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在她盯上石板的同时, 黄金之王其实也已经盯上她了。
    这是乱步先生得出的结论。
    东京是黄金之王的地盘，眼线遍布整个城市。
    黑宫五月当街介入了双王的争斗，不仅不受圣域影响，还压下了赤之王的威兹曼偏差值, 想也知道, 这个消息肯定会被第一时间传到黄金之王的耳朵里。
    虽然青之王当时表现的十分平静, 就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似得, 但实际上却并不是那样。
    对于王权者们来说, 黑宫五月是完全区别于其他异能者的特殊存在，黄金之王绝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所以, 她根本就不用想办法去接近对方，因为那双眼睛早就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
    想让黄金之王知道什么, 黑宫五月只需要直接表现出来就行了。
    然而在这之前，她需要一个能解释得通的身份。
    *
    黑宫五月顶着新的人设去见青之王了。
    人设核心由江户川乱步提供。
    时之政府提供额外设定补充。
    ——来自异世界的巫女。
    真是绝了。
    前段时间她还在园子面前否认了自己是巫女，结果这会儿她不但是巫女，还升级成了异世界的巫女。
    特意整这么一个人设是有原因的。
    就和烟雾丨弹的效果一样。
    既然要忽悠人，那就得让人真真假假分不清。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比如黑宫五月是凭空冒出来的这件事。
    时之政府的资料做得再完美，放在她身上的违和感也很重，首先那些部下们（刀剑付丧神）就很难解释。
    又比如黑宫五月在横滨弄出来的那场樱吹雪。
    就算武装侦探社帮她打掩护也没用，只要黄金之王和青之王一联系异能特务科, 就会分分钟掉“樱姬”的马甲，还有那些遍布横滨的灵力阵, 肯定也藏不住。
    之前和种田长官谈话的时候, 对方可是专门提了这件事。
    若是想要强行圆谎, 倒也不是不行, 可疑点只会越来越多。
    黄金之王的氏族“非时院”中聚集了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 黄金之王本人也并不愚蠢，谎言迟早会被戳穿。
    既然如此，那不如放弃隐瞒，利用这个最令人震惊的事实来掩盖审神者和时之政府的内幕。
    但这个“异世界巫女”决不能由黑宫五月自己说出来，得让那些人自己脑补，至于如何让他们脑补，这就要看审神者的表演能力了。
    约定好的见面地点就在宗像礼司的大本营，Scepter 4的屯所。
    因为只是谈话，所以黑宫五月今天并没有带太多的刀，只有两振，髭切和膝丸。
    她一开始想带的是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毕竟这两兄弟看起来比较符合巫女的人设，可后来又担心会显得过于刻意，所以最后还是改变了想法。
    在门口接她的是Scepter 4的副长淡岛世理，对方身材姣好，容貌冷艳，一头金发干净利落地挽在脑后，说话公事公办，形象精英又具有魄力。
    “五月小姐，我是淡岛世理。”
    淡岛世理视线快速扫过少女身后的两人，用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说，“室长正在办公室等你。”
    黑宫五月表现得不卑不亢，语气也是极为有礼的：“麻烦你带路。”
    去往宗像礼司办公室时，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偶有Scepter 4的其他成员路过，他们都会和淡岛世理打招呼，而淡岛世理则是点头示意，一路向前并不多话。
    在这样毫不拖拉的前进速度下，他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走了一个敲门应声开门的流程之后，几人就一起进入了办公室内。
    青之王的办公室很有个性，一侧是充满现代化气息的办公区域，另一侧是充满和式气息的休息区域，中间由一面不失格调的折叠屏风隔开。
    而此时，宗像礼司正坐在办公桌前认认真真地玩拼图，宽大的桌面上除了拼图什么都没有，看那架势应该已经玩了很久。
    淡岛世理上前出声道：“室长，五月小姐来了。”
    在几人进门的时候，宗像礼司就已经放下手中拼图，抬起头望过来了。
    他的视线准确地落在黑发少女的身上，唇边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五月小姐，好久不见。”
    黑宫五月面色不变地倾身回道：“好久不见，宗像先生。”
    把人带到，淡岛世理的任务就等于完成了，她在得到自家室长的眼神示意之后，便直接转身走向了门外。
    同时一起出门的还有髭切和膝丸，但他们和淡岛世理一样，都没有走远。
