收下。”
    无忧眉头一皱，“你想要什么。”
    古魔心中无语，这魔怎么恢复记忆后感觉生冷又强硬了不少。
    不讨喜，实在是不讨喜。
    他冷哼一声，直接狮子大开口，“那我要回生草。”
    反正这魔这么想跟他撇清关系，那他还不如狠狠敲他一笔。喜欢涅槃之神命在她手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涅槃之神命在她手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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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