    双方部下隔着走廊互相警戒，若是屋内有任何异动，三人就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出手。
    外头暗潮涌动，里面倒是平静无波。
    等到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宗像礼司的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五月小姐，请坐。”
    黑宫五月道了谢，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的办公桌上撒满了拼图部件，黑宫五月垂眸看了眼已经拼好的那部分，发现这应该是一副带有樱花的风景画。
    再一看其他碎片，几乎全是樱色，显然樱花在这幅画中所占的比例十分之高。
    黑宫五月：“……”
    这不是在内涵她吧？
    宗像礼司注意着少女脸上的表情，数秒过后才开始动手整理桌面，让其勉强腾出些空来：“抱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黑宫五月抬起头，神色依然淡定：“没关系。”
    内涵不内涵现在对她而言并不重要，“樱姬”掉马是计划之中的事，不会带来什么多余的影响，倒不如说，有这么一个被神化的头衔，反而还有利于她立好巫女的人设。
    听到五月这么说，宗像礼司干脆就停止了手上收拾的动作，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她：“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五月小姐的全名呢。”
    这一句是真话，也是假话。
    宗像礼司早就已经看过少女的资料，上面的名字确实只是五月，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对方的真名。
    关于名字的问题，黑宫五月已经不知道自己解释了多少次了。
    她几乎是想都不想地直接回：“请叫我五月就好了。”
    说完后又道：“宗像先生，你让我过来，应该不是只为了问名字吧？”
    既然对方不愿意说，那宗像礼司自然是点到为止，他顺着对方的话题接了下去：“我想要问什么，我相信五月小姐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黑宫五月没有装傻，很配合地说：“请问。”
    这话给人一种“只要你问，我就会答”的乖巧感。
    宗像礼司唇角勾了勾，同样不再委婉：“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异能力者能影响圣域的。”
    圣域是王权者意志所支配的领域，王权者的意志又与石板连接在一起，可想而知，那股力量到底有多强大，至少绝对不是普通异能力者能够对抗的。
    宗像礼司起初怀疑她是新的王权者，因为前任无色之王三轮一言已经逝世，新的无色之王已经诞生……但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各种调查之后，五月是王权者的可能性被大大降低，直至彻底归零。
    黑宫五月抬眸看向对面青年的眼睛，坦言道：“我不是异能力者。”
    宗像礼司眼睛微微眯起，他没有插话，等待着对方说下去。
    但少女却没打算对此深入说明，而是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宗像礼司并不强迫，他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要帮赤之王？”
    黑宫五月对答如流：“他的情况很不好。”
    宗像礼司挑了下眉梢：“只是这样？”
    黑宫五月保持着平稳的语调：“如果宗像先生你哪天也到了周防先生那个程度，我也是会帮你的。”
    宗像礼司叹了口气，他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五月小姐，你这么不配合的话，会让我很难办的。”
    像是在暗示，如果她再不认真一些，那Scepter 4就只能用一些较为强硬的手段了。
    然而黑发少女的表情却丝毫不见慌张，语气愈发沉稳地问：“你会把我抓起来吗？”
    这句台词有些似曾相识。
    宗像礼司下意识地回想起了当时周防所说的那句“那你来抓我啊”。
    …………
    抓是肯定没法抓，对方可是有吠舞罗在后面撑腰，要是把人逮进来，周防尊怕是会冲到Scepter 4里来亮剑。
    虽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但宗像礼司的内心其实是有些偏向五月的，主要是因为对方帮助周防稳定了威兹曼偏差值，最重要的是还看住了那个总是乱来的家伙。
    吠舞罗最近安安稳稳不搞事，可给Scepter 4减少了不少的工作量。
    而且通过之前的调查，他也从异能特务科那里知道了不少信息。不管五月的能力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总归没干过什么坏事，还做了不少好事。
    宗像礼司看着黑发少女，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出声道：“刚才五月小姐说，如果我哪天也到了赤之王的那个地步，你也是会帮我的，对吗？”
    黑宫五月一下子搞不明白对方的路数，但她还是答：“是的。”
    宗像礼司笑了笑：“那么，我们就先来演练一下吧。”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青之王的圣域瞬间展开，范围笼罩了整个Scepter 4屯所，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建筑物上方逐渐显现。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也被立即大力推开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主公！！”
    “室长！！”
    最先闯进来的膝丸，而髭切的刀刃则是正架在距离门框一步之遥的淡岛世理脖子上。
    淡岛世理脸色很不好看，她正摆着即将紧急拔刀的姿势，但颈下的威胁却让她不得不停止动作。
    注意到对方脚跟的微微挪动，髭切凑近着出声提醒：“不要动哦。”
    他的嘴角一如既往地向上勾着，声音却是冷下了几分，“不管是人是鬼，砍脑袋的话，我可都是很擅长的。”
    淡岛世理咬了咬牙，只能用眼睛余光留意着屋内的情况。
    黑宫五月倒是真的被宗像礼司的突然动手吓了一跳，但随后便发现对方亮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打架，毕竟连佩剑都没有拔，只是放了个防护罩？
    宗像礼司看了眼门外的场景，出声道：“五月小姐，可以让你的部下冷静一下吗？”
    黑宫五月很护短：“是宗像先生太突然了。”
    宗像礼司道歉的很干脆：“的确是我失礼了。”
    黑宫五月这才对两振刀剑说道：“我没有事，把刀收起来吧。”
    髭切和膝丸一同应声：“是，主公。”
    眼见那两人的刀刃被收进刀鞘，淡岛世理松了口气，她目光看向屋内的室长，实在不理解他突然展开圣域的用意。
    黑宫五月也很不理解，特别是刚才宗像礼司说的那句演练。
    演练什么？你这剑不是挺好的嘛。
    她不解地问道：“宗像先生是什么意思？”
    宗像礼司唇角上扬，煞有其事地说：“五月小姐，你可以假装我状态不好。”
    黑宫五月：“…………”
    她明白了。
    说来说去，宗像礼司就是想要自己亲自体验一下被“治疗”的感觉。
    对话到这，他们都听到了门外愈发接近的凌乱脚步声。
    是Scepter 4的其他成员，在发现自家室长亮剑之后，这会儿都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宗像礼司不想让人打扰，他叫了淡岛世理的名字。
    淡岛世理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听从命令，原地应了声“是”，然后走出去阻拦那些赶过来的成员。
    宗像礼司和少女四目相对，提醒着她：“五月小姐？”
    黑宫五月神色很快恢复平静，她询问着：“你不怕我对你下黑手吗？”
    宗像礼司的笑意加深：“这里是Scepter 4。”
    黑宫五月随即了然。
    没错，这里是Scepter 4，他的氏族成员全部在这里，而对于王权者来说，【圣域之中的氏族成员越多，圣域的力量就会越强】[1]。
    现在正是宗像礼司的最强状态，有这个自信是肯定的。
    宗像礼司看到少女垂眸思考了片刻，然后向他伸出了手。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
    对方的能力应该需要身体接触。
    宗像礼司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手握了上去。
    而就在他们双手相触之后，金色的光点从黑发少女身体中四散开来，一部分渗入宗像礼司的体内，另一部分则是朝外继续飘散。
    它们虚虚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条金色的光路，透过窗户，穿过墙壁，到了建筑之外，随后直线上升，一路朝着天空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飞去。
    宗像礼司现在的位置并看不到这些，但Scepter 4的其他成员们看到了。
    那些金色光点攀爬上了那柄浮空的巨剑，在巨剑周围逐渐化作弧形的金色屏障，不紧不慢地将其包裹起来。
    然后下一刻。
    圣域溃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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